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谈灵的腰伤在一次训练后复发,紧急入院治疗,为平昌后的新赛季蒙上阴影。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让来看望谈灵的队友们不禁皱起鼻头。
嘎吱一声,谈灵的病房门被推开。
“谈灵,我们来看你啦!”
咋咋唬唬的,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唐梦。
唐梦的手里捧着遮住整张脸大小的花束,递给了病床上的谈灵。
“这是我们一起给你买的,希望你能早日康复、重回冰场!”
“谢谢。”谈灵接过硕大的花束,抿了抿嘴,回应了谈灵的那句祝福,“但再回去冰场,可能就是退役了吧。”
边景听完立刻撇撇嘴劝道:“说不定还能再坚持一下呢?”
“我舍不得你走......”唐梦声音立刻低了下来。
“人总要有告别人生某个阶段的一天嘛。”谈灵豁达地勾起嘴角,“而且,就算我退役了,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谈灵转了转眼珠,一脸得意地说道:“而且,我要是退役了,我就能随便大吃大喝了。你们约饭的时候,只能看着我吃。”
“啊啊,可恶!”唐梦撅起嘴抗议。
“医生怎么说?”何彗切回正题,问道。
谈灵眉头微皱:“新伤加旧伤,医生说下周就要做手术。”
“啊?”唐梦将整张脸皱在一起,“哪岂不是赛季铁定报销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谈灵响起医生的警告,状似轻松地复述,“毕竟医生说,你也不想拖着拖着然后瘫痪吧?”
唐梦立刻打了个寒颤:“师姐你好好养伤!”
一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期间提到奥菲莉亚的时候,有些惋惜,但更多是对谈灵的恭喜。
本来因为伤情而气氛忧郁的病房难得迎来欢声笑语,年轻人甚至还给窗边那盆死气沉沉蔫巴着的绿植浇了水,给落着灰的床头柜擦拭干净又精心地在玻璃瓶里插上鲜花。
谈灵看着大家的忙碌,有些不好意思。
“总之,谢谢你们今天来看我,也谢谢对我的恭喜。祝福我都收到了。”
谈灵此话一出,大家就纷纷识趣地就说要离开。
“不用不用,希望师姐你能早日康复!”唐梦说道。
“我们在队里等你!”边景附和。
“好好养伤,回见。”何彗送上祝福,随后跟着小朋友们的队伍,抬脚打算离开。
没想到,躺在病床上的谈灵仰着头,突然叫住她:“何彗,你等等。”
何彗脚步一顿,笑着回过脸:“怎么了,舍不得我走?”
谈灵面对何彗的调侃没什么反应,只是反问:“你不劝我不要退役?”
何彗摇摇头,耸肩答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退役后你打算干什么。”
“没想好,想先放纵自己一年半载。”谈灵极其坦然。
她将眼神投向左侧的玻璃窗,似乎在看着窗外突然窜到树上的麻雀。
“在之后么,可能做教练吧。”谈灵收回眼神,看着何彗,“你知道的,我是体育生进的大学,学的就是体育教育,也没什么其他本事。”
何彗点头表示理解。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的公司?”何彗突然朝谈灵递出橄榄枝。
谈灵一下瞪大了眼睛,连珠炮似的发出疑问:“你什么时候要开公司了?什么类型的公司?你也要退役了?我进来能干嘛呀。”
“公司还在筹备中,是体育公司主营花滑。首先主要是签约一些运动员,帮大家安排一些商务和通告。然后就是打算成立一个专业俱乐部,需要高水平的教练团队,所以想邀请你。”
何彗一一回答,将一副具有吸引力的蓝图铺陈在谈灵的眼前,“如果前面两项业务运营得顺利的话,我还希望做一个有影响力的华国的冰演品牌,和日本的抢抢生意。”
何彗说话的时候,眼神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亮晶晶的眨着,似乎比窗外的阳光更灿烂。
“听上去很不错啊。”谈灵被何彗打动,但对自己却不太自信,“可我并没有什么执教经验,可别把你的俱乐部搞砸了。”
何彗眼神紧盯着谈灵,眸子锐利而具有说服力。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的教练员。”她说。
谈灵总算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说何彗的眼神有魔力了。她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下。
直到何彗走后,谈灵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一切。
她不得不承认,被何彗那样的眼神盯着,什么话就长了脚似的,就落地生根,就必须成真。
*
