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计时工具, 三人只能根据窗外的风景判断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李天指着外面的广告牌说：“我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个广告牌了。”
“公交车按照固定路线行驶，说明我们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车子没有要停的迹象, 是个糟糕的发现。
代表他们想等车子到站下车的计划破灭了。
江文博背靠在椅背上, 抹了把脸, 顿了几秒，又抹了一把。
车外一同不变的风景，阴冷的车厢, 莫名减少的电量……
这么多明显的破绽他之前怎么没发现？
一定是被阴气侵蚀, 脑袋也不正常了。
李天一脸绝望：“我们怎么办啊？”
“如果我们不是第一天坐这辆车的话，后面肯定有循环点，类似于游戏刷新时间。”江文博想了想, 道：“也许这个时间就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李天咽了咽口水，道：“我好像知道这是哪辆车了, 半年前有辆公交车坠江，里面的乘客正好能和车里的对上。”
江文博微讶，“你是意思是这就是那辆出事的公交车？”
李天点头：“我记得那辆车出事是在晚上八点。”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到关键时刻这些鬼肯定会暴动。”江文博咬牙：“到时候你们往我这边靠。”
“你有办法解决？”李天眼神期待。
江文博：“我有个平安符可以阻挡攻击，说不定能起作用。”
宋浩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两人拉着宋浩默默移到车门蹲下，心里还抱着万一车门打开趁机跑出去的想法。
随着时间流逝，车内乘客躁动起来。
最明显的就是原本拌嘴的父子俩不再说话了, 而是目光焦急地看向司机方向。
买菜阿姨手里拎着的菜掉落一地她也没有在意, 沉迷游戏的青年也时不时抬头看向前方, 车厢内每个人都坐立不安。
乘客鬼的变化让江文博感到不妙, 好在这些鬼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无论外界如何变化, 宋浩脸上表情从始至终平静。
江文博没忍住问道：“你不怕吗？”
宋浩迟疑道：“他们生前和我们差不多，没什么好怕的。”
李天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看得真开。”
***
一处荒废的公车站牌。
柯学和江栖乐静静等待鬼公交的到来。
江栖乐有些意外，“我以为要等到11点才行。”
众所周知，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是子时，属阴中之阴，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刻，
柯学：“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不过鬼公交出事时间是晚上8点，最好在循环开始前把他们救出来。”
“每经历一次坠江，他们身上的阴气都会加深，时间久了他们就会忘记自己是活人，被那些鬼同化。”
此时时间快到傍晚六点，正是路人行人多的时候。
老大爷走过来，好心劝道：“这个站台已经不通车了。”
柯学随口敷衍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们正在效仿他等有缘公交车。”
老大爷拄着拐杖头也不会地离开，暗道此人脑袋有疾，无法沟通。
快到直播时间，柯学拿出手机：“我先开个直播。”
“需要我帮你拍摄吗？”江栖乐问道。
柯学婉拒：“我自由妙计。”
收到特别关注推送，粉丝纷纷点进直播间。
[第一！]
[还有半小时才下班，偷偷在工位上看直播。]
[看背景今天是外景诶，这还是主播第一次在户外拍摄！]
柯学对大家解释道：“今天先不算卦，要去找一个粉丝。”
“这个粉丝被困在鬼公交上，我先救他出来。”
[大胆，是哪个粉丝有这个荣幸！]
[鬼公交，这不是几乎每个城市都有的都市传说吗，原来是真的啊！]
[播播现在在做什么啊？]
“等公交。”
[啊？]
[好接地气的回答，不过能在普通公车站牌等到鬼公交吗？]
[同样在站台等公交的我现在不知道是退出直播间，还是留下来继续看，为什么要恰好在我等车直播！]
柯学突然抬头看向空荡荡的街道：“来了！”
江栖乐和直播间观众看着车来车往但就是没见公交车的画面，齐齐懵逼。
之间柯学抬手在空中扔了张符，符纸在空中无风自燃，化为光点散开。
与此同时，一辆公交车凭空出现在不远处，正飞快向他们驶来。
