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熵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楚医灵光乍现,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些话犹如惊雷, 在楚医脑海里炸响, 重重迷障被惊雷炸开一条缝,露出几分被遮掩住的真相。
一些尘封在意识深处, 不记得,或者被他忽略的记忆画面,从那条缝隙里浮了出来。
怎么说呢?
压缩图片放大的即视感。
楚医囧:“……”
虽然略囧, 但就是这感觉。
他感觉他的某些记忆被压缩,尘封进一个玻璃箱子, 有人用厚厚的尘土, 覆盖住了箱子。
此刻, 有一双手拂去玻璃上的灰尘,
把箱子打开, 记忆画面解封, 喜怒哀乐也跟着喷涌出来。
饱满丰富的情绪跌宕起伏,让那些画面鲜活生动,也让楚医心头浮现一阵阵涟漪。
与这些被掩藏起来的记忆画面相比, 他之前的记忆平静又死板。
就像余熵说的,画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细细推敲, 就会发现莫得情感,冷冰冰, 空荡荡, 没有活人气。
楚医叹了一口气。
他又发现一个问题。
他原来的记忆不仅漏成筛子,还存在画面与情感不相合, 严重割裂的情况!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记忆被四分五裂活埋不算,还要被抽去情感情绪!
这跟得他有多大的仇?
楚医抹脸:“……”
谭昇是吧?
小爷记住了。
不管是不是谭晟干的,楚医都决定把这事儿记在谭晟头上,谁让那个老头死了还要折腾秦瑾川。
他就是这么记仇!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压缩久了,那些记忆画面一朝释放,就立刻翻滚着冲击出来。
楚医猝不及防,被情绪浪潮打了正着,意识变得昏昏沉沉,闭上眼就能昏死过。
这感觉贼熟悉。
要做梦的感觉。
楚医已经麻了。
话说他早该做梦了。
他未婚夫雷霆出击,把本该被男主打败的剧情,转变成男主重伤濒死,不能生活自理,意志崩溃。
女主金手指彻底报废,成为仲氏弃子,被关在实验室加班加点。
这剧情崩的亲妈都不认识。
那个时候他就该做梦了。
那段时间里,他天天准备着,却没想到这个梦拖了半个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做了!
他还有话要问余熵!
*
余熵还没意识到不对。
“楚神您现在到底在哪个地界?”
“离我们远不远?”
该说的都说完了,余熵不想回去,就挨着楚医的意识体唠嗑。
余熵:“咱们这么久不见,要不聚一聚?您要是回不来,我跟老大老三可以过去啊!”
楚医无言:“……”
不是他不想说话。
而是现在他没法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储存量太大,一解压,就跟洪流一样,一路狂奔闪烁,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的意识体被洪流裹挟,一动不能动。
他能听到余熵的念叨,但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薄膜,模糊而遥远,闷闷的,听不太清楚,也无法回应。
这时,楚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靠近,那股力量还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小股,想缠绕他的意识。
跟楚医力量浑厚的意识体相比,那股力量很微弱,只要楚医愿意,随时能把它绞碎。
楚医再次无语:“……”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年头,谁能在他的意识体上胡作非为了!?
察觉到楚医的愤怒,那股力量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缠绕上来,它坚定的缠绕着,温柔又欣喜。
被缠绕上的时候,楚医被熟悉的气息扑了一脸,他愣了一下,绞碎对方的动作也停顿下来。
那力量见缝插针,欢天喜地的扑上来,把楚医的意识体紧紧地缠绕起来。
楚医:“……”
没见过这么会顺竿爬的!
虽然吧,他也不想拒绝。
余熵还在念叨。
“楚神,您现在呆的地方能不能进活人?让我们也过去呗。”
“您看,您那边的信号……欸?楚神?怎么又断了?”
余熵发现楚神的意识体消失,以为又跟上次一样,有些遗憾:“我就说嘛,异地都不可靠……嗯?楚神!?”
联系断开,余熵叹了口气:“异地不可靠,异界更不行。”
他习惯性用精神力探了一下,没有接触到楚神的意识体,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咻的一下,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那东西似乎还卷什么。
“咦?”余熵好奇之下又探了一探,顿时惊怒:“……我楚神!!”
那东西卷的,是他家楚神的意识体!
余熵的精神力突然暴涨,显化出来的精神形态庞大狰狞:“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给老子出来!把楚神给我送回来!”
他那么大一个楚神,说没就没了啊啊啊!他怎么跟老大老三交待!
看了全程的楚医:“……”
余熵冷着脸追踪过去,却只摸到那个东西的边缘,然后就是失去了那东西的踪迹。
好在接触时,他察觉到那股力量没有恶意,力量也不强大,楚神肯定能对付。
余熵怒气不消,一边漫无目的的闲逛,一边气愤的自言自语。
“我居然找不着了!那东西属耗子的吗,也太能藏了!”
