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

  薄宴的声音从迟殷的头顶传来。

  迟殷本就心神不定, 因此也没发现薄宴的声音是勉强伪装出来的平稳。

  小魅魔的尾巴在身后弯成一个问号。

  薄宴的态度太坦荡,反而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太疑神疑鬼了。

  本来薄宴就和塔修斯有几分相像,他早在拍卖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这点。

  而且......

  那天晚上, 他先是因此薄宴太过强势, 在床上想到了一瞬塔修斯。

  后来第二天早上,又因为夕阳的折射误把薄宴的眼睛看成了金色。

  迟殷本来心中就有些不可说的小小愧疚。

  怎么可以看着眼前人, 但心中还在想着别人呀。

  更何况,气息相似又如何呢?

  难不成龙君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他曾经用了非常惨痛的代价来让自己接受塔修斯已经死了的事实。

  现在又因为这些没影的事情动摇。

  迟殷轻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离谱。

  不管怎么说, 塔修斯已经是过去式,甚至他们的关系都算不得情侣。

  薄宴才是现在和他相爱的人。

  迟殷摇摇头:“什么也没有。”

  小魅魔把自己的脸埋在薄宴的胸里, 声音闷闷的:“再让我冲会儿电。”

  薄宴不动声色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失笑, 手在迟殷身后一下下拍着, 像给小猫顺毛:“是不是一会儿还要我抱你回去了?”

  迟殷保持着两人抱着的姿势, 仰起脸看向薄宴:“可以吗?”

  悬浮车停下, 薄宴直接托着迟殷的身子将人打横抱起, 身体力行地回答了迟殷的问题。

  迟殷心安理得地窝在薄宴怀里。

  快走近房间的时候,小魅魔微微坐直了些,猫猫祟祟地盯着眼前的几道房门。

  当时他曾经想敲响薄宴的房间门。

  但当时不是好的时机。

  现在......他们睡都睡过了, 现在不顺势住在一起,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呀?

  薄宴的脚步也微微一顿。

  但最后还是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前。

  薄宴低头,正好对上迟殷不加掩饰的星星眼。

  男人笑了笑, 他都不需要问这个问题就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可以吗?”

  迟殷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薄宴抬了抬下巴:“开门。”

  他双手都抱着迟殷,小魅魔伸出手把房门打开。

  这大半年后, 迟殷才第一次进入薄宴的房间。

  小魅魔眼睛睁得大大的。

  房间一如既往是薄宴平时喜欢的简洁风格, 床品家具多以黑白灰为主,和迟殷可可爱爱的房间完全不同。

  薄宴知道迟殷还没洗澡不想坐床上, 将人在房间内的沙发椅上放了下来:“抱歉,我比较无趣。”

  “不会呀。”迟殷的目光看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

  他快步走到了飘窗边,拿起了软垫上的一个金色小狮子。

  全屋的冷淡系装修中,只有这个小狮子格外显眼。

  迟殷握着小狮子的小短手朝薄宴挥挥:“你把它拿回家里啦?”

  这只小狮子也是他之前拿到薄宴办公室的小玩偶之一,没想到薄宴竟然闷声不响地拿回了家里。

  还摆在了正对床头的位置,躺在床上一抬眼就能看见。

  迟殷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小狐狸。

  少年身形亭亭,站在这屋子里,原本冷淡至极的房间也随之生动了起来。

  薄宴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只是喉结上下滑了滑。

  他的眼中正正好好,可以把迟殷小小的人影装在里面。

  原本这个地方只能说是栖身之所而已。

  因为迟殷的存在,才能被称之为家。

  迟殷见薄宴不答,撅起嘴:“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你不说,我就拿着他回房间里了。”

  薄宴走到迟殷面前,捏了捏那只小狮子,指尖和迟殷相碰:“嗯,是我拿回来的。”

  迟殷勾起唇角,继续得寸进尺:“那我之后可以继续放东西进你的房间咩?”

  薄宴目光静静的,沉默了一瞬。

  他自然知道迟殷为何要明知故问。

  ——迟殷要薄宴之后的人生中,也要有迟殷的存在。

  默许是一回事,亲口承认是另一回儿事。

  曾经迟殷亲口承诺薄宴可以参与到他之后的人生,现在轮到薄宴来亲口给出这个允诺。

  如果没有龙族精神力这件事,恐怕薄宴已经即刻点头了。

  然而这件事现在如悬在薄宴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可......薄宴看着迟殷期待的目光。

  终究还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薄宴垂下眸,从迟殷手中抽出了那个狮子玩偶,重新放到了飘窗上。

  “时间不早了。”薄宴帮迟殷拿了换洗的衣物,给他放到了浴室,“洗漱睡觉了吧。”

  迟殷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目光却不如刚刚雀跃。

  他点点头:“好。”