[我去，这是障眼法吗？明明上一秒路上还什么都没有。]
[我想知道被鬼公交被撞到了会怎么样？]
[正常人不会怎么样，运势低的人可能会意外开天眼见鬼，平时多晒晒太阳就好了，注意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问题是我怎么知道自己被鬼车撞了？]
[好问题，这边建议你随身携带主播亲手画的符（像我一样）。]
车子缓缓停在站台，柯学推着江栖乐朝着车门走去。
***
蹲在车子后门的江文博此时也发现车门开了，见状想也不想朝车外跑去。
“我自由——”
了字还没出口，他又出现在熟悉的鬼公交内。
江文博：“？？？”
他不信邪再次从后门跑出去，没几步路又重新出现在公交车内。
江文博：“啊啊啊啊啊啊！”
[看给孩子逼的，都快疯了。]
[为什么跑不出去啊，按照恐怖小说的套路一般下车就等于成功逃生了。]
柯学：“这个车厢里的鬼都是惨死的鬼，他们强大的执念带着公交车形成一个特殊鬼蜮，踏上这辆车的人和鬼都得不停重复这辆车出事故那天发生的事。”
“除非鬼蜮消失，否则永远无法出去。活人在里面呆久也会被同化，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所以大家晚上坐车时一定要注意，普通人上了鬼车很难下去。”
柯学说话时脸上表情闲适，就像站在自家客厅讨论等会晚饭该做那道菜，而不是在一辆挤满了鬼的公交准备救人。
[主播不是说上了很难下去吗，那他为什么还要上去，万一等会下不去怎么办？]
[你是你，主播是主播，你的难和主播的难不一样。]
江文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头向声源方向看去。
顿时两眼泪汪汪：“表哥～”
站在后面的柯学：“……”
他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江文博还在持续感动：“表哥你坐着轮椅来救我～”
李天也跟着抬头看去。
江栖乐身上的衣服一丝不苟且严谨，浑身上下透露着优雅高贵，一看就是大佬中的大佬。
最重要的是他坐在轮椅上，李天虽然不了解算命，但也知道算命的人犯五弊三缺，大部分有身体缺陷。
后面推着轮椅的柯学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很有阳光气息，虽然模样同样极其出挑，但看起来更像是广告上的模特。
真相只有一个——
江文博表哥是大师，知道他出事后特意来救他！
李天恍恍惚惚：“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盖世英雄不是脚踩七彩祥云，而是轮椅！
李天没敢像江文博那样扑大腿，而是扑到旁边的轮椅把手上深情款款道：“表哥～”
柯学：“？”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文博自己脑回路清奇，跟他一起的人也不正常。
[咦咦咦主播和其他人一起的吗？]
[应该是，刚刚上车时主播好像弯腰抱着个轮椅。]
[难怪我觉得今天的视角怪怪的，原来是俯视拍的。]
[等等、主播双手抱轮椅的话，是谁在拿手机给我们直播？]
镜头忽地一转，直播间众人看到了飞在空中的小纸人。
小纸人对着镜头挥挥手，反转镜头继续直播。
[小纸人！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家的，等会直播结束记得回家！]
[小纸人太能干了，又能送快递又能直播，强烈建议以后直播间一天24小时直播，主播休息时由小纸人代播，看小纸人看一天我都不会腻！]
江栖乐轻咳两声，回头问道：“你准备怎么破掉循环？”
柯学打了个响指，“让他们知道自己死了就行。”
来之前柯学提前下载了网上关于坠江原因的解说。
“4月17日，在a市立江大桥上，44路公交车冲过中实线坠江，事发后相关部门迅速展开搜救打捞以及事故调查，最终只找到13具遇难者遗体。”
“根据车内黑匣子监控视频还原事故原因……”
随着手机视频声音响起，车厢内气温猛地一降。
众鬼齐刷刷向柯学看去。
仔细看能发现这些人脸色惨白，身体浮肿得不像话，明显是溺死的尸体征象。
几个打工鬼瞬间朝着几人方向扑来。
‘为什么、我只是在公交车上睡一觉就死了！’
‘明明工作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柯学手一挥，几个陷入癫狂鬼瞬间清醒过来。
[怪不得现在公交车很多都有一个类似玻璃门的存在，估计就是为了杜绝这类事故吧。]
[难怪大师说普通人很难下车，你这方法就算交给我我也不敢用啊，被这么多鬼盯着我直接当场gg。]
[我就说打工人怨气最重！]
[代入一下我加了几个小时的班，好不容易坐上车准备回家休息一下结果一睁眼死了，我的怨气也重，早知道要死就不加班啊，又被公司白嫖了！]