谈灵一周后的手术很成功,但需要的养伤的时间却相当漫长。
按照医生的说法是——
“你只是暂时避免了瘫痪的风险,如果乱来,可能殊途同归。”
一想到有后半辈子要靠轮椅出行的可能,谈灵立刻老老实实、谨遵医嘱。
2018-2019赛季彻底报销不说,谈灵在床上躺了近半年才算慢慢恢复了基础的训练。
又三、四个月,谈灵才陆陆续续地恢复陆地和冰上的练习,从适应性训练开始,在医生的监控下逐渐加量。
而在谈灵养伤加康复训练的这个赛季,除了何彗一如既往地在国际花滑届完成冠军收割以外,越来越多的青年选手开始挑战更多种类的四周,自由滑的竞争逐级上升。
而关于奥菲莉亚违规使用兴奋剂案件的尘埃落定,似乎只是一场短暂的插曲。
——「奥菲莉亚申诉失败,奖牌剥夺和禁赛四年板上钉钉!」
新闻如此写道。
判决出来的那天,谈灵的手机消息电话就没停下过。铺天盖地的恭喜,夹杂着零星的关心她复出的消息,全都涌向了她。
只有何彗的消息有些特别。
何彗:「冬奥铜牌得主加盟彗星俱乐部,你觉得我能这条能有机会上头条吗?」
谈灵:「彗星俱乐部?你什么起的名字?」
何彗:「关注点好像不是这个?我前不久刚注册完成,彗星多么特别的天文现象,不适合我吗?」
谈灵:「我怎么听说彗星是不详的预兆?扫把星?」
何彗:「21世纪的华国不讲迷信!我听林姐说你和队里提了退役的事儿,所以,我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两人聊得火热,但聊到这儿,谈灵打字的手就停顿了。
何彗没催,她知道谈灵也许还需要再思考清楚很多未来的细节。
*
谈灵退役前的最后一站,定在了2019年的华国杯分站赛。
前一站加拿大站是谈灵腰部手术后的第一站,但她发挥得并不好。在四周崛起的时代,谈灵的三三连跳都岌岌可危,稳定性大不如前。
这场华国杯的退役,成了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事。
「虽然感觉很可惜,但是谈灵的职业生涯也挺圆满了。」
「一人血书!能不能把谈灵的奥运奖牌盛大地还给她啊。虽然给不了平昌一样的阵势,但好希望有点仪式感。毕竟是退役场,真的很希望能有点什么!」
「二人血书!」
「+1+1!!」
而这次的华国杯,挺听劝的。
在女单比赛开始之前,华国杯安排了一个特别的环节——
一场的2018平昌冬奥会花样滑冰项目女单奖牌的授予仪式。
啪的一声,冰场的灯熄灭,一场惊喜酝酿而生。
在华国观众们的欢呼下,在主持人的介绍下,这场仪式感满满的特别补授仪式开始了。
整个冰场上只有一束聚光灯,紧紧跟着谈灵,她走在工作人员提前铺设好的红毯之上,焦点般的来到最中央的位置。
啪——
又一盏聚光灯在场上亮起。
这盏灯的圆圈更小,投射在谈灵正前方的一个斜立着的天鹅绒盒子上。
盒子里放着一块铜色的奖牌,绶带是蓝色的,上面印着PyeongChang2018的字样,象征着奥运。
谈灵看到奖牌因为灯光折射出特别的光泽,翻腾的情绪堵在胸口,一路向上。
而在看到颁奖嘉宾的那一刻,谈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沿着脸颊流下。
对面的人头发花白,精神气却十足,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取下奖牌,缓缓走到谈灵的面前。
那是每一个华国人都熟悉的面孔,是华国功勋的第一代花滑女单运动员谷琼,曾为华国队拿到一枚宝贵的世锦赛铜牌。
而谷琼此刻正将这枚冬奥的铜牌挂到谈灵的脖子上,将一束捧花交到她的手里,又给了她一个温暖而绵长的拥抱。
谈灵下意识地弯腰,愣愣地接受捧花,然后有些呆滞地迎接拥抱。
主场的掌声几乎没有停歇过,为谈灵的特别时刻而鼓掌欢呼。
赛前她是知道有这个环节的,但她没想到,是谷琼来颁奖。
谷琼搬完这块迟到的铜牌,笑着对她鼓励道:“华国花滑界拥有你们,真的很幸运。”
“谢谢。”谈灵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花。
*
华国杯的比赛结果并无意外。
新规则限制了无限编排后半段跳跃的不平衡的编舞方式,加分的路被堵死之后,反而让大家的节目节奏感更好了。
有两位青少年组刚升组的选手在华国杯选择挑战四周,但对何彗并构不成威胁。一是四周数量不够多,二是表演滑行都稍显青涩,实在不成气候。
何彗仿佛和冠军绑定在一起,延续着平昌周期的统治性地位。谈灵的成绩不太好,但考虑到伤病和即将退役,观众们多了一份包容。
她的最后一场表演定在华国杯的表演滑上,演出的曲目是平昌冬奥会的短节目,意义非凡。
一曲冰上舞蹈之后,谈灵深深地鞠躬,几乎多到每一个区域的观众都有一次独特的感谢。而后,她双膝跪在冰面上,匍匐下身子,吻住了地面。
当天晚上,何彗收到了谈灵的新消息。
——「我考虑好了,让我们一起把花滑在华国的发展,推向更好的未来吧。」
何彗秒回:「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