“好像是个新生的世界意志。”
“那东西的气息有点熟啊,好像沾着神格的气息?”
余熵突然定住,懵了。
“哎呦!那东西我见过啊!”
“在楚神手机里写小说的,不就是那玩意儿!?”
“它卷我楚神干什么!”
*
楚医的意识被包裹着,就像是侵泡在温泉里,暖意沿着他的意识传递到灵魂,治愈他的灵魂创伤。
非常舒适。
楚医昏昏欲睡。
意识沉沉浮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了喧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沉又闷,隔着一层水膜听不太清。
声由远及近。
有兵器撞击的声音。
有男人虚弱的怒斥。
是一群人在打斗。
“追!!”
“他要自曝!”
“快跑啊!”
有人惊叫。
有人怒吼。
轰!
一声轰鸣!
有东西爆炸了。
水膜被爆炸的力量震碎。
他所在的地方天旋地转,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感觉到了寒冷,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听到有人在咒骂。
他从那些咒骂里挑拣着听,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三十多位神灵围追一株成神的肉白骨,肉白骨逃脱不了,临死反扑,拉着十几位神灵同归于尽。
神灵们气极了。
“楚珩这家伙也太狠了!让我们一下子损失十几个同伴。这怎么给杀神交待!?”
“真晦气!什么都没捞到不说,还得回去被杀神处罚!”
“是杀戮神!他来了!”
“快跑!”
很快,咒骂声没有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寂静。
*
他感觉到了光亮。
他睁开眼,看到山脉被血色覆盖,河流被鲜血染成红色。
远方,一个男人缓步前行。
男人生的高大挺拔,披着一件黑色长袍,长袍的衣角拖在地上,从草丛上划过,却不染半分尘埃血污。
突然,男人转头看过来。
面容俊美,双眉若刀裁,黑眸如深渊,男人表情冷漠,无悲无喜,眼底似乎封印着翻涌咆哮的凶恶戾气。
男人的目光太过锋锐寒凉,像一把悬挂在天地间的利刃,杀气无边。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听到了鬼哭神嚎。
初初诞生的灵智被无边戾气冲击,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男人察觉到什么,垂下眸。
他读懂了男人的举动。
男人垂眸遮掩戾气的那一瞬间,懵懂初生的他,对神的怜惜起了贪恋之心。
那一年寒冬,经历一场大战后的山河破碎不堪,一片疮痍。
他在废土上,隔着血河,看到了戾气重重,为他垂眸的杀戮之神。
他一见倾心。
此后多年。
妄念横生。
纠缠不休。
*
即使是时隔千年,再次回忆那段记忆,楚医心头的小鹿依旧跳个不停。
原来,他们的初遇,是不经意的回首,是浪漫的垂眸,而不是未婚夫漫不经心的路过,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还活着?”
但这浪漫,被掩埋在他的记忆深处,也不知道被埋了多久。
多美好的记忆!
他怎么能忘!?
还一忘那么久?
楚医痛心疾首。
他记住了!
不管是谁让他忘记的,他都记下了,到时候,他一定要让那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
他被杀戮神带回家。
把他栽在走廊边上的花园里,杀戮神便转身离开,一走就是好多天。
月升月落,日复一日。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他刚刚诞生灵智,意识无法外放,本体不能移动,只能在巴掌大的地方呆着。
杀戮神常年出差在外,一走几个月是常态,一走好几年也不是没有。
想交流的对象成天成天不回家,他就是喊破喉咙,那也是白喊。
*
这样过了好几年。
他与杀戮神打了几次照面,还是没跟心上人交流上。
他难过的叶子耷拉下来。
有一天,杀戮神重伤而归。
因为伤势太重,杀戮神不得不在院子里修养,难得清闲下来,注意到了被他随手带回来的小草。
小草的叶子变得蔫巴巴的。
杀戮神沉默良久转身出门。
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个水壶。
杀戮神开始给草浇水。
一天一壶。
持续了整个养伤期。
而被浇的那株草呢,顾不上自己要被泡烂的根茎,欣喜的摇摆着叶子,抓紧时间跟杀戮神培养感情。
杀戮神浇好水,看着精神满满的草,也很满意。
一草一神,终于有了交流。
*
之后,每逢闲暇,杀戮神就会坐在廊下,拎着水壶,给他浇水。
他想方设法,引杀戮神说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数年后,他们变得熟悉。
杀戮神能从例行公事一言不发的闷头浇水,到后来轻松随意的跟他聊天,全靠他厚着脸皮死缠。
说是聊天,其实就是杀戮神聊,他挥舞着叶子捧场。
聊天的内容,通常是某个地方生出了什么样的妖魔,有什么样的弱点,怎么样才能快速斩杀。
他这才知道,他的神灵虽然名字叫杀戮,实际上做的事,却是守护万物苍生,维持世界秩序。