剩下乘客鬼则是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啊，他们已经死了。
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公交车回家，一个人坐过站要求司机停车，但当时车正行驶在立江大桥上，司机想也不想拒绝了这个无理要求。
这个人不依不饶，不仅打骂司机还试图抢走方向盘，就这样车子撞断护栏后坠入江中，他们都死了。
父亲鬼看了眼时间，对着柯学和江栖乐着急道：‘你们两个快下车，否则等会儿公交车坠江你们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江文博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来，第一天坠江时父亲鬼也提醒过他们下车，然而当时他们正在兴头上没听劝。
李天汪的一声哭了出来，“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听劝，以后我再也不作死了呜呜呜。”
说来也是三人倒霉，偏偏选了半夜12点坐鬼公交，这时正是乘客鬼们浑浑噩噩的时候。
越是靠近坠江时间，乘客鬼们就越清醒，然而那时江文博三人因为阴气侵蚀神志不清，下意识忽略鬼公交不对的地方，不愿意离开。
[这三个倒霉蛋，好好的怎么会上了鬼公交呢，太可怜了。]
[他们三个才不可怜，你们没发现车上只有这三个活人吗？半年了，如果鬼公交想要拉人进去的话车上肯定还有其他人，所以一定是这三货不知道从哪听说了鬼公交的传说，故意用手段才上车。]
[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里面有个人喊播播朋友表哥，说明他和播播是认识的，既然认识肯定知道世界有鬼，知道有鬼还敢故意找死，真不知道该说胆子大还是不怕死。]
[有句话叫做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他就是因为和播播认识才敢放心作死，他作死了有播播救，其他人可没有。]
[nonono楼上你说的不对，播播也会救我，当然我肯定不会主动作死。]
乘客鬼们不停劝道：‘你们两个快走吧，趁现在能离开赶快离开。’
柯学：“我会结束这次循环。”
几个乘客看向柯学的目光平静，心中并不抱希望。
‘没用的，我们已经试过很多种方法了。’
‘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记得八点前一定要下车。’
每一天，乘客鬼们都会失去前一天的记忆，误以为自己是第一次踏上公交车，重复死亡当天做过的事，直到坠江恢复记忆。
在这上百次循环中他们尝试过各种方法拜托循环，然而没用。
无论他们怎么做，等12点一过，他们都会回到车厢开启下一次循环。
柯学本来想着如果车里的鬼已经成怨鬼就暴力破除，但这些都是些可怜鬼，之前的计划就不能用了。
眼神扫过车厢，柯学突然问道：“你们没有发现车里少了个鬼吗？”
明明报告里说包括司机在内13人无一生还，现场的鬼却只有12个，罪魁祸首竟然消失了？
江栖乐和柯学想到一块去了，“她不愿意出现，说明她和其他鬼不一样，比如……”
“她没有陷入循环！”
乘客鬼们震惊：‘她不是已经被我们给撕碎了吗？’
发现自己死亡变成鬼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了那个凶手鬼。
柯学发出疑问：“你们怎么会这么想，都是一辆公交车上的，没道理车都陷入循环了她却没事。”
“如果只是被撕碎就可以摆脱循环，你们估计早就成功了。”
江栖乐适时补充道：“而且你们也说了自己只会一直重复生前的事，如果没有那个凶手鬼，车子怎么会坠江呢？”
父子鬼点头：‘你说的对，我们曾经试过互相杀死对方，然而一到循环点又回来了。’
“不过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江栖乐感到奇怪。
柯学想到一种可能，“这个鬼蜮之所以存在是乘客们心中的执念，如果一次次循环大家的执念消失，鬼蜮说不定会消散，鬼蜮消散循环自然也就破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鬼吸收掉这些阴气后，搞不好可以成为附近的鬼老大。
柯学摇头，死前为非作歹，死后还想踩着所有人继续作福作威，这人也真是坏到没边了。
江栖乐扭头看向驾驶座，问道：“你们猜为了方便让车子坠江，她会躲在哪呢？”
柯学悄悄走过去，猛地打开车窗往下看。
正好和在趴在外面偷听他们对话的凶手鬼对视。
[一般人偷听都是耳朵靠在墙上，她怎么抬着头直直盯着我啊！]
[一转头一个女鬼趴在车上盯着我，差点吓尿！本来就是在上班摸鱼看直播，结果刚刚一嗓子差点暴露了！]
[楼上现在还好吗？]
