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接?”墨言抬手在白泽眼前晃了晃,“外头的封印还等着兄长给它打补丁呢!”
白泽回神接过五色石,黯然失笑:“没什么,方才眼睛……不大适应。”
二人飞身掠出补天鼎,直奔鬼哭崖边的女娲封印。
崖下地心炎的热浪再一次袭来,白泽和墨言被逼的后退几步,女娲封印的神力随着裂隙的扩大不断减弱,却依旧散发出难以承受的威压。
“小墨,你退后”白泽足尖轻点,雪衣猎猎,凌驾于封印之上。随后他将手中五色石置于裂隙之中,念起修补封印的咒语。
一束强烈的光线自他指尖倾泻而出,如涓涓细流般流入裂隙之中,逐渐充盈。不消片刻,那裂隙处闪过一阵光华,女娲封印恢复如初,渐渐下沉,再次隐入岩浆海中。
一切重归平静之后,墨言站在崖边,俯视着崖底不断翻涌的熔岩。
封魔印一解,他的魔气根本无法控制,很快,整个七重天都会嗅到魔的气味,找到他,讨伐他。
雷观的身体垮了,再结不出第二个封魔印。他要再度开始流亡,等待还魂草秘境开启的时机。
这一切,都是他为白泽付出的代价,可他甘之如饴。
“兄长,据说跳进炎狱的人,灵魂会被万千邪灵抢夺、撕碎,最后吃的渣都不剩。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白泽立在他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
墨言侧过半边脸粲然一笑,身子却没有转过来,“就是单纯好奇,想问问而已。”
“那我告诉你,是真的”,白泽很认真的回答他,上前两步,几乎快要贴上墨言的后背。
“但为兄不会让你跳下去试试看的。”趁墨言不注意,白泽将他一把拉了回去。
“哈哈哈”墨言拂掉白泽紧紧拽住他的手,笑道:“兄长以为我要跳崖吗?”
“难道不是吗?”白泽绷着脸,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有时候会想得太多。封魔印祛了不是什么大事,为兄会替你处理好。”
墨言笑弯了腰,“白泽,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
他看着白泽无波无澜的眼睛质问。
白泽没想到墨言会突然发难,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就听墨言继续说道:
“从始至终,我在乎的只有你,而不是我自己。我只是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我发现,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件有用的工具,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就可以被牺牲。”
“小墨,对不……”白泽想解释他并非如此想,但一开口又成了道歉。
墨言又一次打断他,微微弓下腰,痛苦地捂住耳朵,“白泽,别说了”。
他转过身,步子迈得又急又大,像是恼怒的逃逸,又像失望的诀别。
白泽的眉头快要拧成麻花,想挽留又无法反驳,脚步迈开却堪堪停在原地。
墨言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他。二人之间不过隔了十几步的距离,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明明他们曾经是那么贴近。
“白泽,在瀛洲的时候,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崖底灌上来的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仿佛用尽一生的勇气在向白泽求证,眼睛似充血般通红。
“如果你说不是,从此以后,我就对你死心。”
白泽低了头,心痛如绞,但也仅仅回了两个字:
“不是。”
墨言释怀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狠狠砸在白泽脚边,转身扬长而去。
那是件脆弱的物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白泽亲眼看着它在脚边碎成渣子。
那是他亲手打磨,亲自绑过的,寻墨珠。
鬼哭崖的火云再度燃烧,天际呈现染血的鲜红,这一场无人伤亡的战役,白泽输得一败涂地。
墨言回到红枫小筑的时候,正好是晌午。照旧是满地的酒坛子,堵得屋子里寸步难行。香醇浓烈的酒味弥漫在整个小院里,雷观躺在红枫树下的藤椅里,呼呼大睡。
“酒痴”墨言低低骂了一句,踢开酒坛,走进自己的房间,仰面倒在床上。
他已经很久没能好好睡一觉了,脑子里乱哄哄的,除了白泽的音容笑貌,就是日蚀那一天的场景,在他脑中循环再现。
他捂住眼睛翻了个身,一手握拳重重锤在木床上,木质的床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呦呦呦,看看,这是谁回来了”,雷观拎着一坛酒,倚在门框上嗤笑打趣。
墨言心中烦闷的很,并未理睬。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你为了白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可歌可泣,可歌可泣啊。”
墨言真想一巴掌拍死门口这个唠叨的老头。他的脑袋瓜已经被白泽搞得快要裂开,现在连耳朵也不得清净了。
他气得一个翻身坐起来,抓起一个枕头朝雷观砸了过去。
雷观稍稍偏过头,躲过一击,“啧,我说你这生气了爱砸东西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有些东西,砸坏了可拼不回去。”
不知为何,墨言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都知道了?”墨言扭头困惑不已。雷观整日烂醉如泥,居然也会花心思了解天都炽阳城的情报,真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在炽阳城还有眼线?”
雷观打开酒坛猛灌了一口,走到墨言床边,用酒坛碰了碰他的肩膀,一道金色的符咒隐隐飘了起来。
“呐,这个,叫做八卦符,专门用来给我传小道消息的。”
墨言震惊不已,没想到雷观还给他贴过这种奇奇怪怪的符咒。
“对了,燎凤似乎在找你,他还称你为皇叔,你与赤霄宫,是何渊源?”
雷观将金色的符纸对折,放回腰间,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提也罢。我看你也累了,先歇着吧,封魔印的事儿,我再想想办法。”
墨言再次倒回床上,雷观替他掩上门扉。明日,他还要为墨言再解十环锁魂链。
晌午的阳光正烈,满院的蓝色鸢尾随风摇曳,窗台上雷观最珍爱的那一盆,抽出了一根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