偶尔,杀戮神还会讲一些凡界的故事,讲皇家的十几子夺嫡,互相残杀的过程,讲战场上的血腥残酷。
尽管没有一句是正常的家常,但他每一次都认真聆听。
这是他心上人的过往啊。
知道这些故事,就好像参与了心上人的过往一样。
后来,杀戮神莫名其妙开始讲一些凡间的故事,比如才子与佳人,落魄书生与美艳狐妖。
他还为此失落了好久。
说起凡间的热闹繁华,那个久居高位的杀戮神会不自觉的垂眸,流露出一丝孤寒寂寥。
神居云端,肯定孤独寂寞。
他心疼心上人的落寞,想抱一抱心上人,却只能伸出几片软趴趴,丑了吧唧的叶子,蹭蹭杀戮神的手指。
那样浅浅的碰触,他不甘心。
*
他变着法跟杀戮神打招呼。
在他的努力示意下,杀戮神把他移栽进一个绿油油的花盆里。
杀戮神外出时,他会被放在廊檐下的栏杆上。那是能一眼看到门口的地方。
杀戮神在家时,他就会被搬到另一个廊檐下,那是院子里风景最好的地方,能一眼看到杀戮神的休息室。
杀戮神开始每天回家。
代价是十次里有八次带着伤,那些伤或轻或重,都是草草包扎了事。
他很生气。
气心上人不爱惜身体的行为,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想给那个人包扎伤口,想医治好那人的伤,更想提着武器站在那个人身侧,让那个人再也不会受伤。
他疯狂的成长,终于化形。
他有了双手,握住了剑,学会了干脆利索的杀招,有了保护神灵的能力。
他有了双腿,能够出门,跟随在杀戮身边,占据杀戮神身侧的位置。
他终于有了资格。
独占神灵的资格。
*
伴随那些记忆画面而来的,是暗恋的酸甜,求而不得的苦涩,以及铺天盖地,犹如洪流的强烈占有欲。
体验了一把暗恋的滋味。
楚医目瞪口呆:“……”
剧情崩坏后,他做过两次梦,看到过他化形的画面,以及之后的相处日常。
只是当时是做梦的形式,跟看电影一样,剧情被压缩,情感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阻碍。
他以为,他是心疼他家未婚夫,所以在化形后,给自己取名为医。
没想到,他化形的时候,最强烈的欲望不是医治他家未婚夫的伤,而是抱着未婚夫亲亲摸摸。
狂野的想一举到位,在床上狂风暴雨啪啪啪!还想坐稳杀戮神正宫伴侣的位子!
有些情绪真是不感受不知道,一感受就要被吓一跳!
楚医捂住脸。
怎么说呢?
真不愧是他!
*
神灵无欲无求。
他不着痕迹纠缠。
不动声色的入侵。
在他的坚持下,杀戮神态度软化,开始带他去调节各方争端,灭杀穷极恶煞的魔头,带他南征北战。
有时也会禁不住他的缠磨,带着他在凡界的修真界行走,陪他经历市井热闹,陪着他在雪天吃火锅。
他想尽办法,死磨耍赖,终于在一个雪夜里,牵到了杀戮神的手,拥抱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神灵。
就这样过了百年。
神灵开始沾染世俗情味。
他不着急。
他有无数个这样的百年,可以慢慢渗透,不动声色的占据杀戮神的全部心神。
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他的神灵会染上他的气息。
然而世间诸事,往往事与愿违。他没想到,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机会占据他的神灵了。
他熟悉修真界后,杀戮神扔给他一本图鉴,让他复活肉白骨楚珩,渡劫成神。
杀戮神离开了。
此后数百年。
他独自一人收集药材。
杀戮神不曾现身。
*
逆天改命难。
复活一个人更难。
单单图鉴上的药草,就有数百种,有一半是非常稀缺的天材地宝。
那些药材集天地宠爱,生长在人迹罕至的绝境之地,寻找起来非常难。
就算找到了,想拿到也很难。
他与守护兽争,与天地争,与人争,每一次都得满身是伤,才能拿到。
好消息是:每一次死斗结束,他与肉白骨心尖血的融合就会深一分,修为跟着强一分。
数百年的时间,倏忽而过。
他与肉白骨的心尖血彻底融合,本体从一株杂草,转化成天材地宝,差一步就能成为肉白骨。
他的修为跻身顶尖梯队,距离渡劫成神只有一步之遥。
他要在渡劫前复活楚珩。
他争分夺秒,出手愈加狠辣,寻找药材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寻找一味能延年益寿的药材时,他认识了一个叫谭晟的人。
“在下谭晟。”
男人的声音温煦平和。
*
楚医一个激灵。
寻找草药的记忆除了血战,就是死战,篇幅长而无趣,楚医有些分神。
这时,他听到谭晟两个字。
一听到这两个字,楚医立刻精神起来。
那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慈眉善目的,穿着一身白色的道服,背后背着一把长剑,笑起来温尔文雅。
外表很有欺骗性。
谭晟资质中等,修为不错,因为寿命快到了,却没办法更进一步,所以一直在寻找延年益寿的药材。
谭晟说他找几十年,终于得到了可靠消息,那株草药可能在一处绝境。
那处绝境异常险恶,谭晟一个人闯不进去,想要跟他合作,如果得到药材,两人平分。
他同意了。
两人历经千辛万苦,数次脚踏鬼门关,到了药草生长的地方,寻遍绝地,却没找到那株药草。
他很失望。
但数百年时间里,他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失望,早已经习惯了。
谭晟却还没有习惯麻木,保持不住文雅的外皮,变得歇斯底里:“不可能!那个人明明说在这里!”
