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诉去浴室打湿毛巾把身体擦了擦。
他腿伤现在光是站着都痛,洗澡确实有点力不从心。
先这样凑合凑合,过几天稍微好点了再洗吧。
温诉顺便把妆也卸了,从浴室出来,拿了架子上的衣服裤子,背过身去换衣服。
他平时运动量大,背脊曲线流畅劲瘦,腰窝处被灯光投下浅浅的阴影,可惜卫松寒背对着这边在玩手机,看也不看他。
温诉换了身日常穿的休闲装,不过因为腿上打了支具,穿裤子时就有点不方便。
卫松寒听着后面衣服不断摩擦的声音,板着脸告诫自己绝不能回头。
他一回头,温诉这人肯定要开始摆出那副笑吟吟的嘴脸讲些有的没的。
以前这种事就不少。
小王还好意思说他欺负温诉,明明是温诉天天见缝插针地霸凌他。
好不容易等温诉那边磨蹭完了,时间也接近六点,天快亮了。
卫松寒找到了换锁师傅的电话,温诉家附近也有几家连锁酒店,正好卫松寒回家的顺路能送他一下。
其实刚才问完那句话以后卫松寒就后悔了,他也没觉得温诉会答应。
他们关系又不咋滴。
偶像和粉丝的距离比起同事就更远了。就算摊牌也只是徒添尴尬。
看见温诉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卫松寒就收了手机起身。
“还是把锁换一下吧,我给师傅发过消息了。酒店你想住哪儿?”他报了几个连锁酒店的名字,“价钱都差不多。喊个车就过去了。”
温诉的动作一停,掀起眼皮凝视这边的视线却仿佛是卫松寒做错了什么。
“…干嘛?”他硬邦邦地问。
温诉放下背包:“你只是想客套就别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语调缓缓,但卫松寒听出了其中的冷淡:“什么客套?谁跟你客套了?”
他要真想客套还叫什么车喊什么修锁师傅?
卫松寒很不解。
温诉就笑了声:“是,是我自作多情了。”
卫松寒:“……你他妈能别这么阴阳怪气么。”
虽然温诉说得很那什么,话里话外跟拐了一百零八道弯一样,但卫松寒又不傻。
他迟疑地张了张嘴,顿了好几秒,才问他:“那,你要去我家吗?”
温诉道:“不去了。”
卫松寒:“你他妈……”
温诉道:“再骂真不去了。”
卫松寒很想硬气地回嘴不去就不去谁稀罕你去,但他连嘴角都没象征性地动过一下,直接摸摸鼻子不讲话了。
温诉就有点想笑。
“走吧。”他把背包拉上。
“……哦。”卫松寒应了声,转身推开大门。
他看着平静,脑子里其实很乱,在门口自顾自地等了一会,回头才发现温诉穿鞋的动作慢慢吞吞,因为打了支具,活动起来始终不太方便。
“你要早去医院,现在能搞成这样吗……”
卫松寒蹲下身,拍开温诉的手,帮他穿鞋,还附赠帮他系了鞋带。
看温诉没反应,也没有要回话的意思,撇着嘴心里就有点负气。
“卫老师给几个人这样系过鞋带?”温诉在头顶忽然问道。
卫松寒道:“就你一个,你赚大发了,回头记得v我五百。”
“怎么没给喜欢的女孩子系过?”
……我特么哪儿来的喜欢的女孩子。
“那你呢?”卫松寒闷声问。
“什么?”
“你没有喜欢的女生?”
温诉沉默了一会,卫松寒手在系鞋带,背脊却绷得很直,直到听见温诉说:“什么时候她给我系鞋带了,我考虑考虑吧。”
卫松寒:?
你真是活该单身。
修锁的师傅之后很快来了,两个人没等太久,坏掉的锁满血复活。
不过还是老问题,这门不行。
但现在正是春节过后的找工作狂潮,租房的人也多,性价比高的房子没那么容易找。卫松寒也就没问温诉的打算。
一个多小时车程后,二人到了卫松寒的公寓楼下。
温诉抬头,望着这栋二十多层高的新建公寓,评价道:“还挺普通。”
卫松寒:“废话,你指望我住在什么市中心大厦顶层?”
