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春风不解【完结】>第26章

  一个杂乱而没有章法的吻,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掠夺,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方才分开。江冉的嘴唇红润润的,还没从刚刚的意乱情迷中缓过神来,梁季澄看着他,忽而轻笑。

  他用大拇指腹轻轻刮了下江冉的脸,低声说,“看你这傻样儿。”

  江冉也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他从来没这么抱过阿澄,这么近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阿澄的身体抱起来很舒服,他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梁季澄在又他脑门上亲了一下,“你想去哪?”

  “不知道…哪里都可以。”

  “我想去游泳,你呢?”

  游泳…江冉有些犹豫,到时候手机放在岸上,丢了怎么办。

  “可是东西没人看着。”他小声说。

  “怕什么,丢了就再给你买一个。”梁季澄说着,突然就兴奋起来,他拉着江冉的手腕飞跑,好像体内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灵魂彻底觉醒,奔放且自由。他们相携跑到江边,梁季澄先一步脱了衣裤,如一条轻巧的鲤鱼跳进水里。

  江冉到底做不到他那么潇洒,他把手机用衣服包起来,又把衣服埋进草堆里,确定不论从哪个角度都完美隐蔽之后,才放心下水。

  午后的江水带着融融的暖意,一点都不刺人,他们在水中嬉闹了一下午,玩累了才上岸。江冉坐在岸边的草丛,梁季澄则躺在他的腿上,抬头便是蓝湛湛的天空。

  此时正是杏子成熟的季节,江冉从街角推着木板车的婆婆那里买了一兜子杏,黄澄澄,圆滚滚,每一颗都饱满又喜人,一咬下去,酸甜的汁水迸溅出来,顺着喉咙淌下去。

  梁季澄白长了一双手,自己不肯拿,非得要江冉喂给他吃,于是江冉自己来一颗,又塞给腿上的人一颗,这情景像极了昏庸无道的暴君和他祸国殃民的妖妃。

  只不过人家是坐在龙椅上,他们是躺在草地上。

  “唔,这颗好酸…”梁季澄吃到一颗还没熟的,脸被酸的团成一团,他顺手把杏子扔进水里,又揪着江冉的衣角擦了擦嘴。

  此等行为放在别人身上八成是要挨揍的,但江冉不会,他又捡了一颗稍软一些的喂给梁季澄。

  “阿澄,你去了高中,还会每天回家吗?”

  江冉虽然不念书了,但他打听过,梁季澄要去的市一中是所寄宿学校,大部分学生都是要住宿的。

  “回吧,”梁季澄懒洋洋翻了个身,脸冲着外面,“我可不想跟五六个人挤一个屋子,想想都难受。”

  “那…我能去你学校找你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

  “我怕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会被你同学看见…”

  梁季澄刚想说看见又如何,转念他就理解了江冉的顾虑,他心眼儿一转,坐起来一本正经道,“要是被看见了,我就说你是我女朋友怎么样。”

  江冉呼吸一窒,脸颊又开始飞红——梁季澄数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多少次脸红了。

  真好玩,他想,以后机会要多逗逗他。

  “你别乱讲,”江冉果然无师自通解锁了“贤内助”的角色,小声劝他,“他们会背后说你的。”

  梁季澄:“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那么说了。”

  如果说之前那个吻是为了挽留,冲动之下的产物,那现在距离他们摆脱朋友身份,确定新关系还不到三个小时,江冉实在做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大行“非礼”之事。

  “你不亲,不亲那我走了。”梁季澄佯装起身,还没迈出去步子,裤腿就被人扯住了。

  江冉捧着他的脸,在他嘴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这下可以了吧。”

  夏天总是炙热而悠长的,这又几乎是梁季澄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暑假,但他并不觉得无聊,他有太多事情可以干,和江冉一起。正值热恋的小情侣对一切都怀抱着新奇的态度,哪怕是之前早已干过无数遍的事情,只要换了一种身份,又会获得不一样的乐趣。

