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衣服终于能穿了, 易蓝因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化妆。

  郁景凑过去近距离看了眼易蓝因那干净通透的肌肤,给她提了个客观又中肯的建议:“别化了,你一化妆看起来就特别高高在上, 明明这样就很漂亮啊。”

  易蓝因仰起那素净得不能再素净的脸看她, “平时, 你怕我啊?”

  郁景红着脸将手里拿着的衣服放到她身边, 走到房门之前她回过头来说:“我怕你干什么?你又不是妖怪。”说完之后立刻灰溜溜地走出去,还贴心地帮易蓝因关紧了门。

  等易蓝因换衣服的时候, 李歆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郁景?你到哪儿了?要不要我去接你?”伴着巨大的背景音, 小丫头的声音听起来依然甜甜的。

  郁景尴尬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啊,抱歉,我半小时才能到。再加一个人,没问题吧?”

  “当然,当然。”李歆小声地笑, “几个人都没关系。”

  对面的房门被人自里头拉开, 郁景举着手里的电话抬起头来,易蓝因下半身穿她自己的合身牛仔裤, 上半身穿的却是郁景的薄款白卫衣, 男版xxl的码, 套在易蓝因身上不光给她平白拉回到大学生活,配上那张近距离看也找不出任何瑕疵的脸,妹感得恰到好处。

  要是她的表情能再活泼一点, 就是一妥妥的甜妹。

  但易蓝因本人确实很不甜,甜起来大概也会吓死人吧郁景想。她蹙眉晃晃手里的车钥匙后就径直到门口换鞋, 郁景忙站起来跟上,“那个, 李歆,我出发了,到了再说。”

  “好,不急,等你。”李歆笑。

  郁景随便踩了双鞋就跟上易蓝因的脚步,直到进了电梯,她才有空把后鞋帮提上。

  “你急什么啊?”郁景提完鞋子之后才倒出一口气,“刚才也没见你急。”

  易蓝因戴着口罩抱臂站在电梯按键前,回头看了眼郁景,又嫌弃似地在口罩里头小声哼哼,“你再说,我就不载你了。”

  郁景其实非常不想坐易蓝因的车,她刚喝了顿大酒,虽然看起来是清醒的,但血脉经络里还在努力分解刚才的酒精。易蓝因开车,大踩大起,不把人晃荡晕了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她小声求饶:“我不说,我把我嘴缝上。就是求您,能不能慢慢地开?”

  电梯门打开,进入地下车库。易蓝因提了提脸上的口罩,一个人走得虎虎生风。

  等她终于在茫茫车海里停下之后,郁景抬眼,呵,好家伙,把她大卸八块,器官都被恶人黑市里卖了也买不起一个车轱辘。不光她这么想,这车周围都空着,大概小区里的其他车主也不想靠近这一给油就呼呼烧钱的机器。

  “上车。”易蓝因绕到驾驶位,等了一会儿看郁景还在外头站着立刻不满地开了副驾的车窗问她:“干嘛呢?”

  “我不会开。”郁景更郁闷,整个车门都没有一个能拉的把手,她手在四周甩了半天,也没见感应什么的。

  易蓝因不耐烦地自里头帮郁景打开了车门后,将手里攥着的腋下小包甩到郁景腿上,“我开车时候你不要唧唧歪歪,我路怒,你要是惹我不开心,我就把你扔大马路上。”

  郁景觉得易蓝因好像变了,比重逢后第一次见她态度更恶劣了。那时候是当她空气,这时候好像是当她撒气包。

  “好好好。”郁景点头,把易蓝因的包提在手里,“走嘛,我又没说什么。”

  易蓝因可能是真的发善心了,但结果不太好。速度是特意降下来了,但每到路口依然大踩大提,晃得郁景直反胃。她抬手捂在自己嘴前,没敢说话。

  等终于挨到了李歆发给她的酒吧地址之后,郁景提着易蓝因的包走在她身后小声提意见,“你下次试试慢慢踩刹车板,”

  易蓝因隔着墨镜一个眼刀飞过来,郁景立刻抿嘴冲她摆摆手。

  现在稍微大一点的酒吧都有门前安检,易蓝因身份特殊,此时那花边绯闻还在热搜位上挂着,郁景就特别小心。过了安检机器之后,她单手搂着易蓝因的肩膀,将易蓝因整个人护在她怀里。

  进门之后郁景手臂松开易蓝因改为虚虚地护着,易蓝因不满,“怎么?快见人小姑娘了,就和我保持距离了?”

