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简翻书的动作一顿, 继续翻页，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助理脸色很不好：“自打你们从监狱回来那天起，许强的家里人在网络上发布了很多关于你们二位去探监许强的通稿。”
傅繁抬眸。
助理继续道：“现在网络上突然多了很多水军, 都在为许强洗地，拿他有精神病说事，那他过失杀人说事, 拿你们二位已经原谅了他说事。不少网友跟风，呼吁法院对许强轻判，说什么要是李雪没错, 许强怎么会盛怒之下错手杀了她……”
助理话还没说完, 傅繁手背青筋暴起。
“咯嘞”一声。
竹杯子裂了。
他淡淡将杯子放上桌面，道：“傅家戚家的法务都是吃干饭的？”
戚简合上资料书, 冷声道：“调查, 取证，报警, 发律师函, 这些需要我教？”
他们气势太重太足, 助理后背冷汗涔涔，连忙道：“是, 是，傅少, 戚少，我这就去处理。”
戚简揉揉眉心：“想拿我们当垫脚的……”
傅繁一顿, 叫住慌慌张张的助理：“等会儿。”
助理急刹：“傅，傅少？”
傅繁勾起唇角：“这事儿交给你全权处理, 我要让许家人活得像过街老鼠……各种意义上的。”
助理惊愕的瞪大双眸，生锈的脑子转过弯来, 瞬间兴奋起来：“是傅少，保证完成任务！”
有什么样的畜牲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畜牲爹妈。
惹到他们头上，许家人算是踢到金刚钻了。
*
下午，网络上针对许强案件的舆论调转风向。
傅氏集团旗下的法务以傅繁的名义，将探监真相告知。
网友们一致对许强和他的家人破口大骂：【畜牲！】
【杂种！】
【狗币！】
……
一个词一个词排成队列，骂得很脏。
许家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傅繁的电话，从下午两点多开始，疯狂联系他。
傅繁把手机丢给助理，骚扰来电一律拦截拉黑。
傍晚，电话打到了傅父那边。
傅父怒了，一个电话给傅繁：“马上给老子滚回来！”
最近，傅父对傅繁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
颇有一种家有天才，却自甘堕落的恨铁不成钢和咬牙切齿感。
倒是不怎么管他，就是每次见到傅繁都得把他骂一顿。
傅繁看了眼紧闭的浴室大门，懒洋洋瘫在家里沙发上，撇嘴问：“你有事？”
傅父咬牙：“告状的电话都打到你老子头上来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傅繁换了个姿势，下巴搭在抱枕上：“不想回去。”
“你爷爷奶奶今晚回来！”
傅父单手叉腰：“回主宅陪他们吃个晚饭。”
傅繁：“……”
傅繁心里有些烦躁，抓了抓头发：“非得现在？”
傅父：“马上！”
傅繁：“……”
傅繁不耐烦起身，朝浴室喊了句：“祖宗，我今晚要回主宅，你要不跟我回去？”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戚简没回答。
他身子没擦干，穿着浴袍出来，头上的碎发湿哒哒的。
傅繁挑眉：“洗完了？”
戚简抬眸看他：“你现在回去？”
傅繁点头：“今晚可能不回来睡了，不用等我。”
戚简含糊点头，转身又进了浴室。
浴室门口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傅繁垂眸看了一会儿，勾起唇角。
走到玄关处捡了一串钥匙，出门。
*
傅家的主宅和戚家的主宅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和戚简住的小别墅，在二者中间。
傅繁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奶奶和傅父都在餐桌前等了。
他一进餐厅，傅父就瞪他：“好大的脸，吃个晚饭还要让家里的长辈等你！”
这确实是他不对。
傅繁没什么好说的，摸摸鼻子，看向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两位老人。
傅奶奶是个很仁慈，看起来很有福气的慈祥老太太。
一看傅父骂他，就开始打圆场：“小繁啊，过来奶奶这儿，挨着奶奶坐啊。”
“干什么去了？”
傅爷爷相对严肃，说话声音浑厚。
就连傅父也有点怵他。
傅繁不怵，拉开椅子，挨着傅奶奶坐下，笑道：“交朋友去了。”
“交朋友？”
傅奶奶喜笑颜开：“哎哟，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傅父无语：“妈……这混账崽子要是敢找男人，腿我都给他打断。”
傅奶奶不乐意了：“怎么着啊，男朋友就不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你个封建余孽！”
傅父不乐意：“那他要是找了个男人当伴侣，那以后我们家的产业怎么办啊，他以后让位给谁啊……爸，你管管他们？”
傅爷爷拿起筷子，对齐，夹菜。
面容严肃，充耳不闻。
傅繁嗤笑：“你家有皇位继承？”
还操心那些未来的事儿……到时候他都老死了，还有心思管傅氏集团怎么样？
傅奶奶：“就是！”
傅父：“……”
傅父没话说了，埋头吃饭。
沉默吃了半晌，傅奶奶问：“乖孙儿，你交到朋友没啊？”
傅繁一怔，旋即勾起唇角：“交到三分之一吧，奶奶，他还是不信任我。”
“哦哦……”
傅奶奶点头，道：“可能是你还有事情瞒着他，结果他比较敏感，察觉出来了……像你爸爸和你妈妈当初，那时候你妈妈也是这样不信任你爸的，后来他们开诚布公之后，还不是有了你？”
傅父不想谈到这个话题，不耐的叫了句：“妈——”
傅奶奶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闭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老太太我多嘴。”
傅繁抿唇给傅奶奶夹了菜。
傅繁的父母很相爱。
只是，几年前，傅繁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自那之后，原主傅繁开始有了叛逆心……
这些都是傅父心里的一根刺，到现在他都没走出来。
傅繁也不想提。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回到原主傅繁的房间，对于他来说，这里一切都很陌生。
