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便如何。”裴清宴忽然开口,随后抬脚踏着月光走了。
唐澍站在原地看着裴清宴的背影,摇摇头:“我自是支持殿下的所有决定,只是……殿下以后莫要生后悔之意。”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疤,又喃喃道:“悔这字,实在太折磨人了。”
第二天一早沈知屿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昨晚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挨枕头就睡熟过去了。
沈知屿起身看了看外面,还好不算起的太晚。
才穿好衣服,白芨便敲门进来替他准备好了水洗漱。
“早饭已经做好了,小公子随我来便可。”
沈知屿洗漱完毕,早饭是唐叔准备的,瞧着像是江南那边的饭。
他悄悄看了一眼裴清宴,似乎对面前是什么菜并不在意,桌上气氛安静,沈知屿总觉得自己应该连动筷都要小心些,免得打破这安静的氛围。
早饭吃的不算饱,跟裴清宴一桌着实胆颤,跟个冰碴子一样在自己对面,谁吃饭能吃的香?
反正沈知屿自己是做不到,早饭结束后沈知屿实在不知道干什么了,裴清宴处理事务去了书房,反倒他一个没什么事干,作画约定的时间在下午,上午的时间实在过于漫长。
反正别院这么大,沈知屿打算好好逛逛,只可惜才踏步要走便被人叫住。
“小公子,殿下请您去书房。”有下人跑来说道。
沈知屿又掉头去书房,去时门是开的,进去后有人替他掩上。
“殿下找我何事?”
“我差人将你的课业拿来,你可以在书房做,有不会的也可问我。”
他倒是好心,只是沈知屿并不想谢他。
把我抓来给你作画,现在又叫我写这课业!裴清宴我上辈子欠了你钱是吧!
沈知屿努力维持住脸上表情不崩裂,他深呼吸一口气,上前一把拿过自己的课业,看气势颇为憋屈。
闷不吭声找了小矮桌趴在上面写,那些什么君子之道沈知屿是一点儿也看不进去,纸上的字乱做一团。
裴清宴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嘉陵那边也派了人去,好在事情不太严重,及时控住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事怕是得牵扯到太子的人。
裴清宴抬头往沈知屿那边看去,却看刚刚还在奋笔疾书的人此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起身走到沈知屿身边,就这么站着俯视这人。
为何在某一瞬间,看见这人便觉得怪异?
似乎有一种原先的轨迹错乱,可这错乱的,才又让自己觉得真实?
这实在矛盾的很,原本只是因为与他幼时的几天相处,让自己有了不舍的情绪,那样温暖,如太阳似的,又怎叫人忍不住靠近。
就像那些总围在沈知屿身边的人一样,不也正是这个原因?
裴清承让自己就是个俗人,俗的不可理喻,他也有贪念,他也有妄想心,只是不足以强烈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罢了。
眼神慢慢飘落在少年的眼睫上,少年似乎睡得不安稳,眼睫毛一颤一颤,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按耐住想要伸出的手,裴清宴转身离开,走到外面时有黑影悠然落地,竟没有带起一丝尘土,可见此人武功之高。
“殿下,属下并未找到。”广白低着头,声音压的很低。
“退下吧。”裴清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他走至水榭凉亭,这处的凉亭恰好能看见不远处杂草丛生的花圃,于是便不再往前,只一眼不眨的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沈知屿醒来时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往书桌上看去,裴清宴已经不在了,于是他开门往外走,远远便瞧见水榭凉亭中的背影。
薄纱吹拂,人影暧昧又潦草,像是老天钟爱似的,连太阳也柔和,淡金色的光透过被吹拂起来的薄纱落在浅青色背影人,一幅美景就这么成了。
沈知屿突然很想作画,没有哪一刻有这么想过,他忽然理解了老爷子那时候说的:“恰似人间惊鸿客,墨染星辰云水间。①”
他忍不住快走几步,可裴裴清宴已经发觉了他的动静,转过身来遥遥看向自己,眼神冷冽的叫沈知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整个人如掉入冰窖。
沈知屿忍不住后退一步,反应过来时又觉得不妥,便按耐住想跑的冲动站点不动,他强颜欢笑的说:“殿下怎么不叫醒我?”
裴清宴没有说话,其实裴清宴真的话少,让沈知屿总觉得有些尴尬和莫名的发怵,正常人谁总是口都不开就这么盯着人看的,只有他裴清宴了好吧!
随便来个人也好,这时候人都去哪了?唐叔呢?白芨白芷呢?
老天没有理睬沈知屿内心的呼唤,反而恶劣的逗弄了他一下,裴清宴忽然动了。
沈知屿看着裴清宴走出水榭凉亭,一步步朝自己来,他吞了吞唾沫,有种自己马上就要没命的错觉。
“等等!”就在裴清宴踏出凉亭的那一刹那,沈知屿忽然大声喝止,而裴清宴还真乖乖停了。
他瞧裴清宴有些疑惑的瞅着自己,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出一个理由来:“我觉得刚刚殿下站在水榭凉亭中的画面十分美!殿下可否继续待在水榭中让我将此景画下来?”
又怕他不愿,连忙又说:“多送与殿下的。”
只见裴清宴将脚收了回来,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好。”
沈知屿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声好字似乎蕴含着笑意,他转身时偷偷瞄了一眼裴清宴,果真,他的嘴角似乎是勾起的!
沈知屿心中大呼:亏了啊!亏了啊!
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还想着法骗我的画!要知道我的画可是很贵的!
他自己倒是完全忘记原本是自己太怂,硬要多送一副画给人家。
这一画就是一下午,太阳正落时,这时间应该正是画之前答应裴清宴的画,可沈知屿画了一下午,手腕子都隐约开始酸痛。
“小公子,休息一会儿吧,不急的。”唐澍拿了糕点水果放在沈知屿身边,沈知屿描画时总会忘记吃东西,先前的吃的一点儿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