  郁景低下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易蓝因身上好香。郁景直接把头抵在她头顶上,双臂自易蓝因的肩膀自然地垂在她胸前,边躲避喝得醉醺醺的小年轻边笑着开口:“你不能吃醋了吧?易老师。”

  “呸,你要点脸吧。”易蓝因抬手顶了顶鼻梁上的墨镜,“我是你的老板,好心送你来和小姑娘约会,你别狗咬吕洞宾了。”

  酒吧里太闹太吵,越往里走越靠近dj台两边挂着的巨大音响,郁景啥也没听见,就听见一句狗咬吕洞宾。

  郁景笑了笑,又将自己的双臂往中间靠了靠,用自己的大手把易蓝因的脸整个盖住。

  她们进门就告诉服务生台号了,前头领路的服务生快她们两步,李歆听到郁景到了的消息,立刻站起来去迎。

  只是打死她也没想到的是,那位郁景能带来的朋友竟然是易蓝因本人。

  易蓝因除了呆在剧组里,常年神隐。没有剧播的时候,曝光量全靠无良营销号给她编造丑闻,什么车房是裴久亲爹背着“大老婆”送的,然后怕老婆发现让裴久接盘。再不就是最近在东南亚哪个寺庙看她求神拜佛收养小鬼,还有整容失败在家养脸,更离谱的是说她隐婚生子,丈夫是体制内管文娱方面的一把手,没拍戏的时候都在地球的另一半相夫教子。

  圈里人也就听个乐呵,谁不知道易蓝因最烦酒局交际。

  自打她喝进医院对赌成功,就再也不会在圈里拉投资拉项目的局上见到她本人。

  李歆甚至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一个各种二代的无聊聚会,也值得易蓝因本人来一趟?

  “易姐姐?”她小跑几步,紧张地看了看周围,抬了郁景放在易蓝因肩上的胳膊,自己去抱住易蓝因的手臂后转过头来压低嗓音责怪郁景:“你要提前和我说带着易姐姐来玩,我就带人换个高雅点的地方了。”话里话外,反倒把她自己和郁景拉成一帮的了。

  易蓝因倒是没什么表情,反正她做出什么表情别人也看不见。

  “这里很好啊,就是郁景自己陪朋友喝过一轮了,我怕她再喝该进医院洗胃了,所以帮她来挡酒的。”

  这话说的,让李歆平白觉得自己非要郁景出来多不懂事似的。

  她侧步过来,弯下腰拍了拍最边边的人,“让一让,别看了,没见过美女吗?”她又笑着转过来,“都是我的发小,同学。周莹去卫生间了,一会儿就回来。”

  郁景这人平素里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所以把她扔在任何一个挤满陌生人的场合,她都能怡然自得。

  但是易蓝因不一样,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难能可贵的新闻头条。

  郁景自易蓝因身边坐下,她凑过去小声提醒:“墨镜口罩别摘,咱们等周莹回来就走。”

  李歆坐在易蓝因另一侧,她隔着易蓝因稍探过头来,带着笑大声问郁景:“你刚才喝多少了?”

  “半箱啤的,一瓶白的。”郁景回答后,又说:“生日快乐,抱歉,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在李歆惊讶的表情下,抬手指了指桌上被切得七零八落的蛋糕。

  李歆眯起眼,“谢谢!礼物就不用啦。”

  听过郁景的话后,易蓝因也跟着冷眼看过去,之后摘下自己腕上的手链,“生日快乐。”她将那手链亲自给李歆戴上。

  李歆惊讶,“这,太贵重了。”等看清手链内圈带着的一圈钻之后,更加激烈地推辞,“这个太贵重了,我以为是普通款。”

  易蓝因拍拍她的手腕,又把她的长袖扯下来盖住手链,“你不嫌弃是我戴过的就行。”

  “这怎么嫌弃?你戴过的不是会更贵重吗?”李歆凑到易蓝因耳边撒娇。

  有人看清了那手链惊呼,“这是宝格丽风华系列全钻款吧,几百个w,很难买的。”

  李歆朝那人伸出手去,“给你开开眼。”

  那人扒开李歆的袖口看了一会儿后,偷偷对着李歆咬耳朵:“这位神仙姐姐是何方神圣啊?一出手就是一套房啊?”