谭晟几乎要崩溃。
*
两人再三搜寻。
依旧没有发现。
他们不得不往回走。
谭晟受到打击,精神有些失常,一路上神神叨叨,嘴里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眼看就要疯魔了。
一个钻了牛角尖的疯子,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他一路都有防备谭晟发疯,却并不是很在意,谭晟的修为虽然不错,但在他眼里还是不够看。
就算谭晟发起疯,他也能摁死十个。
但他没想到的是,谭晟通过他的伤口血液,发现了他的异常,知道他即将转成肉白骨。
没找到延年益寿的药材,却发现了一株即将渡劫的肉白骨,谭晟欣喜若狂。
他太强,谭晟打不过,就偷偷联系了上界的神。
几十位神秘密下界。
谭晟修为弱,不敢参与战斗,就趁机躲藏起来,只等最后分取一分好处。
他被众神包围。
一群神看着他,评头论足。
“不错,这气息,的确是能起死回生肉白骨!”
“哈哈哈,这次我可是带了缚仙网,保证他没办法像楚珩一样自爆。”
“就是有些可惜,还差一步才能转化完全。等这肉白骨渡过雷劫,脱离凡胎,才更有用处。吾等也能多一条命。”
“捉回去养养呗,转化就差一丝了,有的是办法让他成熟。”
“至于雷劫,那就更简单了。意思意思就成了,我们要的是渡过雷劫的肉白骨□□,又不是真的让他成神。”
他冷眼看着那群神。
有一位大概是脸皮薄,被他瞪得目露惭愧,突然弯腰,对他鞠了一躬。
“这位楚小友,神也会死,现在的神界岌岌可危,吾等只是想活下去……”
他嗤之以鼻。
虽然他也陷入了楚珩当年的处境,但他与楚珩不同。
他还是杂草的时候,接受的就是杀神的杀戮教导,化形后,学的是杀人的招式,之后数百年里每时每刻都在生死边缘厮杀。
他擅长战斗。
楚珩只能靠自爆伤敌,他却知道无数短暂提升自己的方法。
他消耗生命,消耗血肉,在生命力耗尽前,有半数神灵死在了他的手里,狠狠得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死亡前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杀戮神的气息。
至此,记忆终结。
记忆回归,灵魂完整。
*
楚医确定自己当时是死了,他不知道他死后发生了什么,但大致能猜到。
无非就是他未婚夫闻讯赶来,却正巧碰到他死亡的一幕,一怒之下与众神反目,掀起了第二次众神之战。
楚医忍不住庆幸。
庆幸他死的时候,他未婚夫还没有被他攻略下来,没有对他动情。
不然,他真的无法想象他未婚夫看到他的死状,会是什么感受。
如果让他眼睁睁看着秦瑾川在他面前化成一团血雾,消散在天地间,他会疯的,他会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跟着心上人陪葬!
但庆幸完,楚医又有些犹疑,当时真的没动心吗?
如果没有,为什么会有第二次众神之战,成神路崩塌,诸神陨落?
如果没有,为什么明明应该灰飞烟灭的他,现在还在?
如果有……
楚医拒绝这个想法。
那个如果,他不敢想。
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神灵,怎么能经历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化为血雾的痛苦!
想到那个可能,楚医心脏一阵阵缩紧,沉闷的厉害。
*
楚医强迫自己冷静。
但有些东西太深刻,即使是被忘记,也依旧藏在骨髓里。
骨头血肉碎裂的剧痛,渗透四肢百骸的怒火与绝望,至死没能再见心上神的遗憾。
以及,刚才的如果……
沉痛的遗憾沉淀进了骨血,让楚医一想起来就怒火中烧,也顾不上什么谭晟,恨不得撸袖子再杀一场。
这里没得杀,只能迁怒:“真是好大一张脸,把贪生怕死说的这么委婉!”
