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临近转钟的点,温诉最后一个从舞房出来,抬头就看见路边的那辆银灰色机车。
卫松寒单手抱着头盔,斜靠在旁边玩手机,属于是飙车飙上瘾了。
“等很久了?”温诉接过他递过来的头盔。
卫松寒道:“没多久,十分钟。”
其实是因为太惦记今晚的事,下班了在家坐着都感觉浑身不舒服,卫松寒晚上八点左右就在这儿等着了。
可惜舞房的落地窗全拉了窗帘,中途想抬头看眼里面的温诉都没得看。
温诉抓了把他的手腕,试了试体温,卫松寒差点没直接僵在原地,温诉啧啧道:“才等了十分钟就冻成这样了?”
卫松寒虽然能直接莽上去跟人表白,但这种事被当场揭穿,还是会红着耳根反驳:“你管我,我畏寒不行吗。”
说完就把手抽了回来。
温诉笑而不语。
卫松寒对着这张脸,真是想气又气不起来。
妈的,温诉就是生来克他的。
“上车,你再磨蹭磨蹭,小心我冻死给你看。”
“这么脆弱?”机车车身微微一晃,温诉跨了上来,右手贴着卫松寒的腰际往前一伸,“借给你暖暖?”
温诉的手很好看。
白,掌背稍宽,随意摊开都显得手指修长,每根手指骨节分明,在月色下散发着玉一样的淡淡的光泽。
卫松寒看得一顿,忘了回话,温诉好像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抿唇,五指握紧,在他收回手之前,卫松寒说:“你连谁体温高都要跟我比一下?”
他仿若未觉,慢慢伸手一把抓住了温诉的手。
两个人的手指交络着,几乎十指相扣,卫松寒的冷得吓人,温诉排练后还没完全散去的炙热体温就被他的寒气刺得整个手腕都微微颤了下。
两股体温在掌间交缠着,卫松寒的耳朵红得几乎能烧起来,还要故作镇定地问他:“你手怎么这么烫,别是发烧了吧。”
温诉无语:“你手倒是跟我家冰箱冷藏室差不多。”
“我都说了我畏寒了。”卫松寒睁眼说瞎话,甚至有点磕绊,“好像还是有点冷……我再握握。”
说完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温诉就被他抓得更紧,两个人的十指间没了缝隙。
“……”温诉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问,“你还要抓多久?”
卫松寒不放:“……再一下下。冷。”
温诉就不说话了。
大概只是某种滤镜,或者是大脑带来的某种错觉,卫松寒越抓着温诉的手,就越觉得他的手其实还挺软的。
手指没什么肉,但手心的触感……
卫松寒有点出神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温诉的掌心,像是在确认他整个手掌的形状,没等他再摸第二下,身后的人把手臂抽了回去。
卫松寒不及防,往后看,视线刚转了一半就被温诉的手掌捂住了半边脸,毫不客气地就给他推了回去。
明明综合过彼此的体温,但温诉的掌心温度还是有点烫,似乎比刚才更烫。
“到底去不去看灯了?”
不高兴的语气,就是有点沙哑。
“不看我要回去睡觉了。”
卫松寒:“……”
卫松寒只好放弃思考温诉的手为什么这么好捏,握紧离合,说了句抓稳。
晚风吹过,撩起温诉的一截黑色碎发,他在后座上闲闲望着街景,耳尖有那么点发红。
灯光秀是在一个小型园区里举行,即使是大半夜也依旧人来人往,小吃摊贩在街道两边摆了一路,头顶灯串组成的小灯笼有时候是红的有时候是白的,随着远处的河边灯光表演改变着颜色。
可惜温诉他们来晚了,看也只能看到最后一场。
“你吃过晚饭没。”卫松寒问他,“走,边吃边看。”
温诉晚饭确实吃得不多,地偶又不像明星,不需要严格控制饮食,吃几顿夜宵是完全没问题的。
他还没回话,卫松寒就指了指远处几个小吃摊:“那个吃不吃?旁边那个看起来也好吃。”
温诉点点头,意思是都行,不挑。
卫松寒就让他等着,过了几分钟,他把那边好几家店的吃的全给买来了。
温诉:“倒也用不着买这么……”
“我靠!温诉你看前面那个画糖画的,那龙绝了,我第一次见画这么复杂的。”
卫松寒已经跑到百米开外去了。
温诉:“。”
小学生春游?
后来,在温诉的无情拒绝下,卫松寒退而求其次,买了个兔子闲着无聊给他啃着玩。
那龙实在太大,虽然很炫,但无处下嘴。
人越来越多了,马上就是最后一场灯会表演,人流渐渐朝这个方向聚集了过来。
温诉还在专心吃自己的,虽然被路过的行人撞了好几次肩膀,手里的纸碗居然还纹丝不动。
卫松寒看得都有点佩服这人了。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把温诉不吃的糖几口啃完,棍子扔进垃圾桶:“我手机快没电了。”
温诉终于从食物上抬头,不解其意:“你后面不就可以扫充电宝。”
卫松寒:“人太多了,我等会儿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温诉:“……”那打电话。
卫松寒:“所以吧,那个,为了防止……”
他说到一半卡了下,脑子里组织的语言忘了,温诉却已经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卫松寒下半句话就别别扭扭地吐出来:“……防止你走丢,我可以抓着你走。”
温诉却仿佛看穿一切般地侃了声:“还没摸够?”