  “嘶”李歆拍她一下,“你又不缺钱,跟掉了钱眼似的,别瞎打听。”

  有更多的人凑过来,“明星姐姐吧?歆歆平时在家里见的都是各路大明星,看这气质,一定是了。”

  “明星?”第一个认出手链的人开始动摇,“不会是,今天爆了的热搜上那位吧?那么小的脸,身高也差不多,”

  李歆猛地抬手在几人中间挥了挥,“别瞎打听了,再提,我就散局。”

  她说完这话之后,有更多的视线打量过来。

  原地坐了一会儿后易蓝因抱臂用手肘偷偷撞了撞郁景的肋骨,酒吧这地方,音响在耳边“叮当”地炸,想要人听清自己的话,便只能凑到人耳朵边去说,“怎么了?”郁景靠过去对着易蓝因小巧白皙的耳朵开口。

  “她怎么还不来?我困了。”易蓝因蔫哒哒地抱怨。

  郁景扫她一眼,小可怜全副武装闷在不透气的场子里,被全部人看着还能镇定自若。郁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再等五分钟,她要是不来,我就带你走。”

  郁景看她可怜,别人可不这么看。

  这人越看越像易蓝因,身段像,皮肤像,体态也像。什么人在酒吧里还能坐得如此端正?那优越的锁骨暴露在宽大的卫衣领子外,难能一见的直角肩顶着那大大的卫衣,看起来如高岭之花般难以接近。

  有人试探着过来搭讪,“敢问这位,可是易小姐?”

  易蓝因礼貌摇头,“不是,我叫李芷,很高兴认识你。”

  倒也没撒谎,像个ai程序。

  郁景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最后越过她问李歆,“周莹是掉厕所里了吗?”

  李歆也冲她笑了笑,有了画面比电话里听起来更甜,“不知道,”她起身,出去之后又从另一边绕进来,她坐到郁景旁边,扳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

  “没事,两天就结痂了。”郁景红着脸将自己的手拽回来。

  桌上人开始起哄。

  “哟,这就忍不住了?”

  “你没来时,歆歆坐立不安的。”说话之人敲了敲郁景的背。

  “我们歆歆还没谈过恋爱呢,白纸一张。”

  郁景越听越不对劲儿,就在这时,周莹带着一队酒上火光带闪电的服务员,举着大玩偶,超大型捧花,上面是七彩无敌跑马灯的【和我在一起吧】的牌子,她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地走过来,“郁景,我姐们儿看上你了,你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郁景还没做出反应,李歆反倒丢脸得起身去打周莹。

  “你疯了吧?快快快,撤走撤走。”小姑娘脸都羞得通红,桌上人又在打杈逗乐,李歆把周莹推下去,又面红耳赤地坐回来,“那个,郁景,你别害怕,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

  现在轮到郁景坐立难安了,她站起来转头过去看易蓝因,易蓝因老神在在,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吓到,还能跟着起哄,“你站起来干嘛啊?坐下。”

  桌上之人看李歆表情不对,立刻有人打起圆场。

  “这位,郁景是吧?别理周莹,她那人就那样,神经兮兮的。”说话之人是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妆容不像其他人那般浓,她从布满酒瓶的桌上捡起一转盘,“来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不能耍赖,不能别人帮忙,来不来?”

  郁景突然明白护花使者的意思了,易蓝因明明什么都知道,她还带着她赴火海。

  她忙笑着推辞:“我不会玩酒桌游戏,”

  那人又将转盘朝她身边的易蓝因示意了一下,“那李小姐想玩嘛?”

  李小姐,郁景转过头去看易蓝因,她还是端着那副正派大小姐的架子,修长的手指将自己的口罩稍往下拉了拉,“好啊,听起来挺有趣的。”

  那人又将转盘转了个方向,递到郁景那边,“李小姐喜欢,你不想试试嘛?”

  对面没有逼迫她,也没有说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话,郁景只好点了下头,“那就玩点十八岁以下能听的。”

  那人笑了笑,“这不是懂吗?还说不会。”

  郁景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只要这人开始说话时,别人都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