  薄宴的目光一路追着迟殷的背影,黑眸沉如夜色。

  他怎么会不知道

  迟殷的澡洗得不快。

  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薄宴的房间已经有哪里不一样了。

  夜空灰的床单上放着他床上的云朵抱枕,一边一个。

  迟殷眨眨眼,他裹着浴袍登登登跑到衣帽间。

  拉开一看,薄宴已经将自己房里当季的那堆衣服全都搬了过来。

  小到手包墨镜等配件一应俱全,满满当当装了大半个衣帽间。

  乍一看去,他的衣服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薄宴的衣服数量。

  迟殷本来还因为薄宴刚刚的犹豫有小小的不快,现在已经完全重新开心了起来。

  薄宴的所作所为明明白白地在表示——

  迟殷是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主人。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他们共同生活的房间。

  咔哒一声,房门在身后打开,薄宴在另一个浴室冲了澡。

  他才进了房间就看见迟殷湿着头发对着站在衣帽间门口发呆。

  “怎么不吹头发。”薄宴拿过吹风机,示意迟殷在自己面前的凳子坐下。

  吹风机打开,薄宴轻轻拨弄着迟殷的湿发,从发根开始朝外仔细吹干。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和薄宴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迟殷身上只批了一件浴袍,布料随意地吹落,勾勒出他轻盈的身形。

  暖黄色的灯光下,薄宴从高处向下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迟殷线条流畅的脖颈。

  一如未触碰的雪地,纯净而柔和,在黑色湿发的衬托下更显白皙。

  薄宴的呼吸立竿见影地重了几分。

  但几个呼吸间,男人就克制住了自己。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小魅魔的皮肤身上撕下来,尽量平静地放下吹风机,催着迟殷早点睡觉。

  如果说和迟殷贴贴抱抱对他龙族精神力的唤醒是1。

  那深入酱酱酿酿,能唤醒的龙族精神力就是1000。

  迟殷被薄宴放到床上,严严实实地用被子裹了起来。

  小魅魔虽然不是第一次和薄宴同床共枕,但却是第一次在薄宴的房间中和男人睡在一起。

  迟殷用被子盖住小半张脸,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但还是偷偷拿眼睛去看薄宴。

  男人把东西整理好,在床的另半边躺下。

  薄宴关了灯,轻声道:“睡吧。”

  “啪”的一声,房间陷入黑暗。

  寂静之中,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迟殷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

  但视觉被消失后,小魅魔的其他五感更加强烈了几分。

  薄宴的呼吸声,和平常自然时一点不一样。

  虽然平静,却倒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像是在刻意压抑着内心的澎湃。

  迟殷重新睁开眼睛,在心中扑哧一笑。

  在自己紧张的时候,最大的宽慰就是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紧张。

  迟殷的放轻了呼吸,不动声色地朝薄宴的方向靠过去。

  薄宴一边闭着眼睛,一边默默告诫自己要清心寡欲。

  谁知才闭眼了没几分钟,就听到被子和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下一秒,小魅魔柔软的身子已经贴了过来。

  薄宴:“......”

  他的理智告诉他如今还是减少和迟殷的肢体接触为妙。

  薄宴没有轻举妄动。

  但他的身体却明明白白地在说:不,你很想。

  迟殷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小魅魔软软的手在薄宴的腹肌上流连片刻,然后越来越下——

  有了在海岛几天的经验,迟殷现在碰到那个烫烫的东西已经不再和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

  小魅魔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就继续握住了小薄宴。

  迟殷语气无辜,自言自语道:“老公怎么硬硬的?”

  迟殷的眸子扫过薄宴状似平静的脸,轻轻笑了笑,继续道——

  “原来是死了呀。”

  薄宴:“。”

  薄宴:“............”

  薄宴的眼睛睁开,稍微用了点力气,就把迟殷翻身压在了身下。

  他双臂撑在迟殷的肩膀两侧,把迟殷整个人笼在身下:“这些话,你从哪儿学的?”

  迟殷明显吞咽了一下口水。

  小魅魔声音结结巴巴的:“星,星网上都这么说的呀。”

  薄宴沉默了一会儿。

  他本来刚刚在犹豫要不要和迟殷同居。

  如果到时候迟殷知道了真相真的要离开,现在分割得越清楚,那迟殷到时候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但他要开口拒绝的刹那,又看见了迟殷清澈执着的眸子。

  曾经迟殷说过的话又在脑中浮现。

  那天迟殷也是这样看着他——

  “薄宴,你明明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薄宴无声地笑了笑。

  正如迟殷那天送别柳明媚时所说的。

  因果叠加缠绕,前世今生两次错误的开端,错错错错,错到最后,缘分真的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既然他已经学会了给迟殷爱和自由。

  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将伤害减轻到最低的同时,相信并尊重迟殷的决定。

  “不会的。”薄宴沉了沉眸。

  “如果我真的死了,也一定努力再次回到你身边。”

  “如果。”他斟酌了一下话音,声音带上了点沙哑:“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身边又有了新任。”

  “那个时候......你还会再看我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