温诉其实曾经听赵琨提过一嘴卫松寒和家里关系不好,随便猜一猜也知道,他肯定不是印象里的那种有钱花不完的大少爷。
这栋房子在市中心里算不上特别好的那一档,也就比普通上班族住的地方好一些。
电梯里很宽敞,亮堂得有些刺眼,温诉站在卫松寒身后,扫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眉眼带着几分懒懒的颓色,反正不是能见人的状态。
温诉无声叹了口气。
卫松寒住在21楼,一楼只有三个住户,他的房间在最角落,很清净。
玄关的灯亮了,卫松寒脱了鞋进去,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给他:“进来吧。”
那双拖鞋毛茸茸的,还缝了双兔子耳朵,跟卫松寒脚上那双纯色拖鞋不是一个画风。
温诉也没说什么,只是盯着看了两秒,卫松寒自己就突然开始解释:“我姐……卫欢你知道吧,她有时候会来我这儿人道主义关心一下她弟弟是死是活。这是她拿来了没带走的。”
温诉哦了声。
卫松寒道:“没别人穿过了。”
温诉笑了声:“我也没说什么吧?”
卫松寒憋闷着张脸:“我提一嘴,怕你有洁癖不行?”说完就抢过温诉的包,凶巴巴地转身走了。
卫松寒的房间是个普通的两室一厅,客厅没放电视,被他改成了一个电竞厅,桌上有电脑机箱,旁边就是厨房,连个沙发都没有。
完全没准备在家里接待任何人。主打一个孤儿布局。
温诉来了没地方坐,卫松寒就把电竞椅拉过来给他:“你玩游戏吗?”
温诉道:“上大学的时候去网吧玩过。”
“哦?玩的什么?”
卫松寒来兴趣了。
温诉回了个名字,正好是卫松寒经常玩的那个游戏,而且他玩得不错。
以前还有人来问过卫松寒要不要入俱乐部,卫松寒上大一那会儿还真考虑过。但家里不可能同意是一个,还有一个是游戏就是游戏,当成工作那卫松寒估计就不喜欢玩儿了。
想来想去还是拒了。
他这会儿听温诉说自己也玩过,像找到了新奇的玩具,黑漆漆的眼睛一闪,扬起眉梢道:“真的?你段位多少?我家里还有台老的台式,配置还行。要不咱们今晚双排?”
温诉眨眼道:“只是大学的时候玩过一会。还是被室友拉去的。”
“无所谓,我带你。放心,哥我技术好得一比。”
卫松寒说着说着就往自己卧室走,他记得那台台式放在衣柜下面了。
温诉只能站起来跟着他过去,挑了挑眉心想我好像比你大一岁,我才是哥。
然后就见前面的卫松寒在跨进房间的瞬间,突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温诉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了,不等卫松寒回头阻拦,他凑上前歪着脑袋一瞥。
“温诉,等等,你先别——”
现在喊也来不及了。
因为温诉已经看见了。
卧室里灯光通明,一张自己的等身海报被裱在画框里,挂在卫松寒的床正前方。
灯光闪一闪,海报上Rei笑吟吟的金色瞳孔也闪一闪,就好像在冲人眨眼睛。
除此之外,床头柜上有几根金色的应援棒,一个超大的玻璃展示架摆放在角落,里面陈列着Rei的各种周边。
大概是刚买的,所以还没完全装饰好。
但第一层已经完成了,被Rei的各种谷子有序地堆满,几条LED灯串子在旁边点缀着。
旁边放了十几个大箱子,不出意外,这些都是上次被卫松寒扫空的库存。
温诉其实在卫松寒的账号那里看见过一次这张海报,多少也猜到他家里会是这样,但亲眼看见的冲击跟想象没得比。
饶是温诉也不禁在这阵势面前哑了声。
“……”
他看了眼卧室里面,又看眼卫松寒。
卫松寒的背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扶着墙壁的手才缓缓一松,落下来。
“……那个,”他偏了下头,艰难地出声,没看温诉,声音整个闷在了嗓子里,所以显得局促又生硬,“我……”
但“我”了半天,卫松寒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倒是脖子到耳朵已经一片通红。
要是刚才没在温诉家摊牌,他还能找点别的理由。卫松寒脑子烧得有点转不过来,本能地想骂脏话。
他怎么就忘了房间里还有这些东西了。
这他妈比被温诉找到了网盘里的东西还要尴尬一万倍。
他不讲话的时候,温诉就低头扫了眼他垂在身侧攥紧成拳的手。
因为在用力,所以连骨络青筋都凸了起来。
“我这张还挺帅。”温诉跟他说。
卫松寒依旧红着脸:“……哪有自己夸自己帅的。”
“那挺漂亮的?”