一群神贪婪的神,为了苟且偷生,围攻他,以多欺少,还敢扬言要把他逮回去催熟,真特么不要脸!
要不是那群傻比,他跟他家未婚夫说不定早就亲亲密密,把床单滚一千八百遍!他未婚夫也不会有目睹心上人惨死的机会!!
还有那个贪生怕死的谭晟,见大事不妙,立马躲的严严实实的,他当时杀疯了,愣是没找到。
楚医冷笑。
哦对,还有一个谭晟。
大概谭晟太能躲,他未婚夫又不了解当时的情况,让谭晟躲过一劫,从第二次众神之战中苟活下来。
也苟不了多久了。
现在大家都在书里。
躲得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
一股力量靠近楚医,挨挨蹭蹭,动作亲密温柔,小心翼翼的,好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楚医在气头上,毫不客气的捏住那股力量:“一直忘了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有秦瑾川的气息?”
那股力量缠缠绕绕,拧啊拧,左右摇摆,手舞足蹈的,似乎在表达什么东西。
楚医哦了一声,没看懂它的意思:“你不会说话。”
力量:“……”
楚医松了些力道:“破坏小说剧情后,我做过两次梦。梦里的那些记忆,是你传递给我的?”
力量的某个地方点了点。
楚医就当那个地方是脑袋:“这次我恢复记忆,也是你?”
力量点头。
“秦瑾川是杀戮之神。”
力量点啊点。
楚医:“他没有陨落。”
力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
楚医假装看不见力量的犹豫,单方面认为他家未婚夫不会陨落:“你是他创造出来的。”
力量继续点点。
“是你在我手机里生成小说,把我的意识体带进这本书?”
力量点头。
楚医:“……”
余熵第一次联系他时,说小说《生鳯迹》,是他手机上自动生成的。
生成小说的是个初生的世界意志,且带着神格的气息。
他当时还纳闷,到底是哪个神闲着无聊,弄出个小世界,让世界生出一个奇葩意志,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现在看来,是他的杀戮神。
*
楚医使劲儿捏了捏手里的东西:“你到底怎么想的?弄出《生迹》这么狗血的小说,还把你的主人往死里整!?”
世界意志疯狂摇头,传递出来的情绪带着愤怒,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它一个劲儿拧啊拧,想表达很多东西,但楚医一个字都没感受到。
世界意识想解释,却因为不会说话,不能传递信息,急的不行,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拧成了一个团。
楚医总结:“好蠢。”
这么蠢的小东西,居然是他家未婚夫创造出来的世界意志。
世界意志张牙舞爪抗议。
它才不蠢,要不是它想办法把楚医的意识体弄进来,这俩人说不定就要完蛋了!
楚医沉默不言。
刚开始,他猜测这个世界意志是秦瑾川分裂出来的一缕意识,但此刻……
这么傲娇的笨蛋,肯定不是他未婚夫分割出来的!
楚医沉默片刻,突然问:“书外世界是秦瑾川创造出来,你是那个世界的意志,是吗?”
世界意志先点头,后摇头。
楚医:“……不是书外世界的意志?”
世界意志点头。
楚医:“……难道是书内的?”
这小东西要是敢点头,他非得把这东西掐死在这里!
世界意志点头又摇头。
楚医:“……”
世界意志委屈巴巴。
楚医深呼一口气:“算了,你把我弄进书里,是想让我破坏剧情,这个应该对吧?”
世界意志疯狂点头。
楚医:“谭晟怎么进来的?”
世界意志一阵摇摆。
楚医若有所思:“他不是偶然进来的,是主动进来的?”
世界意志点头。
楚医:“是他动了我的记忆?”
世界意志摇头又点头。
楚医:“……”
楚医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世界意志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弄得楚医有些无奈。
*
楚医有些头疼。
一方孕育出无数生灵的世界,经历无数万年的孕养,才能诞生出世界意志,也就是灵智。
世界意志,说白了那就是一方世界成精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思维。
植物诞生灵智要成千上万年,一个世界里孕育着无数的动植物,想要诞生灵智,那得经历无数无数个成千上万年。
所以,他未婚夫到底创造了什么世界,居然能生出世界意志,尽管很弱,但也是世界意志啊!
