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没多少耐心,左右来回地瞎转,隔两三分钟就要看眼时间,直到约好的十点,仍不见人来,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

  黑色皮靴踩在椅子上,用力捏住沈田珠的下巴,“到底不是亲妹,要怪就怪宁熹吧。”

  他抬抬手,附近两人放下钢管,就要来解她的衣服。

  沈田珠生起一丝后怕,拼命往后缩,整张椅子在空荡的废弃工厂里发出刺耳的滑动声,其中一个黄毛举手甩了她一巴掌。

  半边脸火速肿起,沈田珠咬牙瞪向他们,“我哥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哥?他在哪儿呢?”马超嗤笑一句再朝身后招手,“哥儿几个来,今天让你们好好尝尝这娘儿们的滋味。”

  很快又有两三人放下钢管,搓着手掌满脸淫./笑,就要摸上沈田珠,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平地响起——紧闭的工厂大门被人从外破开,两扇门摇摇欲坠,最终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满地灰尘卷着风迎面扑来,众人冷不丁呛两口,重重咳了几声。

  沈田珠偏过头避开,又不禁抬眼望过去,漫天尘土里,一道影子坚定不移地朝她走来。

  那一刻,她又哭又笑。

  宁熹掀开卫衣兜帽,另只手捏着记事本,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扫了眼绑在椅子上,衣服还算完整的沈田珠,眼尾微斜,瞥向这些人中最为眼熟的一个。

  马超挥开尘土,正好撞上那股视线,一瞬间又像回到年前那个令他永生难忘的雪夜,后脊泛起阵阵恶寒,膝盖莫名酸软,不受控制地要往后退。

  脚跟刚打算着地,余光觑向四周,再次挺直腰杆。

  任凭宁熹三头六臂,这里都是他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马超眼尖地发现他手里握着一截粗长的钢管,立刻派出所有兄弟。

  反正那人说了,生死不论。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看着满地哀嚎,他就后悔了。

  上次还可以将原因归咎于没有事先防备,才着了这小子的道,这次他特地多带许多人,又个个手持利器,站着的依旧没几个。

  宁熹舔了下虎口处的伤口,举起钢管指向他,“还以为你长记性了,敢情还是这么蠢,就带这么点人,欺负谁呢。”

  “你!”马超气急败坏,扔掉钢管,从兜里掏出折迭军.刀反手横在沈田珠脖子上,“你确实厉害,估计就算我再叫十个兄弟都不是你的对手,那如果加上她呢?不想她有事的话,就给我把棍子放下!”

  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哥!不用管我!”

  比起横在脖间的匕首,沈田珠觉得此时的宁熹哥更可怕,周身都好似被黑暗笼罩,让她产生一种他随时会杀了眼前这个人的错觉。

  不行,宁熹哥马上本科毕业,要是出事就全完了,她绝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她吼得撕心裂肺,马超连忙摁住她的肩膀,在脖间划上一道鲜红的口子,冲宁熹挑衅,“不放是吧!”

  下一秒,宁熹手里的钢管应声落地,哐啷哐啷在地上转了两圈。

  与此同时,一人悄声靠近身后,对准他的头部就是一棍。

  沈田珠:“哥!!!”

  -

  宽敞明亮的大平层内,宁弈安晃了晃酒杯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凝视着许惟清,半晌后将酒液从他胸口淋下。

  许惟清垂眸,慢慢攥紧拳头,“你找我过来就是为这?”

  “当然不是。”

  宁弈安扔掉酒杯,没骨头似的半趴到他身上,抚摸着他的脸,慢慢靠近那张泛着水光的红唇。

  可就在亲上前,许惟清偏头躲开。

  “你嫌弃我?”宁弈安掰过他的脸,眼底戾色尽显,“还是说想为谁守节!宁熹么!”

  许惟清手指微动,推开他站起身,“你最近太累了,心情好了我再来吧。”

  “宁熹就要死了!”

  许惟清顿住脚回头,名为冷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龟裂,“你说什么?”

  见他如此紧张,宁弈安涌起一阵快意,两步走到他面前开怀大笑,“我说,今晚,宁熹就要死了。”

  许惟清猛地捏住他双肩,镜片后不再是一滩死水,“你把他怎么样了!”

  “想知道啊?”宁弈安勾住他沾满红酒的衬衣,扬起脸无所畏惧,“我偏不告诉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许惟清反手将人推倒打开门。

  宁弈安:“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去留学!”

