众人吓了一跳, 特别是那个恍然回神的“妇人”,扑到蔺青身上啃。
遭罪的又不止他,许知州笑了, 说:“好家伙, 这是把你当大粽子了。”
蔺青朝后踉跄几步, 一听就黑了脸,骂他:“你才是大粽子,你他娘全家都是粽子!”
乌启山都在旁边皱眉了, 但见蔺青被缠得手足无措, 许知州的气性也收敛了,杵跟前儿乐呵呵的。
西厢房传出一阵婉转的笑声, 院儿里卷起一阵风, 从耳畔挤过去,忽近忽远,细细的低吟声, 如泣如诉。
房门敞开, 里面黑洞洞的,所有人突然就不想呆了。
蔺青后脖子凉飕飕的,颤着手甩了妇人一巴掌,对方一个趔趄又扑了上来,他不厌其烦,崩溃道:“艹!你有完没完啊!”
屋内有人影攒动, 齐班主立刻放上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喊道:“我的小祖宗哟,又耍什么少爷脾气呢?!”
南禺敛眸, 转了一圈手中的杯盏, 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处, 瞬间便蒸发了,她毫不在意,轻声道:“密室逃脱,人齐了。”
与此同时,挂在天穹上的旭日轻轻晃动了一下,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噪音。
蔺青一脸汗,懵懂道:“什么......什么密室逃脱?”
光暗了一下,唐音狞笑道:“简而言之呢,我们现在处在一个不受控制的环境里,六人开启游戏,而你运气不好刚好是第六个。”
她说着耸了耸肩,言语间藏着幸灾乐祸。
“就是说......”蔺青咽了口唾沫,脸色苍白。
“就是说,刚才无论谁进来了,门都会消失。”唐音帮他补充了下半句。
“啊啊啊!!”蔺青转身抱着“妇人”嚎叫,反倒是把阵中虚影搞了个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扭打成一团。
叶清影辨了一下天色,应该是刚入春,气候适宜,日头稍长。
不多时,突然轰了几声雷,雨点子噼啪就打下来了。
她还在发愣,南禺走过去弯腰把牵丝绑在手腕上,低声道:“阿影,我们进去吧。”
叶清影抬眸撞进潋滟的波光里,抿了下唇,点头跟着跨过了西厢房的门槛。
许知州和乌启山紧随其后。
唐音刚要走,蔺青心间一震,问道:“就这么进去了?”
“不然呢?”唐音笑了笑,无语道:“门开了又下雨,不跟着npc的节奏走开什么剧情。”
而且事实证明,npc说订了座那就是订了座,npc说六个人那就必须是六个人,剧情纠正可是非常无趣且惊悚的过程。
“喂!”蔺青脖子都扭疼了,嫌恶地上下挥手,那“妇人”的脸却抵得越来越近,快亲上了。
唐音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伸手把缠腰上的碎星解了,咣当一声砸过去,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这一下,脑瓜崩碎了一地,像开了瓤的西瓜。
后面的客人蠢蠢欲动,桌椅板凳乒铃乓啷响了一阵,蔺青衣领灌进了雨水,全身一激灵,不敢回头再看,火烧屁股似的冲进了屋,劲风推得门框晃动,最后缓缓阖上了。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燃了一柱檀香,压了压返潮后的霉味儿,混在一起,着实不太好闻。
有一点忽闪忽闪的火星子,但远远不够,周遭一片死寂,走最后面的蔺青一步一顿,伸长了手臂摩挲,每走一步都惊颤得很。
外面下着雨,有些阴冷,里面却是暖烘烘的。
“人呢?”他咳嗽两声给自己个儿壮胆。
没人答应,只有他不小心撞到东西的杂声。
卧槽,刚才乌央乌央进来一群人,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了?
蔺青直接刹住了,举着手不敢动弹,那汗啊一颗一颗地往外渗,自个儿默数了一百多下,手都酸了,才忍不住夹着嗓子又喊了一句:“有人吗?”
“咳咳咳——”
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咳嗽,压着嗓音,听着就挺累。
蔺青确是松了口气,忙问道:“是唐队长吗?”
这群人里属唐音穿得最少,天儿这么凉,能不感冒么?
黑暗里荡过来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再仔细一听就没了,脚步声“啪嗒啪嗒”由远及近,直到跟前儿的时候,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蔺青转了转胳膊,语重心长道:“你说你个大姑娘,天冷了就多穿两件儿呗,肚脐眼儿着凉容易窜稀。”
沉寂了几秒,又传来一阵轻笑,连调子都和方才一模一样。
“吱呀——”,“吱呀——”,“吱呀——”
老物件儿摩擦摇晃的异响幽幽传来,节奏起伏有致。
蔺青头皮一麻,冷汗唰一下就滚下来了,这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好不容易往前蹦跶两下,动作像是那前清的辫子僵尸。
谁知道杵那儿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万一要命呢!