[目前没有被开除的风险，因为我主管叫的比我还大声。]
[世界就是巨大的主播间，大家都是播播的粉丝！]
被拎进车厢的凶手鬼依然嚣张：‘别以为你们鬼多我就怕你们，有本事现在再杀我一次！’
‘你们这群窝囊费，活着的时候一个个看到我屁都不敢放，死后依然被我玩弄哈哈哈哈。’
乘客鬼们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扑上去将她再次撕碎。
柯学抬手阻止：“在鬼蜮里你们撕碎她只不过是把她从实体变成阴气，只要循环点一到她还会再次出现。”
“如果被我打散就不一样了，她会彻底消失。”
乘客鬼们眼前一亮：‘还请大师将她打散！’
原本还在放狠话拉仇恨的凶手鬼瞬间慌了，她之所以表现得那么嚣张就是为了激起乘客鬼的仇恨，让这些乘客鬼将她打散。
如果是这个大师动手，她真的会消失。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面露惊恐的凶手鬼在符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众人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破掉了。
[这个凶手鬼想的肯定是让其他鬼打散她，好让公交车不得不进入下一个循环，谁知道其他鬼气是气但听劝，主播人狠话不多直接上手！]
[果然好人死后是好鬼，坏人死后依然是坏鬼。虽然不知道这个鬼原计划做什么，但从播播嫌弃的表情里就知道绝对不是好事！]
[有的鬼虽然消失了，但她依然活在我的心理阴影里呜呜呜，她刚刚头贴在车外面盯着看我的表情真的好吓人啊啊啊啊。]
[我明明已经成功催眠自己忘记这个画面了，你为什么又提，还描述得这么详细！]
[我也不想啊但就是太吓人根本忘不了！]
李天激动道：“大师，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柯学摇头，“剩下鬼的执念还在。”
“只有你们所有人放下心中的执念，才能离开鬼蜮。”
一直没说话的买菜阿姨牵着宋浩的手走过来，‘我的执念就是再见我儿子一面，现在我已经见到了。’
咔嚓，屏障又破了一部分。
父亲鬼叹气：‘上车前儿子想吃路边的淀粉肠，因为考试成绩差我没给他买，坠江的时候我特别后悔。’
‘明明就是三块钱的事，我为什么非要牵扯到学习上呢？’
儿子鬼笑嘻嘻：‘只要不被骂成绩差，我就心满意足了。’
咔嚓，咔嚓。
打工鬼的愿望很简单，‘死前一直被工作折磨，不用工作就是我的执念。’
沉浸游戏的青年后悔道：‘我当时看到那个人跑去打司机了，但我那局游戏还没结束我就想着这把打完我再去帮忙，谁知道这一等就坠江了。’
司机：‘如果当时我开慢点的话，就算她抢走方向盘车子也不会坠江，我后悔啊！’
咔嚓，咔嚓，咔嚓。
公交车外面的屏障终于碎掉了，一直行驶的公交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门开了。
柯学点头，“大家下车吧，想去投胎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统一超度……”
宋浩死死扒着车门：“不、我不下去！”
买菜阿姨也就是宋妈妈急了：‘你这傻孩子，鬼蜮好不容易破了你怎么能不离开呢！’
“可是离开的话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浩好不容易才见到死去的宋妈妈，怎么肯轻易离开。
江文博突然想起来这次鬼公交活动就是宋浩提起的，不过当时宋浩说的是自己上车开路，但他和李天想陪好兄弟就一起上车了。
李天也想起了之前宋浩那个奇怪的问题，如果能一辈子在公交车上就好了。
就算当时宋浩被阴气侵蚀得脑子不清醒，认不出宋妈妈，他依然想和对方一辈子在一起。
柯学瞥了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不想投胎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去有关部门工作。”
宋浩激动道：“我妈爱工作！”
宋妈妈半拍点头：‘对！’
父亲鬼：‘我也要工作，我还想请我儿子吃大餐！’
儿子鬼：‘我要吃大餐！’
其他鬼见状：‘我们想回家看看，当初死得太快连遗言都没留。’
柯学选择将这个重任交给即将打工的宋妈妈和父子鬼，就当时岗前培训了。
宋妈妈重复了遍要做的事，“等特殊部门工作人员来接我们，标记几个回家鬼确保他们没做坏事，帮他们安排超度。”
最先离开的是几个打工鬼，他们听不得打工二字。
然后是儿子鬼，‘爸爸，我要吃十根淀粉肠！’
父亲鬼欣然同意。
蹲在直播间的特殊部门工作人员：这人能处，又给他们送来几个新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