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今朝如旧>第55章

  今朝如旧55

  谢无声反复割裂分离又凝实的修为做不得假,甚至比他人运气更加熟练几分,几乎在沈厝察觉到不对的下一刻,便将之前提前准备好的防御法器掷空而起,瞬间便在整座小镇上空凝了一层结实的结界。

  呕吐稍止,沈厝自查一番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被这毒气一冲下意识的觉得胸口疼痛难耐,他推开谢无声扶住他的手,整个人半跌坐在地上,脚跟踩着泥土往后蹭出几步,整个身子连谢无声的影子都没沾染分毫,那憋闷阵痛的胸口才缓缓倒过来一口气。

  谢无声一见沈厝面色发白,嘴唇紫绀的倒在地上,连忙弯腰曲背:“怎么了?被冲到了?还是旧伤复发?”哪个可能都让他焦急万分:“你的药那?之前吃的药那,在袖口里还是在储物戒指里?”

  他慌不择路的直接去扯沈厝的袖子,妄图从中找到药品缓解沈厝此刻的痛苦,沈厝却在对方的指尖将要触碰到他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下倒退出去,“怎么了?没事了,我把所有魃气都锁住了,魃阵也关上了,它们不会再伤害你了,别怕,我,”

  谢无声看着自己的身影,在沈厝那双充满了恐惧惊悚的眼底倒映,对方直直的看着他,一点没有警惕他身后的房间。

  谢无声掐在右手中探察对方身体的阵法在他掌心正常的跳动,一下一下传达着,他的心脏在沈厝的胸口里安然无恙的跳动着,它健康有活力,没有一丝受伤的信息。

  心脏没有一丝问题,那么,沈厝只是害怕谢无声而已。

  这个事实有些残忍的崩裂了他舌头上的伤口,谢无声吐了一口发黑的血藏在袖衣中,克制住所有自己妄图上前的冲动,他双手背后强迫自己后退一步:“能自己站起来了吗?”

  沈厝当然可以。

  自知失态的沈厝扶着旁边的树站起,他不知道在这突然凝结的氛围中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闷的一边收拾自己的衣饰一边干巴巴的聊正事:“魃气被锁在了镇子中?”

  “嗯。”

  “镇子有皇室派兵看守,又有你的法阵锁着,应该是不会有任何人能进出了。”

  “嗯。”

  “这镇子被封,应该是有时疫传出去了,镇子中肯定有许多感染了瘟疫的人,我们下一步应该先救一救他们。”

  “嗯。”

  两人一问一答,都默契的不提刚刚的小插曲,好像只要不起风雨,海面下就永远平静。

  沈厝本就不是什么很能自说自话的人,讲完正事后,一直到出了程府找到药房,二人都未再曾开口。那条路并不长,在两人中间却又漫长出十三年的距离。

  沉默的敲了几次门后,药房里隔着木门传出来个苍老的声:“这几日不开门,要是没什么急事,过段时间再来吧。”

  沈厝客客气气回复:“在下今早被困在镇子中,听说是因为瘟疫,正巧从前游历的时候得到过一张药方,在下又略懂几分药草,所以前来看看是否能提供一些帮助。”

  沈厝言辞恳切,又坚持不懈的在门外劝说了许久后,药房的门板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个被棉布缠的严严实实的老者,他皱着眉言辞怀疑:“你真的是江湖游医?为何面对时疫不做防护?”

  这两人的出现太过诡异,可这瘟疫一事又不是小事,随时都有搭条命进去的可能,再厉害的江湖骗子也不敢拿这事来行骗,这两人看起来又实在不像是有经验的大夫,老大夫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不知该不该放着两人进屋。

  这倒是把沈厝问住了,他们两人都是修行之人,区区时疫刚刚直接迎面都无事,更何况只是待在这镇子中,自然不可能怕什么疫病,只是这在正常凡人面前,此事便诡异起来了,若是言白自己的身份会恒生事端,不说又圆不回去此谎。

  沈厝甚少说谎正在迟疑之间,谢无声单手扶在门框,对上老者的眼眸:“我们正是提前服用了药方,自然是不怕瘟疫。”沈厝汗湿的手在裤腿上蹭了两下,他向前接上话:“黄连,紫苏叶,甘草,连翘······您是在熬制治疗瘟疫的方子?”

  老大夫打成结的眉头松了几分,谢无声的说辞并不足以打消他的疑虑,倒是沈厝从药香中就能分辨出他所有药材,确实是个有点真材实料的游医,“只是,”老大夫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他犹犹豫豫,将言不言。

  沈厝点破了他的踌躇:“老先生是否是因为后院在您家休息的病人。”老者受惊推门,谢无声挡住:“有五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孩子。”沈厝从储物戒中拿出织布一条塞给谢无声,另一条给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住,只留出一双眼睛。

  “我真的有办法,大夫不妨让我进去一试,若是成功救治孩子最好,若是不行,十天后这瘟疫蔓延,整个被封住的镇子也躲不过去,不如趁现在还未扩大,我们试出用药的方子,减少损伤不是更好。”

  医者父母心,更何况是行医了半辈子的老大夫,不然不可能在时疫刚刚爆发的当口就收容了这么多人,他叹了口气,到底是将人放了进来:“你们此时进来,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厝立马和谢无声闪身进门,利落关上门后见谢无声还拿着那张白绸看着他,沈厝怕老大夫反悔,一边着急的想跟上去,一边扯过谢无声的布料拉下他的头,给人细细蒙上:“别摘下来,疫病浊气,虽无碍但吸多了也不好。”