“谁跟你说这个了……”
温诉弯了弯眼睛:“我只是觉得按男人的眼光看,这张也还可以,你要觉得不行,也可以把它摘了。”
卫松寒这下听出来了。
温诉在给他台阶下。
淦。
温诉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卫松寒抿紧唇,胸膛起伏,半晌,别开脸低声说了句:“那不行。”
尴尬的气氛好歹散了一点,二人就当刚才无事发生了。
卫松寒打开柜子,旧的那台机箱果然在下面放着,积了不少灰,一会儿还得搬出来擦擦。
温诉刚才没趁机侃他几句是卫松寒没想到的。
他只当这是温诉心血来潮的善良,只有温诉自己知道,有那么点尴尬的又不止是卫松寒。
温诉站在他身后,半边脸掩在门框阴影下,微不可察地泛着点红,不稳的呼吸和空气几乎融为一体,轻轻浅浅。
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见印着自己的脸的东西被装饰在别人的房间里。
温诉能笑着说出“我这张还挺帅”这种话,可能就已经是他这个人能做到的不露声色的极限。
好在卫松寒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个点其实不早了,温诉中途睡了一觉,不过也就三四个小时,卫松寒更是通宵一宿没休息。
现在神经稍微松懈下来,就觉得困得要死。
卫松寒想了想,对温诉道:“你,那个,要不睡我房间?”
另一间卧室常年没人住,床都没铺,卫松寒打算睡醒了再去折腾。
“我今天先在客厅凑合一下。”他道。
这两句话被他在嘴里过几遍才吐出来,略显干涩,就怕温诉会突然说点别的什么。
虽然两个男的睡一张床也不奇怪,把今天的温诉换成小王,卫松寒肯定不会有任何顾虑。他甚至要让小王滚去自己打地铺。
好在温诉只看了他一眼就点头,什么捉弄的话也没有。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卫松寒:“嗯……你,反正也没客气过。”
他松了口气,又说不出的有那么点失望,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临走前,他说了句“晚饭的点见”就关上了门。
客厅里安静,卫松寒在桌前坐下,本来还困,一想到背后的房间里,温诉正睡在自己床上,那点困意又突然没了。
他烦躁地挠了把自己的头发,干脆打开电脑,准备开局游戏再睡。
结果就是操作稀碎、走位变形,掏枪的时候脑子里是温诉苍白脆弱的侧脸,杀人的时候是温诉脱衣服时微微往后弓起的背脊和往前挺起的腰腹。还有不经意瞥到的胸前的那点艳色。
……要是能摸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触感。
这想法一闪而过时,卫松寒按错了一个键,直接被敌方反杀了。
屏幕上一个大大的Game Over。
淦。
卫松寒甩上耳机不玩了。
他给赵琨发消息:“完了,我好像得病了。”
前面其实还省略了一句:我他妈居然想摸男人的身体。
但赵琨非常歪打正着的回复出现了:“什么病?相思病?你小心被坏女人骗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