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原本遮挡在森白的贝齿上、红艳艳的舌头, 这会儿倒显得多余。

  天又见了明。

  温玉沉微微挑眉,继续在小厮的知识盲区问:“问完了么?问完了便劳烦你个带路。”

  小厮灰蒙蒙的眼睛盯着他,半晌也说不出反驳他的话, 最后只能讪讪收回舌头, 阖上双唇,生怕温玉沉嘲笑他似的, 把自个的牙也挡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这倒是那小厮多虑了,温玉沉倒也没那么大的闲心。

  僵持片刻,小厮还是让出了一条道,大门随着小厮僵硬的动作被推开, 发出“咯吱”声, 有些瘆人。

  常芷冉下意识后退一步,险些摔倒,被眼疾手快的华清棠单手扶住了。

  “我觉得…这里好奇怪…”常芷冉的声音微微发颤, 那只被华清棠稳扶住的手也连带着颤动。

  温玉沉率先踏入了这府中——

  脚下灰尘四起,像是荒废了许久无人打扫一般, 但这林家分明一次远门都没出过,又怎会荒废了这?

  看来这林家是来对了。

  温玉沉回眸一瞧, 后头俩人还站在外头, 便干脆伸手拉了他们一把——常芷冉被俩人夹着拽进林府,欲哭无泪。

  她其实就是有点害怕,想着自个儿试探着慢慢进林府, 结果温玉沉这么一扯, 把她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直接弄塌了。

  温玉沉看着俩人耷拉脑袋也不急,但他倒是有点好奇华清棠是因为什么这般情绪低落的。

  于是他伸手在华清棠眼前晃了两下:“想什么呢?”

  华清棠回神, 他看着周围景象大变的林府,心底有些发慌。

  刚想开口说这地方的不对, 目光就扫到了一侧侯着的小厮,于是他又犹豫着闭上了嘴。

  温玉沉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淡声道:“这小厮听不懂话,你可以放心同我说话。”

  小厮:“……”

  华清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抬眸看向了那小厮,道:“不必跟着我们了。”

  小厮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似乎是在思量华清棠的话是什么意思——最终,小厮觉得华清棠说的有理,扭头往门口走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大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这院子里的天,似乎又暗了下来,如同一张大网,将他们全部收拢其中。

  “这…”常芷冉咽了咽口水,她胆子不大,对于鬼神之事也是深信不疑的,毕竟有她兄长那次在前,“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温玉沉听见这话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问:“我们还没走呢,哪来的鬼打墙?”

  这常芷冉还真是吓着了,光在原地站着一步没动都能怀疑起自个儿遇到鬼打墙、在原地转圈出不去了。

  华清棠也安抚着她:“无妨,只是天黑了些。”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有点没底,再加上听见常芷冉所说的鬼打墙更是有些发慌——因为这地方同他上次见到的林府实在是相差太大了,这地方,倒像是几十年、几百年后荒废了的林府。

  温玉沉的声音不大,但却格外让人安心。

  “你还记得上回哪里没查吗?”

  华清棠点头,但不打算略过上次探查过得地方:“记得,但这变化太大,我想重新探查一遍。”

  温玉沉没说同不同意,只微微挑眉,问他:“全部?”

  华清棠“嗯”了一声:“全部。”

  至于他们为什么觉得这府里不会再有其他人则是因为他们已经在这观察了半天,也不见一个活人,就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

  倒像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温玉沉猜这地方大概同自己的灵相体差不多,那小厮的主人兴许早就算到了他们回来,所以放了两道保险,第一道便是那听不懂人话的小厮,而第二道,便是这完全密闭的“林府”。

  温玉沉刚踏出一步就被华清棠扯着袖子,他回头,抬了抬被他扯住的衣袖,没说话,像是在等他的解释。

  “你干什么去?”

  温玉沉答:“不是说把林府都搜一遍么?”

  华清棠有些疑惑的问他:“你认得这里的路么?”

  温玉沉“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华清棠是觉得自己不认路,要他带着才能走:“不认得。”

  华清棠更疑惑了:“不认得你走什么?”