他前世今生,都没听说哪个神创造出来的世界诞生意志……
楚医想不明白。
他松开世界意志:“行了,我知道了。送我回去。”
他还有很多疑问,只是问题太复杂,这个意志蠢哒哒的不能说话,肯定回答不了。
还是他自己去找答案吧。
世界意志还有事想告诉楚医,但它表达的信息楚医接收不了。
它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的包裹住楚医的意识体,送他回去。
现在的《生迹》世界它还是插不进去手,但楚医已经恢复记忆,它的主人受到影响,也正在苏醒。
剩下的问题不大了。
他们俩肯定能解决。
楚医感觉自己意识一沉,又陷入黑暗,泡温泉一样,昏昏沉沉起来。
*
秦瑾川睡的并不安稳。
他在做梦。
梦里的场景他从未见过,那些人的穿着、称呼、行事方式、说话语调,与星际时代大相径庭。
但他并不觉得陌生,好像他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很久很久。
秦瑾川意识很清楚。
他知道他是秦瑾川,是星际时代的秦氏军团掌权人,他知道这是梦,但他醒不过来。
梦里的一切都蒙着不祥的血红色,让他没有由来的感觉到烦躁与不安。
*
梦里,他是天地杀伐之气孕育出来的神,掌管天地刑法,以杀止杀,护世界万物生灵。
他是神界最强大的神,周身围绕着永远不会消散的戾气
在凡界,人们会被他的杀气血气震慑,视他为洪水猛兽。
在神界,神灵们惧怕他的强大与戾气,不敢抬头看他。
无数岁月流逝,他始终一个人。
他习惯众神的忌惮,世人的惧怕。习惯一个人诛杀妖魔,以杀戮维护一方世界。习惯一个人坐在神座首位上俯视世间,高高在上。
他天生地长,从出生到消散,都要与杀伐相伴,注定孤独。
直到他遇到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株草。
*
神界传言,有一株肉白骨现世,已经渡过雷劫,脱离凡胎,其药效强大,能让神灵死而复生。
众神闻风而动。
他听闻后,也去了。
他对那株逆天神药不感兴趣,只是突然心血来潮,觉得自己应该走一遭。
他去的迟了些,肉白骨已经被逼得自爆,十几位神灵躲避不及当场陨落。
现场狼藉。
血流成河。
还活着的神灵见到他来了,顾不上搜索战场,纷纷转身,跑的飞快。
他顺着感觉缓步行走,在一片废弃的药圃里,发现了一株杂草。
杂草灵智初生,懵懵懂懂,向他伸着叶子,笨拙又坚定的表达着欣喜。
那一刻,心血来潮的感觉褪去,他觉得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把那株草带了回去。
他的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空无一物,他把那株草栽在花园里。
*
一下子损失十几位神灵,上界的很多工作没办法展开,各路魔头邪祟开始钻空子,肆意妄为。
他身为众神之首,守护各界责无旁贷,之后数年,他四处奔走,灭杀作恶多端的邪魔,很少有时间回家。
偶尔几次回去,他都能看到花园里的那株草冲着他摇摆叶子,节奏很欢快,哗啦啦的,好像在说:欢迎回家。
那一瞬间,他是放松的。
他是杀戮之神,居住的地方会被杀气戾气浸染,植物生灵沾染到那些戾气,会损伤根基慢慢死去。
不管他在哪里居住,不管最初那里有多么绿意盎然,到最后,都会变成一片死寂的荒芜。
渐渐的,他习惯了面对荒凉,习惯了与孤寂独处,他不再转换居所。
家对他来说,就是荒芜。
就像那片没有花的花园。
但现在,他有了新的定义。
他的家里,有了一株生灵,一抹绿色,一分生机。
那一株小草不受凶戾影响,扎根在花园里,舒展着身姿,十几片叶子随风摇曳,生机勃勃的成长着。
他的花园有一个生灵入驻。
那个生灵摇一摇叶子,就能抚慰他满身的疲倦。
他好像有家了。
*
追踪数月,拼着重伤,剿灭所有的邪魔后,他终于有时间在家里待着。
但他的小草,叶子蔫了。
看到黏哒哒的小草时,他惊惶无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害怕那抹绿色消失。
他勉强镇定下来,从记忆里搜刮良久,才想到小草叶子蔫了,大概是缺水了。
但他从不养植物活物,家里空空荡荡,没有可以浇水的东西。
他以最快的速度,从隔壁抢了一个水壶回来,小心翼翼的给小草浇水。
