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没多久迪诺就赶回了家中,他用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终端上不知收到了几次超速警告和罚单。

  大门可以说是被迪诺撞开的,彼时沢田纲吉正窝在房间沙发里心不在焉地摆弄游戏机,楼下的动静让他心尖微颤,竟有如雷贯耳之感,他下意识就端端正正坐直了身体。

  棕发青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仿佛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即将迎来临刑前的最后会面,并已为此准备好了声泪聚下的忏悔措辞。

  虽然他并未做错什么,也没人责怪自己,可“让迪诺难过了”这一点还是令沢田纲吉颇感歉意;金发警探一刻未歇冲到屋中,仅仅是和沢田纲吉一个照面他就知道对方在顾虑些什么。

  迪诺气还没喘匀,胡乱抚开额前错落的发,看到还好好待在屋中的沢田纲吉后他不禁苦笑着捂住半张脸,猛地卸下惶急的同时仍心有余悸,短促的气音里全是自嘲,只要事关面前的青年,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变得无比狼狈。

  沢田纲吉见他如此形容惨淡心里更不好受了,连忙就要解释和赔罪,迪诺却走过去早早地打断了他。

  “……没事的。”

  金发警探步履蹒跚,有些踉跄地来到沢田纲吉面前,而后似被坍圮的天空所压倒,缓缓弯下他直挺的背。

  在发小错愣的视线中迪诺屈膝跪倒,他颓败地垂下头将额头枕在沢田纲吉的腿面上,右手轻轻扣住青年脆弱的足踝,仿若为之锁上了沉重的脚镣。

  迪诺分明是谦卑、诚恳,意欲赎罪的模样,肢体的语言却又像粘腻的泥潭,在龌龊地裹挟、隐晦地拖拽。

  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是自己在强求,利用其一切价值、优势和权力,去诱惑、去挽留;以至于去争夺、去胁迫。

  容貌也好、财富也罢,竭尽所能希望能被沢田纲吉选择,倾尽所有想要沢田纲吉别无他选。

  他丑陋地不择手段,却又想拥有高风亮节的疏朗好更讨青年的喜欢,他总是贪婪的,一直是不知足的。

  疲倦与执拗托浮起病气映在迪诺眼底,他把脸埋在沢田纲吉膝头,闷捂起来的声音变得湿湿漉漉,还在不断下沉。

  “对我、坏一点吧阿纲……”

  迪诺艰涩地吁请道。

  别再为他着想,也别再心软动摇,如此一来,他就能毫不犹豫地、不抱幻想地将青年彻底掩藏起来。

  迪诺有太多办法和机会让沢田纲吉丧失主观的思考能力,剥夺其全部的身体机能,且已为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受够了常为沢田纲吉一个简单的举动而方寸大乱的心脏,也憎恶着因害怕失去而越来越难以维系“人皮”的自己。

  所以、所以啊……责备我吧、放弃我吧,丢下我吧——这样两个人便都能轻松的[活下去]了。

  “迪诺……?”

  察觉到迪诺情绪不对,沢田纲吉忧心忡忡地捧起他的脸,时常会用闪闪发光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发小却破天荒地回避了视线。

  迪诺沉默低眉凝视着青年的双腿,像是在探寻其中的骨骼与筋脉;他的脸上有一种白茫茫、灰蒙蒙的潮意,沢田纲吉落在其眼角的指尖似也要被打湿。

  沢田纲吉感到束手无策,他条理混乱地问道:

  “……你还好吗?我先前并不是想离开,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对不起、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先……”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自己都一股脑说了些什么,但他更不愿坐以待毙任由缄默漫涨;迪诺听着那些话语,握住脸庞上的手艰难地将之移开,他抬头露出有些暗淡的笑,举起手叩住沢田纲吉的下巴,拇指碾过青年破皮的嘴角,笑容忽然染上些许恶劣的因子。

  “昨晚休息得好吗?”

  警探反客为主的轻巧疑问一下子就让沢田纲吉僵住了,他摸不准迪诺究竟是以怎样的目的问出这个问题,更猜不出迪诺究竟希望他是醒着还是始终沉睡。

  最终沢田纲吉还是选择保守一点,他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又很快松开,迪诺放在其嘴边的手转而狎昵地向后抚去,将沢田纲吉鬓侧的碎发别到耳后。

  泽田纲吉仿若误入此地唯恐惊扰怪物的旅者,不禁放轻了呼吸。

  “我、昨天睡得很沉,嗯……所以,休息得还不错……”

  泽田纲吉深知自己演技拙劣,但只要两人都不点破此事他就还能自欺欺人地逃避下去,一如怕被灼烫热量燎伤的胆小鬼,将提灯渐近的火光都隐于雾都之中,任由自己继续深陷迷途。

  这个回答让迪诺淡笑了一声,比随风而散的轻烟还要更飘渺几分,却让沢田纲吉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那就好……”

  金发警探一直圈在沢田纲吉脚踝上的那只手暗昧向上,从宽松的裤管探进去,不轻不重地缓缓揉捏起青年因近期缺乏锻炼而渐渐消解了肌肉的柔软小腿。

  沢田纲吉没忍住瑟缩了一下,他微微收腿却被迪诺一把拽住。

  迪诺下颚紧绷,笑容变得有些发狠地用力,他攀扯上沢田纲吉裤腰的松紧带,像是要将上方的青年就此拖入泥沼。

  “……今晚你也会休息得很好,我保证。”

  男人说着喉结微滚,犹如哽咽着吞下了一块火炭。

  沢田纲吉或许预见了即将发生什么,他睁大双眼,瞳孔都因惊惶而微微收缩。

  “迪、……?!”

