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戏?”华清棠狐疑的问, 他总觉得自家师尊在憋着什么坏,偏他还不知道师尊在打什么哑谜。

  温玉沉笑笑,没多说什么, 只道:“等到了你便知道了。”

  不明所以的华清棠被他带到了聂晟一手操办的宴席之上。

  温玉沉身着一身红袍, 金丝绣成的腰带更添一丝贵气,他一出来, 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个便。

  “这人是谁啊?咋穿的这么…呃…”有个弟子跟身边人窃窃私语,半晌憋出来几个字,“像是孔雀开屏。”

  那弟子又补充一句:“还是那种花孔雀开屏。”

  华清棠想开口为师尊辩驳几句,但张嘴后又不知如何辩驳, 一来是温玉沉的确穿得显眼, 二来是他总不能上去跟人说“师尊不是孔雀开屏”吧?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仔细看了看自家师尊,在心底默默道, 也没有那么夸张,其实挺好看的。

  当然, 只有在他眼里,温玉沉穿得才不显眼——不光是因为他俩那层不能言说的关系, 更是因为他也喜欢穿这等艳色衣裳。

  “聂晟医仙。”温玉沉戏谑的看向长桌对面皮笑肉不笑的聂晟, 故意拉长音调,一字一句道,“你的药我帮你取了。”

  旁人偏还没觉察他俩之间微妙的氛围, 褚行止还十分诧异的左右看了他俩一眼, 得出结论:“原来小师叔和朝凌是相见恨晚啊!”

  在褚行止看不见的地方,聂晟嘴角抽搐了一下。

  温玉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为何这么觉得?”

  褚行止有理有据道:“那不然小师叔怎会告诉你阿念姑娘夜夜都要靠这安眠之物入睡?”

  温玉沉绕了一圈, 在聂晟手边放下了拎着的药包,调笑道:“我与医仙的确相见恨晚, 医仙说是么?”

  聂晟十分自然的接过话茬,将药包收下后浅笑一声:“的确。”

  “我从未见过有朝凌这般…”他压低声线,但仍笑盈盈道,“胆大心细之人,故而与朝凌格外投缘。”

  他将手边准备的酒倒入杯中,一手递到温玉沉面前:“这酒配上这饭菜倒还不错,朝凌要尝尝吗?”

  这聂晟嘴上说的轻快,但若他不接了这酒恐怕第二日就要传出一段“佳话”,譬如朝凌仙尊人如传言,毫无规矩可言。

  只是聂晟算错了,他温玉沉从来都不是什么顾及名声的良善之辈。

  指尖碰触到杯壁的瞬间,温玉沉陡然松手,酒水洒了满地,偏偏这人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十分惋惜的撇了眼地上的碎片:“聂医仙为何要松手?”

  被倒打了一耙,聂晟却又不能怪罪他,因为在旁人眼里的确是聂晟先松了手,只有在他和温玉沉的角度才能瞧清原委。

  聂晟反应也算快,拿脱了杯的手细微的颤动,他垂眼,叹了口气:“抱歉啊,这手是老毛病了,每年都会犯。”

  “只是没想到今年竟来的这么早。”聂晟真假参半道。

  不等温玉沉问,褚行止就先开口给他解释道:“小师叔的手是在救阿念姑娘时落下的病根,这些年有所好转,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聂晟打断了他的话:“陈年旧事,不必再提了。”

  伤了手的人竟还能行医救人?

  温玉沉看着聂晟那只还在颤抖的手,他知道现在的聂晟是装得,但褚行止那反应大抵是真有聂晟受伤这一码事。

  至于伤后为何又能行医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糖啊?”阿念将手里握着的糖递到了温玉沉面前,杏仁眼呼扇呼扇的眨了两下,见温玉沉不回自己,又颇为伤心的收回了手,“我明明记得你喜欢吃糖的。”

  温玉沉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聂晟就把他跟阿念隔开,将阿念整个人护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阿念喜欢吃糖今日就多吃些。”

  他清楚的瞧见了阿念漏出的那只眼并非先前那般浑浊,但也只是一瞬,在阿念与他视线相撞时眸中清明消散殆尽。

  温玉沉挑眉,双手抱臂,看着这两人若有所思。

  看起来这位阿念姑娘是装得。

  装成痴傻疯癫,说出的话无人会信,更无人会在意,但正因为这层痴傻之人的身份,她说出的话才最有可能是某些深埋着的“真相”。

  “聂晟,你想吃糖吗?”阿念的声音被闷着,她把脸别过去,望着那一桌糖,“这么多糖,会不会吃不了啊?”