“我什么时候摸了,”卫松寒黑着脸,多少又有点底气不足,“我刚才,是……”
温诉冲他抬了下手臂。
卫松寒哑声,温诉已经先一步移开了目光,那副捉弄人的表情不见了,只有声音慢慢吞吞的:“…就一会。”
“……”
卫松寒突然觉得刚才咽下去的糖,返上来了一股后劲。
冲得他口干舌燥,体温也开始发热了。
车水马龙的街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专注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温诉和卫松寒在身侧紧紧拉着的手。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但又都知道这阵安静并不是因为尴尬。
虽然移动到了人没那么多的偏角,但远远地还是能把湖中心的灯光表演收入眼底。
但卫松寒现在哪还有心思看什么破灯。
他在嘴里把好几个句子碾碎又咽下去,倒是温诉先开口道:“那是嫦娥玉兔?”
湖中心的大船上,正在展示用灯串编织成的明月、白兔,以及仙女。
但在注意力完全没在那边的卫松寒看来就是:黄色大盘子,白毛动物以及白衣女人。
他心不在焉地唔了声。
“哇好漂亮啊,这真的值回票价了!”
“卧槽卧槽,等等,先别看灯了,你看我们后面那两个帅哥,左边那个……是不是有点像累累哥啊?”
“??还、还真是,脸的轮廓好像。”
温诉和卫松寒站在偏后排的位置,前面三个女生偶然间回了一次头,然后就开始激动地频频回头。
“所以……是累哥吗?”
“不可能吧,而且头发和气质都不怎么像诶。”
“不管了,我直接去问!”
女生转过来时,温诉才发现有人在叫自己,三个看着像大学生的女生正好奇地望着这边,其中一个小心翼翼道:“请问……你是Break的Rei吗?”
卫松寒听得嘴角一抽,温诉已经淡淡地回答:“你们认错人了。”
顺便把手从卫松寒手里抽了出来。
大学生就遗憾:“我就说,只是长得像而已。但没事的帅哥,你也长得很帅了!就比我推差了那么一丢丢。”
温诉就笑:“谢谢。”
大学生不愧是大学生,三言两语就聊起来,反正都被堵在这里动不了,她们看温诉又这么友善,胆子更大起来,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
“帅哥你也是附近的大学的吗?跟朋友来看灯会?”
听到这里,卫松寒还在面无表情当哑巴。
“哇,那你是干什么工作的?不会是舞蹈老师美术老师之类的吧?”
卫松寒依旧毫无反应。
“除了我推,你怕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帅的人了,真的真的小哥哥!”
卫松寒在心里撇撇嘴。
“那个,顺便帮我朋友冒昧地问一下,你有女朋友了吗?”
卫松寒这下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已经有了。不好意思。”他一字一顿地说。
最开始卫松寒站在旁边,拉着张脸,看起来就吓人,大学生都不敢往他那边看。
现在他一开口,三个人立马瑟瑟发抖地点头。
“哦哦,这样啊,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啦,拜拜。”
温诉微笑着跟她们挥挥手,等彻底看不见人了,才道:“吓人家干嘛?”
卫松寒不高兴:“我对谁讲话都这样。”
他那只被冷风吹着的手,莫名有点空落落,凉飕飕的。
温诉道:“那对我怎么就不这样?”
“那能一样么。”
卫松寒闷哼了声,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说出来的话就有点遮盖不住情绪。
“我知道……她们是你粉丝,所以你对她们又笑又那么温柔。但你们团那个油男不就是把老粉发展成女友了么,你到时候要是也被经纪人叫去问话……”
温诉不禁好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卫松寒也觉得自己想得怪傻逼的,但控制不住。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
“……”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那么几秒,背后的灯光秀表演还在继续,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温诉透了口气,他脸上忽然就没了表情,情绪不明地,静静地和卫松寒对视:“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觉得卡子哥不该两手抓,也觉得偶像不该私联粉丝。那你是想让我怎么回答你前阵子说的话?也要劝我拒绝你吗?”
卫松寒微微一滞,不说话了。
温诉其实猜到他多半是这个反应,卫松寒肯定没想那么多。他一直都是优先遵从本心行动的那种人。
和自己这个人有本质的不同。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温诉吸了口气,声音依旧有些哑。
“但想不出答案。”
温诉从没觉得卫松寒会喜欢自己,所以他此前没考虑过这件事还会有后续。
他根本不打算说,他要闷一辈子,他向来擅长无视自己的情绪。
但现在,故事的走向却有点失控了。
“但今天,我忽然想清楚了。”温诉口吻平静道,“决定这件事最终走向的不是我,是你。”
“卫松寒。”
卫松寒:“……我,”
“你之前那么说卡子哥,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温诉打断他,“和我做跟他差不多的事吗?”
卫松寒像是哑然,又像是不知道怎么回话。
黑曜石般的眼睛缓慢地闪动了一下,其中倒映了远处湖上的灯船,数不清的星耀,重重叠叠的模糊光影。
温诉始终也看不分明。
周围喧嚣嘈杂,只有他们俩之间一片死寂。
直到三点整的钟声自湖中响起,灯光秀顺利闭幕。
卫松寒的沉默不语似乎已经让温诉明白了,他闭了闭眼,笑道:“我今天去住酒店。”
说完,他转身离开,卫松寒落在他身后,垂着眼皮,没有再出声叫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