  未成调的呼唤被猝然堵回,沢田纲吉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看着强势地掰开他双腿并匍匐于其间的迪诺,大脑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而变得一片空白。

  他用了数十秒才想起来要逃走,挣扎着试图从沙发上站起来,却被迪诺趁机把腿架到了肩上。

  泥浆咕咚沸腾,上涌冒泡,又因空气的细微震动而脆弱碎裂,炸开四溅的污水。

  沢田纲吉下半身仿佛都浸泡在了泥水中,闷湿紧压,很快就被剥夺了气力再难抽身。

  “不要、那很脏……”

  青年的声音和身体都抖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是因羞恼还是别的什么,他浑身泛红,羞耻地蜷缩,手忙脚乱地去推拒下方的迪诺,后者却好似故意放大那因填塞而变得含混不清的闷喘来回应他。

  潮热的蠕动顷刻间就让沢田纲吉丢盔弃甲,他脚趾蜷曲,想要闭合双腿但被迪诺抵住了内侧。

  喉头意欲排出异物,迪诺却红着眼,反本能地迫使自己容得更深。

  沢田纲吉一直很喜欢迪诺的头发,尤其当那些金色的发丝沐浴在阳光中也染上暖呼呼的温度时,会让人想起晴天下刚晒好的被子。

  可现在他只希望迪诺那头漂亮的金发能远离自己,其卷翘的发梢实在刮得大腿内侧又痒又麻;沢田纲吉抓住迪诺的发根施以相反的力气,却又担心弄疼对方,而始终不敢真正使劲,他的身体亦早已绵软难以抵挡,就连抗议都像是欲擒故纵的引诱。

  迪诺的眉尾眼角被微微向后拉扯变形,显得狭长而锐利,他顺势抬起眼帘,紧紧盯着沢田纲吉 称得上是崩溃的神情,观察着青年因自己而发生的每一次痉挛和晃神的空白。

  警探急切而又过分地索求,一如时日无多的病患用仅剩的自我和能量进行最后的狂欢。

  不用看也知道被紧箍的腿弯会留下多深的指印,不用听也知道下面被污染成了怎样的一片狼藉。

  沢田纲吉几乎哭出了声,迪诺自下而上的痴迷目光更加使他难堪,沢田纲吉抬起手交掩在面前,迪诺被抓起的金发再次落下,俊挺的五官和灼人的视线才得以重新遮蔽。

  沢田纲吉越发瘫倒在柔软的沙发里,仿佛被浓厚的、泛着泥土腥臭的沼泽吞噬,他为自己难以自持发出的哭喘所溃败;战栗间,青年再也看不清迪诺的神色,像是有蓬软绵密的青苔从阴暗的霉味里滋生而出遍布警探面庞,而后慢慢地将表皮的组织剥落腐蚀,露出底下生锈破败的机壳。

  终于,沢田纲吉呼出一道惊悸似的悲鸣,而后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量,高扬的腰重重坠进沙发;他的睫毛和鬓发不知不觉都被眼泪和热汗溽成一缕一缕,脑中的思绪也融成理不清的乱麻。

  迪诺抬起头来,用指腹拭去嘴边的残余,而后爬上沙发拥住仍然缓不过劲的发小,两人就这么汗涔涔地挤作一团,共享咸湿的空气和体温。

  沢田纲吉不由自主地感到困倦和一种不合时宜的安稳,迪诺亲了亲他通红的耳坠,似乎有许多窃窃密语饱含在这个吻里,但都随着一道轻叹沉积下去。

  迪诺很清楚,自己其实对沢田纲吉抱有一种长久的恐惧,尽管这并不为人所知且听起来匪夷所思;恐惧之所以会诞生大多源于无知和无能,而对他来说,沢田纲吉恰恰是最难以看透的,也是他最无力又最不愿改变的存在。

  只要沢田纲吉还拥有自由的思想、还充斥鲜活的血液,这份畏怯就永远都不会消失,倒是那些令他沾沾自喜的默契、温和甘甜的包容,都有可能随着时间而磨灭。

  夸奖我吧、收留我吧,渴望我吧……!

  迪诺每时每刻真正想要张惶哀告的不外乎如此,即便无数次“复活”,这仍是他毕生所求。

  闭上眼,下潜、再下潜,不融于水的回忆填灌口鼻;迪诺开始感到那些从沢田纲吉身上窃来的热量正一点点的流逝,就像时间,又像最不值一提的生命。

  先是指尖,然后是掌心,再后来是胳膊乃至整个半身,慢慢地冷却、缓缓地僵化,就像那些明知自己被异质寄生、挖空,取缔而又无能为力的昆虫和牲畜。

  迪诺只有死死抱住沢田纲吉,只有继续与他紧紧相依,似乎才能挽回些许作为活物的温度。

  朦胧中,身边的冷意让沢田纲吉模模糊糊想起了在医院一边照顾着昏迷不醒的迪诺一边备考的日子。

  有时候弄得太晚了,他干脆就合衣侧躺在迪诺并不宽敞的病床上凑合一晚;一如现在,依偎着怎么也捂不热的冰凉躯体,倾听着仿佛日渐微弱的呼吸,什么也不想,就那么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