  他们骑着自行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游荡,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偷偷接吻,于日落时分爬到山顶等待夕阳,看太阳一半缩在城市的骨架里,一半落在江面上。

  这是属于他们的夏日,有芒果味的棒冰,漫长的白昼,以及沁着暑气的晚风,带着扑面而来江水的气息。

  这是梁季澄记忆里最难忘的一个夏天。

  到了假期的末尾,两人总算要各奔东西了,江冉被送到省城的表舅那里,梁季澄也要准备开学的事情。出发那天,隋文娟临时有事,于是梁季澄捞到了这个机会,他陪江冉来到长途汽车站,两个人在车站外买了一包莲子,坐在候车区慢慢地剥。

  这次他们换了角色,梁季澄一颗一颗地剥,剥完给江冉吃。

  直到发车的广播响起,袋子里还有一大半没剥完,梁季澄拍拍手,把剩下的收好,“这些你上车再吃。”

  他将手头的递给江冉,江冉却没有接,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走吧,”梁季澄说,“车要开了。”

  江冉终于抬起头,嘴角耷着,眼眶红红的。

  他说,“阿澄,我不想走。”

  梁季澄好端端一颗心,无端被江冉这句话震碎,碎片散落一地。

  但就是碾成粉末也改变不了两人要分开的事实,他只能一片片拾起来,再按下心里的不舍,摸摸江冉的头发,“没事,不是两周就回来了。”

  江冉不语,像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幼犬,把头埋在梁季澄的胸口,搂着他的腰。

  还好这里是见惯了真情流露的地方,周围人都在忙着告别,没有人注意他们。

  售票员催促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江冉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检票口,两只手都挂满了行李,小拇指兜着那半包莲子。

  “到了之后和我说一声。”

  “嗯。”

  “记得发短信。”

  “好。”

  江冉似乎不愿多讲,可能是怕再张口会哭出来。

  梁季澄把江冉送上车,隔着车窗朝他挥挥手。

  江冉趴在玻璃上,一开始还能看清他的脸,后来便逐渐在视野中模糊了。大巴车越开越远,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只剩下淡淡的汽油味还在空气中弥散。

  前来送行的人纷纷散去,梁季澄独自站了一会儿,也转身回了家。

  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分别了,没有梁季澄想象中的惊天动地,水漫金山,更没有电影中那般追着车死不放手的感人情景,就像一盆水倒进江里,在江面泛起一圈涟漪,但最终还是归于无形。

  梁季澄身上从此多了一条新鲜的伤口,虽然并不致命,但轻轻一碰就会疼。

  只是这伤口每到夜深时便会比白天更加严重,思念的滋味在黑夜的催化下愈发浓烈,好不容易等他睡去,醒来又会生出许多恍惚,有种江冉还在他身边的错觉。

  这感觉是如此难熬,梁季澄没心没肺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牵挂的人,方才体会到什么叫“相思入骨”。

  他试图用最擅长的读书来麻痹自己,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学习上。去学校的路比初中更远,要经过五个路口,三条街道,为了节约时间,梁季澄在旧货市场淘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本来因为三十元还是五十元的价格和老板吵的不可开交,就因为对方说了句后座结实能带女朋友,梁季澄便一个鬼迷心窍,心甘情愿当了冤大头。

  他慢慢习惯这样的生活,一个人上学放学,除了每天下楼时,再也没有一个在楼道口等他的身影。

  高中生活与他期望中相差无几,身边的同学换了一批,更勤奋,更刻苦,也更加沉默寡言。这里是重点高中,没有人再像初中那样,在课间喧哗打闹,大声地讨论不切实际的玩意儿。

  起初,梁季澄很满意这样的氛围,因为没有人再来以请教之名打扰他,但很快,他又开始觉得厌烦。

  他经常会在晚自习莫名想到江冉,看着那些古怪的符号公式,那些曾经是江冉最为头疼的东西,但他就是毫无理由的想到了。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用功,只有他怔怔望着窗外香樟树的树影,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看到古龙书中的一句话:若无别离,又怎能有相聚。