大概是喝到了水,蔫巴巴的小草一下子精神起来,嫩绿的叶子哗啦啦摇摆,把水珠甩的到处都是。
他放下心来。
*
小草吸收了肉白骨心尖血,生长的很快,短短几年,灵智成熟,变得很缠人。
它会在他浇水的时候,用叶子卷着他的手指,挨挨蹭蹭的撒娇,像个孩子。
按照它的状态,的确是个孩子。
他听闻在凡界,父母都会给孩子讲故事,他没听过故事,就给小草讲他的经历。
小草似乎很开心,很喜欢听,叶子哗啦啦的,应该是在手舞足蹈。
他不介意多讲一些。
他想他的小草会化形,会行走世间,会见识各路妖魔鬼怪。
他就把他见过的勾心斗角,邪魔外道都讲了一遍。
小草对世界多了解一分,日后化形了,就可以少受一点伤。
直到有一次外出除魔,碰到一家三口,他才知道,小孩子听的故事,都是美好的童话故事。
他经历的那些,大人听了都会觉得血腥残酷,被吓到,小孩子听了只怕会吓哭。
小孩子应该听美好的。
他感觉到迷茫。
美好……
他不知道什么故事是美好的。
他自出生就与杀戮形影不离,见识的都是世间的至恶至邪。
他没经历过美好的事情,讲不出美好的童话故事。
杀戮神没办法,只好隐藏在人群里,搜索人们口中传唱的美好故事。
于是,小草的睡前故事,变成了才子佳人成双成对,落魄书生与报恩的狐妖幸福美满。
草:“……”
*
他的小草化形了。
是个身材修长,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小少年。
少年爱动爱笑,鲜活明亮,生机勃勃,与他的死气沉沉截然相反。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变得弯弯的:“我叫楚医,你总受伤,我心疼,所以我叫医。我想医你。”
他是被荒芜浸透的幽灵,踽踽独行于世万万年,遇见一个灿若朝阳的明媚少年。
少年向他伸出手,笑容满面:“我叫楚医。楚是你赐的姓,医是想医你的医。”
那一刻,他被触动了。
他说不出是什么被触动了,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叫据为己有。
他的小草化形了,叫楚医。
医他的医。
*
也许是听着凡界的美好故事成长的缘故,楚医对凡界很感兴趣,缠着他问这问哪。
问他喜欢才子,还是喜欢佳人。
问他凡界的雪是什么样子。
问他牵手走在大雪里,让雪落在头上,是不是就是凡界人们口中的白头偕老。
他无言。
他是神不可能老。
楚医是妖也不会老。
他们的头发更不会白。
他不言,楚医得不到答案,就缠着他去凡界找。
他带着楚医去了凡界。
人间繁华热闹。
他陪着他的小草,在凡界渡过春夏秋冬,最后陪着楚医,在雪夜里行走,任由风雪铺满头。
楚医笑嘻嘻的牵住他的手,晃了晃,说:“看,白头偕老!”
他不语。
他的小草太懵懂。
不过没关系。
他和楚医会有无数个春夏秋冬,足够让楚医成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白头偕老。
只是天灾人祸,世事无常。
人间风雪,果然不能白头。
*
神界出了问题。
凡界与神界相通的成神路,突然有了崩裂的迹象,且断裂的速度在加速。
大约百年光景,就会彻底断裂。
成神路一旦破碎,凡界就会与神界断开联系,修真者无法成神,只能寿尽终老。
诸神会失去信仰根基,陷入沉睡,最后在沉睡中消散,陨落。
诸神惊慌失色,求他出手。
但他能感觉到,这是天地大势。
世间诸事轮回往复,没有什么可以长胜不衰,神灵昌盛了许久,占据巅峰已经万万年,气数该尽了。
成神路崩塌,神灵逐渐衰落,修真时代成为过去式,末法时代降临。
这是未来趋势。
他是世间规则的执行者,本该顺势而为,回到诞生地去沉眠,然后等待下一次神灵复苏。
醒来后他还是他。
但他突然不甘心。
他由戾气生成,只要有战争,就不会真的陨落,但沉睡万万年与陨落又有什么区别?
万万年太长了。
他的小草已轮回无数次。
无数次轮回里,他的小草会明白什么是白头偕老,会喜欢上一个人。
会在某个雪夜里,牵着另一个人的手,笑着说:看,白头偕老。
不可以!
那是他的小草!
那是他的楚医!
他不甘心沉睡。
不甘心楚医从别人身上明白什么叫欢喜,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不想让楚医轮回!
他不想楚医喜欢别人。
他想要楚医。
想独占楚医。
他答应了众神的祈求。
就算要顺天地大势。
也要在他想顺的时候!