不怕不怕,爷是堂堂七尺男儿,阳气正盛,妖魔鬼怪近不了身,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往前试探性的摸了摸。
碰到了一块儿冰冰凉凉的料子,嗯...江南丝绸嘛,熟悉得很,易容的时候免不了买不少女装,他以前穿过的。
他撩了布料,犹豫着往前跨几步,倏地顿住了。
他娘的,眼前是个人!有脖子有手,站着的!冰的!
一盏烛火慢悠悠地亮了起来,眼前的人形影影绰绰,甚至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白森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你,感觉下一秒就该咧嘴笑了。
蔺青啐了一口,猛地后撤一步,一脚踹了上去,眼前巨物应声倒下。
“呵呵——”那人又轻轻的笑了。
“你你你、谁啊,滚出来!”蔺青蹲下拾了根儿手边木棍,掂了掂重量,挥得威风凛凛的,把眼前这块方寸之地护得密不透风。
那人咳了两声,漆黑中那盏烛火缓缓移动,映照出一张惨白的人脸,青筋毕现,骇人可怖。
“啊啊啊啊啊!!!鬼啊!!!”蔺青大叫一声,闭着眼横冲直撞。
绕过眼前那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蔺青往回逃,在墙上抠了好久,门栓都没找到,又往左边窜逃,伸手又握住了一只冰凉的手。
“艹!”他骂了一声,棍子跟耍金箍棒似的,又往右边逃,砸了一地的东西。
“呲呲呲。”响起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啪”一下,头顶上的白炽灯晃晃悠悠地亮了。
蔺青正提起人形的衣领,正准备一棍子下去,眼睛被光一照,眯了眯眼,再睁眼时看清了手里握着的东西。
那哪儿是什么木棍子,分明是一截人手。
他一惊,骂了句:“真他妈的晦气!”
满地的戏服和人形残肢,柜子上的花瓶碎了,木桌子倒塌了,西厢房里凌乱得惨不忍睹,蔺青舔了舔唇,犹豫着看着眼前这个细高个儿的男人。
男人里面穿了件素白长衫,长发披散着,系了一件毛绒披风,眸光含情,眉眼细长,额角因皮肤白皙透出点点的青来,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那人扬了扬唇角,喉咙里像是压了块石头,闷闷沉沉的,“这都是我托人从码头运回来的。”
地上被砸烂的都是些塑料模特,放现在那是随处可见,烂大街的玩意儿,但放在动荡年代,那就是西洋进口的稀罕物。
蔺青挠了挠头,大个子显得有些憨厚,“抱歉,我......”
“不碍事。”那人抬了下手,又压着唇角使劲咳嗽,感觉心肝脾肺都要蹦出来了,良久,他缓了缓,眸子里浸了点点湿意,“抱歉,方才停电吓着你了,进去吧,她们都在等你。”
他将那盏烛火搁在一旁,让出了身后的通道,缓缓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原来里面还大有乾坤,蔺青鼓了鼓气,走近的时候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男人躺在椅子上,穿得太厚,看不出胸口的起伏。
病气入体,沉疴未愈,有种暮霭沉沉的腐朽之气。
“吱呀——”躺椅慢悠悠地响起来。
蔺青连忙端了烛火,一手护着,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的廊道七歪八扭的,不时吹过来一阵阴风,就像是有人拿了蒲扇在旁边扇一样。
蔺青脖子一缩,埋着头往前走。
没过多久,四周渐渐亮起来了。
抬头一看,是一个缩小版的单檐歇山顶的宅门,门第嵌入墙体一半儿,青色的琉璃瓦,朱红的梁柱,挂的那两盏红灯笼一晃,有点像传说中鬼门关。
许知州叼了根草,倚在门口和里头的人侃大山,瞧见他终于来了,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我说,你干嘛去了,就是爬也早该到了。”
蔺青想把方才的经历讲述出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重重地哼了一声。
身后倏地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蔺青后背一僵,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刚才特别注意了,还检查了,后边儿没人跟着!
“你们都来了。”细高个儿的男人推开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礼貌地笑了笑。
蔺青脑筋都快转不过来了。
男人的手指很纤细,匀称的骨线上贴着一层细嫩的皮肉,瞧着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浑身清清冷冷的,虽笑得和蔼,却难以捉摸。
随着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黑白牌位。
蔺青哆嗦着手,指着他,嗓音尖锐,“你他娘谁啊?!”
那人站定,背脊挺立如青松,缓缓转过身来,那笑勾着一抹矜傲,竟压住了病气。
“兰庭生。”他说。
南禺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何找我?”
兰庭生没有闪躲,弯腰点了三炷香,插进了香炉,“我弟弟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叶清影从这短短的一言里,听出了悔恨。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想说的,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哈哈哈。感谢在2022-10-09 00:26:44~2022-10-11 20:4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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