  谢无声那张俊美的脸被捂的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出来,他低着头眉眼温柔,汪了一汪水在沈厝身上要将人溺毙,这么近的距离下,沈厝都能数清谢无声的眼睫,一根根的,像是蓬勃的野草,里面只有沈厝。

  晃神间,沈厝莫名的有泪要落下,“就在这边。”老大夫沧桑的身影从后院传来,打破了这奇怪的气氛,沈厝闪电般收回了手,低头蹭了蹭眼下的皮肤,他也不明白怎么就一时失了神,那个眼神,好像就好像谢无声很爱很爱,非他不可一般。

  可这世间并不是谁没有谁就活不下。

  “来了来了。”沈厝应了一声,立马抛下谢无声进了后院,不大的小院子里起了五六个小灶,每个上面都放着一只陶罐,咕噜咕噜的熬着药,老大夫拿着蒲扇挨个过去看火候,整个院子里到处都弥漫着草药香,香气勾起回忆,沈厝好像回到了当年刚刚拜师入门的时候,他自觉的过去一同看起了火候。

  老大夫见他手法娴熟,也开了口:“左边这两只,是给那小孩子的,他们太小了,身体遭不住。”沈厝过去嗅了嗅药香:“这药要佐两只野山参吊命才能有效,孩子病情这么严重了吗?”明明今日才封的镇,为何传染却这么快。

  老大夫隔着幕布重重叹了口气:“这便是我为何不让你进来的原因了。”他哀伤绝望的看了一眼药罐,沉重宣布:“我们已经,没药材了。”镇是小镇,庄稼人都是身强力壮的,一年到头也少有风寒,多数是跌打损伤,治病的药材不是没有却极少,更何况这就是一个小镇,药房没有什么必需要大量存储的药材,甚至大夫都没有医馆,是直接住在药房的。

  沈厝也沉默了,他虽然是药修,但储物戒内的药草都是灵物,别说适不适合用来治疗瘟疫,便是里面的灵气会不会让毫无修为的凡人爆体而亡,都是一件解决不了的大事。

  “需要什么药材,我去买。”谢无声突然出声,他最是见不得沈厝为难。

  老大夫和沈厝一样震惊:“你,你真的能出去购买药材?”

  谢无声并未有什么信誓旦旦,只对着沈厝望去:“你把需要的药材写下来,我去买。”从沈厝说自己能治疗瘟疫时,谢无声便从没有过一句质疑,他毫不怀疑十几年未曾碰过医书的沈厝是否在夸大其词。

  沈厝知道时间紧迫,立刻进房查看了一下那五个人的病情,两个孩子被干净的棉被裹着,两张小脸烧的通红,闭着眼昏迷的不醒人事,她们一家的两个大人倒是还好些,能半撑着身子咳嗽,倒是最西侧床上的那个,从头到尾都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连双眼睛都没露出来。

  那两个大人和孩子确实是瘟疫还混了尸毒,难得有个清醒一点的,沈厝趁着这个时间简单问了两句:“哪里也没去,这镇子大大小小的就这么一点。”

  “对,对了,就是前一天从程府门口路过,孩子在她门口捡了颗石头回去叠骨头玩,然后再就是到了这里了。”生病的妻子磕磕绊绊的回忆着生病前的经历,沈厝也一心两用拟好了药单。

  这一家子确实是无妄之灾了,大概是在程府正门口被膨胀的魃气冲到,这魃怨气大却修为低,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毒法,偶然的疏漏正好碰上这一家子路过染上了病。

  这才显现出瘟疫的迹象才会被人察觉封了镇子,沈厝心下松了口气,这般阴差阳错倒是这镇子的人命不该绝,若不是有征兆显出,若那闺房里的魃气真正成形爆发,只要一夜便能取全镇性命,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拖延。

  这瘟疫好解,倒是那个身型清瘦熟悉的被包裹成粽子一样的人,让沈厝颇为介意,这个奇怪的人在满是魃气的房间里,竟然没有感染上一丝瘟疫,他仅仅只是受了重伤如今昏迷而已。

  人命关天,沈厝诸多怀疑此时也只压在了心底,他根据孩子的病情拟定好了药材,又计算出整个镇子需要的东西,全都写在纸上递给谢无声:“这些东西太多,一两个镇子肯定不够,要去大一点的城市收购,可能需要多跑一点地方,这已经是最少的量了,一定要收全。”

  谢无声听后细细收好:“最多三日,我定回。”

  沈厝突然有些局促,他把另一只小小的布袋递给谢无声:“我,现在只有这些了,若是不够,我之后再补给你,可东西一定要买够。”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谢无声顺着他意接过,心中却莫名的抗拒难受,沈厝给他东西明明是该高兴的事,为何看着对方的表情他却有不好的预感。

  修行之人的预感往往最是灵验,果不其然,当他打开看到是满满一口袋品质中等的灵石时,整个人的头部像是被人用灵剑狠狠抽了一剑,连耳部都是翁鸣的,谢无声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

  沈厝带着囊中羞涩的窘迫:“这是买药材的报酬,若是不够,烦请你先垫上。”他前不久才发誓绝不再占谢无声分毫,也绝不会再欠任何,谁成想时事误人,如今他又把自己的诺言吃了下去。

  食言而肥,此刻沈厝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不得不厚着脸皮说着借语。沈厝等了许久,见谢无声久久不曾开口,那羞愧的情绪转化成担忧,他迫切的向谢无声保证:“我会还你的。”

  “我一定会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