  聂晟一手顺着她的背,柔声细语道:“不会。”

  转而,他朝褚行止道:“开席吧。”

  “好嘞!”褚行止一声令下,这甜食宴便正式开始了。

  除了桌上堆满的甜食外与寻常的宴席并无不同。

  阿念眼神空洞的盯着前头,半晌抬头,突然将糖大口大口塞进嘴里,但所有人都已见怪不怪,只有聂晟悉心的为她顺气。

  “阿念慢点吃,小心噎着。”

  耳边传来华清棠刻意压低的声音:“师尊,我觉得这糖不对劲。”

  温玉沉并未应答他的话。

  “咣当”一声,阿念失手打翻了一碟糖,散了一桌,有几颗还滚落到温玉沉的手边。

  趁着乱,温玉沉将几颗触手可及的糖压在了手中。

  阿念有意提这糖不止一回,这次又故意把糖掀翻到自己跟前,恐怕这糖也与聂晟所隐瞒之事有所关联。

  薛齐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刚起来就咋咋呼呼的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到徐佞身侧:“师尊,为何不告诉弟子…”

  徐佞斜睨了他一眼,十分不满他同温玉沉一样随性而为:“如此这般…”

  在徐佞“成何体统”四个字出口前,薛齐率先埋下头,吃起了饭。

  薛齐美滋滋的吃着,心里头想着这饭菜还是同上一世那般好吃,可得多吃点,接下来的路可没这么多好吃的了。

  “薛…”华清棠总归是没忍住想给薛齐提个醒,但刚一开口就被温玉沉使了个眼色,只得将话又咽了下去。

  “朝凌,你要不喝口酒试试,这酒不烈的。”褚行止见温玉沉迟迟不肯动嘴,以为是他不好意思,特意用胳膊戳了他两下。

  温玉沉淡淡摇头:“我酒量不好,喝了会疯。”

  他义正词严的说出令褚行止想要不顾形象的笑出声的话。

  褚行止抽搐的嘴角在努力迎合着他的人设,他那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严不能在今天毁于一旦。

  褚行止强行塞了口饭,算是止住了笑,他这会儿倒是不劝温玉沉喝酒吃饭了,因为褚行止想起自己在邵阳时过得日子了。

  温玉沉可以说得上是锦衣玉食,他每回都能从温玉沉那顺来些符合心意的吃食,想来今天的饭菜大概都不和他口味,自己再逼着人家去吃就不合适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聂医仙让我们相遇。”有个弟子十指合一,虔诚的朝眼前的饭菜拜了一拜。

  温玉沉看着那弟子朝褚行止道:“想不到你们还挺有仪式感。”

  褚行止感觉自己的面子都被自家这群倒霉孩子给丢没了,他淡定摆手,尬笑两声:“哎,这是他们个人爱好,我们尊重他们这些稀奇古怪的…爱好。”

  话音刚落,又有名弟子突兀窜起,僵直着身子,朝饭菜…行了个礼?

  温玉沉收回视线,点头道:“你们盛阳宗当真包容。”

  褚行止:“…朝凌,我们换个话题。”

  “咚——”

  一声巨响,长桌突然被掀翻在地。

  “谁啊?!老娘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还给老娘掀桌了?!”那姑娘气的拍桌,哦,不对,她拍了个空,然后顺手就把自己的伴生剑唤了出来,嚷嚷着要把打扰她吃饭的人揍成狗。

  “就是啊,你不想吃别人还想吃呢!”

  “啊!!!”一声惨叫将原本喧闹的声音割裂,“死…死人了!!!”

  方才叫嚣着要把人打成狗的姑娘当即冲在了最前头,她十分冷静的疏散了周围的弟子,留出一条道后自己遮挡口鼻,上前查探。

  死的人离温玉沉不远,刚好能叫他不用动也看个一清二楚。

  那人浑身僵硬,倒像是死了几日,那姑娘忍着恶心把尸体翻了个面,扑面而来的恶臭味儿防不胜防,钻入了她的鼻腔之中。

  温玉沉反应快,一挥袖便将这东西挡了个彻底。

  “肖宁!你快回来!”褚行止也不敢贸然上前,他并非是什么修习的好料子,他所精通之术是画符,而如今没有符纸,他相当于废人一个。

  肖宁仍捂着口鼻,甚至还抽空回头跟褚行止报了个平安:“师尊,你且安心!我——”

  肖宁红润的脸庞倏地发紫,聂晟当即出了温玉沉所设下的结界,伸手将她体内的经脉一一封锁。

  那尸体的恶臭味消失了,但肖宁身上的味道却愈来愈大。

  “小师叔!你怎地也出去了?!”褚行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双手交叠拍打出声。

  “这可如何是好啊!”

  聂晟指尖凝出了个白色药丸,塞到了肖宁的嘴里,肖宁身上的恶臭味散了许多,但脸上还是一片青紫。

  “师姐她…不会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