  许惟清握着门把手,迟疑一瞬大步离开,走出电梯立即打给宁熹。

  废弃工厂里尘土飞扬,静静躺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几滴鲜红血迹清晰可见。

  宁熹昂起脑袋,几缕血红从额角缓缓淌下,模糊了视线,脚边还趴着个人,踉跄两步踢到他,竟是动都不动。

  环顾四周趴了满地的弟兄,马超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就目前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退,只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你不管你妹妹了是吧,那她也没用了!”

  马超手起,刀还没来得及落,原本距离他数十米的人眨眼飞奔到眼前,尚未反应过来,又被一棍子抽了出去。

  吐了口血,都有两颗牙被打掉。

  更要命的是,宁熹甚至没去给沈田珠松绑就来了,握着他掉落的刀,反手扎进肩膀。

  “啊!!!”

  一声惨叫响彻废弃工厂上空。

  马超真的怕了。

  他的狠劲、疯劲,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你不该动她。”宁熹的声音很冷,脸色更冷,似乎下个画面就能直接抹了他脖子,事实上,宁熹也正打算这么做。

  “敢动我妹妹就得死!”

  不行,他不能杀人。沈田珠红着眼摇头,在他刺下去那一刻使出全身力气大喊:“哥!”

  刀尖已然贴近马超动脉,因她这一声生生停下。

  “哥,别杀人,别……”沈田珠涕泪横流,哭求他。

  杀了人,他的人生就毁了。

  宁熹回头,透过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不过十岁的妹妹,眼底渐渐回温,恢复理智。

  对,他不能杀人,不能让妹妹背负“有个杀人犯哥哥”的称号。

  宁熹不断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再看下.身流出一滩水渍的人,想了想,又将匕首横在他脖间,“说!是谁指使你的。”

  像马超这样的人,就算再恨他,也不可能毫无理由来对付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谁许了他好处,正好他又跟自己有点仇。

  马超已经被他吓尿,为了活命,忙不迭供出幕后主使。

  -

  宁熹沉默地用匕首割开沈田珠身上的绳子,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珠珠乖,走到大路打车回家,我做好了饭。”

  “哥,哥你去哪儿?”沈田珠赶紧拉住他,“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哥还有事……银行卡放在卧室书桌里,密码在本子上,照顾好小胖,好好实习,做名好护士。”宁熹交代后事般叮咛两句,拂开她的手。

  沈田珠急道:“你不要傅少爷了么!”

  宁熹脚步微顿,消失在黑夜中。

  临近十二点,宁家别墅静悄悄一片,宁熹试着摁下密码打开门。

  第三次跨进这座奢华的房子,仰起头四处打量,目光最终定格到三楼主卧。

  不到二十分钟,整个别墅区都被呜哩呜哩的声音吵醒,离得近的走出阳台就看到,宁家别墅外停着辆救护车。

  宁国平满头满脸血的,被几名医护人员送上车。

  同一时间,十几里开外的警局内,宁熹将沾血的棍子往台子上一扔,投案自首。

  傅闻礼第一时间赶往警局,从凌晨等至中午,宁熹依旧拒绝保释。

  “傅先生,他已经认罪了。”办案民警出来就这一句。

  傅闻礼很不理解,明明昨晚分开时还好好地,怎么一个晚上变成这样。

  “我要见他。”

  民警:“他不想见你,还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我全都想起来了’,傅先生,他想起什么了?”

  全都……傅闻礼的脸瞬间煞白,再次重申:“我要见他。”

  民警表示很为难。

  傅闻礼又道:“宁国平是失足摔下楼,其他事,他是正当防卫。”

  “可是他……”

  “警察同志,如果你的亲生父亲千方百计想要毁了你甚至不惜买凶杀你,相信你也会非常难过的。”

  傅闻礼最终得以跟宁熹见面。

  对面的人却始终避开视线,拒绝交谈。

  “后面的剧情,我确实没有跟你说。”傅闻礼先向他坦白,接着又解释:“那是因为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宁熹冷笑一声,看他:“那如果不是我呢。”

  假如原主没有死,他也没有穿过来,冲喜进傅家的是原主,又会怎样。

  “宁熹,我们认识了五年。”傅闻礼满眼受伤,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得被剧情支配,“就算不是你,我也不会去伤害他。”

  宁熹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看出来他的犹豫和挣扎,傅闻礼再道:“这件事咱们先放一放,事后无论你要怎么替他算账都行,先说昨晚的事。珠珠都已经跟我说了,责任不在你,宁国平也是失足摔下楼,我们可以往正当防卫上靠。”

  “傅闻礼,我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