*
他要让楚医成神。
楚医本是一株杂草,应该在楚珩自爆时湮灭,但阴差阳错被楚珩的心尖血护住,还诞生灵智,这相当于再造之恩。
楚医想成神,就必须还掉楚珩的大因果。
再造之恩,还一命就好。
他把复活楚珩需要的药材一一列举,制成药草图鉴,交给楚医。
他则与数百位神灵,无日无夜的给成神路输送力量,保持成神路不崩,保证楚医能够渡劫成神。
这一别,就是数百年。
数百年里,楚医的经历,他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他的小草收集到了多少种药材,受了多少次伤,伤的有多重,伤在什么地方。
知道他的小草现在有多强。
他也想去陪他的小草,但天地间只有他与天道契合,力量能与成神路相融,一旦离开,成神路就会崩溃。
其他神灵可以轮流休息,他却永远不可以。除非,他的小草渡劫成神,来到他身边。
*
他没等到他的小草。
楚医为了寻找一味主药,与一个修真者合作,一起进入一处绝地。
之后,便没了消息。
他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他派了人天天去打探。
等他得到众神围杀他的小草的消息,不顾一切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漫无边际的血色。
三十多位神灵身首异处。
还有三十多位神灵重伤濒死,满目惊恐的看着仰天大笑的楚医,像是看一个疯子。
他的小草,双目破裂,鲜血沿着脸颊滴落,翠绿色的衣衫被鲜血染成暗红色,衣角在风中猎猎飞扬。
依稀间,还是那个明媚的少年。
但也只是依稀。
他的小草太骄傲,为了不受辱,消耗生命,消耗血肉,消耗所有能消耗的一切杀敌。
最后的结果,就是身体能量消耗殆尽,身体逐渐碎裂。
血肉,筋脉,骨头,所有的一切,都一寸寸碎裂,化成血红色的雾气。
这种办法比自爆痛苦千万倍。
尽管如此,楚医依旧用了,到最后一刻,还骄傲的保持着站姿,嘲笑诸神的虚伪懦弱。
这群神想要楚医的血肉,楚医宁愿粉身碎骨,也不让这些人得到一丝一毫。
他来的太迟。
只来得及收拢住一捧血雾。
锥心刺骨!
他是虚无的气,没有心脏,但在那一刻,却感受到极致的痛苦,感觉胸口的血肉被大力撕开,骨头被碾碎,心脏被尖锐的利刃反复刺穿,痛得他双手颤抖,几乎要拢不住那捧轻到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血雾。
他耗费数百年,研究出来稳定成神路的办法,也想好了修真界与诸神的未来。
他割舍掉一半神力,用金木水火土属性的五位神灵血祭,就能稳定成神路。
得到消息前,血祭刚刚成功,成神路就算没有神力维持,也能维持千年,如果有神力,可以更长久。
千年足够他实行计划。
他倾尽心力。
却还是没来得及。
来不及陪他的小草寻药。
来不及陪他的小草成神。
来不及等他的小草明白什么是白头偕老,来不及陪他的小草白头偕老。
来不及!
什么都来不及!
有风吹过来。
他弯腰把手护在胸口。
突然想起千年前。
也是这样的场景。
满目疮痍。
山河呜咽。
他站在血河边上,侧过首,看到了废土中的一抹绿色。
那抹绿色懵懵懂懂,欢天喜地的摇着叶子,叫他带他回家。
那是他们的初遇。
他捂着手里的血雾闭上眼。
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小草没了,他的楚医没了,他却还要为这群杀了他心爱之人的神灵计划未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楚医消散了。
这群神却能好好活着呢?
*
夜深人静。
万籁俱寂。
恨不得毁灭世界的疯狂,强烈滔天的怨恨不甘,心脏与身体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痛苦,从梦中延绵到了现实。
秦瑾川从梦中惊醒,眼前好像还蒙着一层血纱,心脏被尖锐利刃刺穿的痛觉久久退不下去。
心头还萦绕着死气沉沉的哀伤,沉甸甸的,让他承受不住。
秦瑾川艰难的喘了一口气,猛地低头,看到楚医好好的安睡在他怀里,紧绷着的肌肉才缓缓放松。
痛与怨被怀里的人抚平。
心脏的躁动久久无法平静。
秦瑾川不断收紧胳膊,把楚医死死的抱在怀里,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是他的珍宝。
他多希望那只是一个梦,而不是他与楚医的过往。
身躯碎裂,得有多痛……
秦瑾川闭上眼,低下头,把脸埋在楚医的颈间,贴着楚医温热的肌肤,感受着楚医跳动的脉搏,听着楚医清浅的呼吸,才略微有些心安。
楚医昏昏沉沉,正想着再找余熵唠一唠嗑,突然感觉到一阵窒息。
他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是他的未婚夫,他的神灵大人。
楚医张嘴:“唔……?”
见小未婚夫睁开眼,秦瑾川心里的不安才彻底消散。
他垂着眼,细细的吻着小未婚夫的唇角,一点点探索占有楚医温热的唇舌,好像在品尝一道绝世佳肴。
贪婪到无法满足。
楚医抽出双手,环抱上去。
他未婚夫看起来很难过,正好,他也很想抱抱他未婚夫。
“楚医……”
“我的小草。”
楚医迷迷糊糊,只听清了草字。
楚医咻的一下睁开了眼。
他未婚夫刚才说什么玩意儿?
草?
是草吧!
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