  每次晚自习下课,是梁季澄最期待的时刻,江冉的短信会准时过来,告诉他一天发生了什么:今天的芒果新鲜,所以卖的很快;遇到一位难缠的客人,磨蹭了好久才走;店里的秤坏了,又被他修好了…

  梁季澄看着这些碎碎念,仿佛江冉还在他身边,还像以前那样每天放学路上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喊他名字。

  梁季澄懒得打那么多字,通常他会像批阅奏折一样在每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后面回一个好,只有最后那条是个例外——“阿澄,我今天很想你”,日复一日雷打不动,俨然在坚持某种仪式,而他也会郑重而矜持的盖上自己的落款:“嗯,我也想你。”

  他们像两只勤勤恳恳的鸳鸯,每天靠着短信飞鸽传书,以慰思念之情。

  只有一次,江冉没发短信,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铃声把梁季澄吓了一跳,待它响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喂——”

  电话那头反而没了声音,也不知道是误播了还是故意不说话。

  “说话啊,”梁季澄忍不住笑了,“骗话费呢,不说我挂了啊。”

  待那句熟悉的腔调传过来,梁季澄身体不由一颤,彷佛自心尖处打开一个豁口,由四面八方涌入的温热液体将他暖暖的包裹住。他太久没听到江冉的声音了,因为电话费很贵,所以他们一直是发短信。

  “抱歉阿澄,我实在太想你了,”江冉说到这压低音量,“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你那边有人吗?”梁季澄问。

  “嗯,表舅休息了,我得轻一点。”

  梁季澄走到窗前,抬头望着月亮,思考江冉此时是不是也站在某扇玻璃前,和他看着同样的景色。

  这里和省城离得不远,月亮也该是一个模样。

  他们没有说很多,因为电话费的缘故,江冉又总在催促——明明是他主动打来的,于是在他的要求下,这段不到五分钟的通话很快落入了尾声。

  “阿澄,”临挂断前江冉突然说,“我下周末就能回去了,你等着我。”

  下周末就是九月底,后面还跟着一个国庆假期。

  “嗯,”梁季澄瞥了眼衣柜上的日历,“还有九天。”

  撕日历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它能让人对本来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生出实实在在的掌控感,尤其是对梁季澄这样身处异地的情侣来说。当九月的最后一笔落下,也到了江冉回家的日子。

  再次见面是一个惠风和畅的周五,梁季澄正趴在课桌上打盹,有同学过来推他,“醒醒,外面有人找你。”

  谁这么无聊,又是来送情书的?梁季澄懒洋洋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脖子,从他的座位刚好能看到外面。走廊上人来人往,只有一个人伏在门口,穿着不同于所有人校服的白色T恤,眼睛笑得弯成了两道月牙。

  是江冉…这家伙怎么躲过保安的法眼进来的?!

  “你怎么来了!”梁季澄几步冲过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

  “我说了要来学校找你的,”江冉俏皮地眨眨眼,“校门中间靠右那栋楼,一楼,四班,没找错地方吧。”

  梁季澄上下打量眼前的人,似乎想把他的一切都烙印进心里:黑了,瘦了,头发更短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约的变化,他说不上来的。但他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些,从见到江冉的那一刻,他的体内就燃起了一段火苗,澎湃而汹涌地怂恿着他,他捏紧江冉的手腕,“这里人多,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跑到了学校东边的实验楼,一二楼还正常,从三楼往上是荒废状态,平时一般不会有人来,这是梁季澄入学不久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的,偷情私会的绝佳去处。

  这里没有亮灯,外面的光透不进来,哪怕在白天也是黑漆漆的,待他们完全隐入黑暗,下一秒,梁季澄把江冉推到墙上,身体与墙面相撞发出很大的声音,但是并不疼,因为有梁季澄的手在后面挡着。

  两片温热的嘴唇覆上来,他们在用力地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