傅繁瘫在床上，望了一会儿天花板，翻身，蜷缩起身子，打开手机。
拇指腹在戚简的联系头像上点了又点。
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应该已经睡了。
傅繁点开对话框，想给他发个“晚安。”
但是字输入了又删，删除了又输……
傅繁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私人别墅里，戚简窝在傅繁惯常坐的沙发角落看书。
打开界面看时间，无意点进了和傅繁的快捷聊天界面，看见：【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闪来闪去。
戚简：“……”
戚简勾起唇角，发了条信息过去：【准备修仙了？】
聊天页面突然弹出一条信息，傅繁手一抖。
【晚安。】就发了出去。
“woc！”
傅繁慌忙撤回，翻了个身，举着手机回：【你怎么还没睡啊祖宗？是不是哥不在，想哥了？】
戚简似笑非笑；【你还不睡，是有什么心事？】
傅繁：【？】
【你没睡，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
戚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曲起，姿态慵懒：【狗不在身边闹，我睡得更香。】
傅繁：【那你现在怎么还没睡？】
戚简：【看书。】
等了会儿，傅繁没回。
戚简眉头微蹙：【你怎么不睡？】
还好意思说他？
傅繁把掉到床底下的枕头捡起来，爬到床头，曲起双腿，把手肘搭在膝盖上，笑：【现在，可能是还没到睡觉时间。】
戚简：【？】
【等天亮打鸣？】
傅繁勾唇：【混蛋，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睡？】
戚简眼眸微眯，眼底满是笑意，配合道：【那你什么时候睡？】
傅繁打字飞快：【那就看你什么时候肯跟我一起睡了。】
戚简：“……”
戚简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揉了揉脸，把手机丢到一边，进卫生间洗漱，爬床。
睡前，戚简再次按亮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时间。
白色字体的时间下面，傅繁的信息留在那里：【晚安。】
戚简顿了顿，眼底的情绪翻涌。
*
第二天一大早，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冰冷雨水从凌晨三四点开始下，一直到早上也没停。
戚简还要上班，早早出了门。
傅繁懒洋洋的爬起床，赤脚下地，一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冷风混着雨水吹打进来。
冷意铺面而来。
傅繁深吸了一口气。
冷空气沁人心脾。
瞌睡都醒了。
洗漱完后，傅繁穿着居家睡衣，端着一杯热咖啡，懒洋洋的靠在阳台边，望着远方。
昨晚，傅奶奶的话让他心里乱糟糟的。
他现在还年轻，可以折腾可以闹。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往后他会如何？
他会听从家里人的话，和一个陌生人结婚？
还是就这样一直单身下去？
毫无疑问，傅父是爱傅繁的，所以他可以拥有自己的自由。
可是戚简呢？
傅繁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戚父只是把戚简当作了传宗接代的工具。
那么戚简未来会如何？
他会和谁结婚？
远处，几辆豪车朝主宅的方向驶来。
傅繁心绪复杂的看了一会儿。
直到那两辆豪车在家门口停下，门卫记录信息后，开进地下停车场。
傅繁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搁到一边，转身进了衣帽间。
他刚换好休闲能外出的运动服，楼下，傅奶奶就喊他：“小繁啊，快下来，你快看谁来了。”
她的声音夹杂着欢喜。
傅繁想直接躲开去地下停车场开车走人的脚步一顿。
没来得及开溜。
傅繁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傅家的亲戚，说实话，他不熟。
只在记忆中有些影子，没什么实感。
以至于傅繁直面对上一个阴柔爱笑的男生，脑子里根本不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傅奶奶见他蹙眉，拉了一把他胳膊，小声说：“小繁，他是你小时候经常一块儿玩的好朋友赵赵呀。”
赵赵？
傅繁愣了一瞬，脑子里闪过一个小胖子的脸。
胖子的脸和面前这个阴柔爱笑的男生对上。
傅繁惊讶：“赵之舟？”
赵之舟歪头，语调娘们儿兮兮的，嗔道：“哎呀，傅繁你把我忘记了呀？”
傅繁：“……”
傅繁被他柔软的声音搞得头皮发麻，好半晌，才道：“……你好。”
赵之舟明里暗里上下打量他一会儿，轻笑道：“我们去后院儿玩玩儿行吗？”
傅奶奶推推傅繁，道：“行行行，去吧去吧，小繁要带着赵赵好好玩儿啊，说起来你们也有十多年没见了，你们小时候的关系可好了，去，叙叙旧去。”
“奶奶……”
傅繁想去找戚简，心里不情不愿。
但是傅奶奶是长辈，傅繁不得不听。
和赵之舟漫步到后院，傅繁双手揣兜，懒洋洋的，兴致不高。
赵之舟看着古朴连廊檐下滴淌的雨水，回头看向他笑：“傅繁，我变化这么大，有没有惊艳到你？”
傅繁：“……”
傅繁上下打量他一眼，礼貌道：“比小时候好看。”
他就一句客套话。
赵之舟笑开了，眉眼间满是媚意：“我就知道……你小时候就不喜欢胖子，肯跟我玩儿，还是我缠着你……”
傅繁：“……嗯。”
傅繁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干脆闭嘴。
他单手揣兜站在那儿，身姿挺拔高挑，灰色运动服将他的宽肩窄腰很好的勾勒出来。
他一手拿着手机，垂眸看屏幕。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傅繁忽地勾起唇角，眼底晕染了笑意。
额前黑色的碎发在冷风中微动。
赵之舟愣愣的望着他，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回过神来，赵之舟殷勤的凑向他，问：“你在看什么呀，笑得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