  温玉沉收回了扯在华清棠手里的袖子,说:“不是要把林府都搜一遍么?那认不认路有何妨,左右去哪都是要搜的。”

  华清棠哽了一瞬,旋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认不认路都要搜一遍,那还要他带路干嘛。

  偌大的院子中,只有他们交错的脚步声回荡。

  搜了半天,这林府里也没有任何特别,若说是诡异之处便只有这积灰的卧房。

  “最后一间房了。”常芷冉轻叹一声,“若还查不到什么,我们就——”

  这下话还没说完,常芷冉就瞪大了双眼!

  这卧房里锁着个人。

  用铁链子拴着,蜷缩在地上,唇色发白,五官紧紧的皱在一起,像是困在了什么梦魇里。

  温玉沉眉骨微扬,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人。

  本来以为那引他们入局的人什么都不会给他们留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不过这“意外收获”也说不定是那人故意设局用来引诱他们的。

  但温玉沉偏喜欢以身入局。

  那人的脸上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冷汗涔涔,浑身上下都被人用铁链拴着,像是怕他逃了似的。

  温玉沉伸手探了探那铁链。

  扯了一下,便“叮当”响个不停,同时那被铁链拴着的人像是坠入了更深的梦魇中,颤抖的身子微弯着的手指想要抓住些什么,但都无济于事。

  “他是…”华清棠说了一半话,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伸手将遮挡在那人脸上的几缕发丝别过耳后,“…林栩清?”

  温玉沉一怔。

  他倒没想到这人会是林栩清,因为从华清棠先前所说的来看,林太傅即便真做了什么,也绝对不可能叫人发现端倪,更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毫不顾忌的将林栩清堂而皇之的锁在屋子里。

  就算林府没有人将此事传出去,林栩清这么大个人,凭空消失了不可能无人察觉,更何况林栩清先前还传出过与人抢灵器的事情,这便说明林栩清定然不会是内敛的性子——因为若林栩清内敛便不可能因为一个灵器与人发生争执,反而可能息事宁人,干脆一声不吭的将灵器让出去。

  而林栩清并非性子内敛,便肯定会有些与他相熟的友人,他要是突然不见了,那些与他相识的友人又怎会毫无察觉?

  但若是有察觉,那背后之人又怎敢动他?

  除非那人找了个东西顶替着他…

  “你可还清醒?”华清棠见林栩清眼睛撑起了一条缝,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但林栩清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都压在了华清棠身上。

  林栩清微微动了动唇,但并没有说出声来。

  温玉沉看他这样子觉得问不出什么,干脆去方才路过的厨房找了点吃的,递到他嘴边:“你是被谁抓来的?”

  林栩清喝了口水,鼻腔冷不丁吸入一口冷空气,剧烈的咳了起来。

  华清棠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了顺气。

  “我…”林栩清刚说了一个字唇角就溢出污血,源源不断。

  华清棠有些慌乱,正不知如何处置时温玉沉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擦好了后干脆将这人扶着靠在墙边上,为了防止他摔了,温玉沉贴心的用了一只手按着他的肩。

  华清棠愣了一瞬,觉得按照他这个按法,林栩清可能会昏死过去。

  于是在温玉沉诧异的目光下又把这人扶着靠了回来。

  “他会吐血。”温玉沉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华清棠动作一顿,抬眼问他:“你能把衣服借我么?”

  温玉沉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率先把衣服递了过去,然后他就看见华清棠把他衣服垫在自己身上,当做格挡。

  温玉沉眉梢一挑,笑了一声,语调里带了点无奈:“傅大人有洁疾就拿我衣服垫着?”

  华清棠十分镇定:“回去还你便是。”

  温玉沉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样逗笑,倒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行。”

  他半蹲下身,探了探这人的鼻息,随后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

  随后温玉沉又起身在这屋里转了一圈,周遭没有任何可以供林栩清出去的路,甚至连个窗子都没有。

  他捻了捻桌上的灰,眸色一沉——水和食物更不用说了,这屋里除了林栩之和拴着他的链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屋里仅存的几个脚印也是他们踩出来的。

  但若是连饭都不给林栩清留,他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温玉沉方才特意探了探林栩清的底子,甭说是辟谷,就连最初的经脉都不曾通过,更不可能是因为他辟了谷,所以不用靠吃饭维持生存了。

  难不成这林栩清是最近才被关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