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娜·凝还没有睡醒,但是她的丈夫就已经先一步醒来,只是如同往常一样,阮嘉致先靠近了自己的妻子,轻轻吻了一下冯娜·凝的额头。

  冯娜·凝动了动身子,因为这个吻而清醒了一些,挣扎着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醒来。

  “没事,你再睡一会。”一旁传来了阮嘉致温柔的劝导声,“前两天楠楠住院,你辛苦了。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有机会就多休息一会。”

  “嗯……”冯娜·凝含糊地应了一声,便听到自己丈夫以极其轻微的动作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门缓缓合上,最后发出了锁扣合上的声音。如果是原本的冯娜·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翻个身继续睡觉,但是今天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她却格外清醒。

  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地抬起头来望向空荡荡的天花板。

  内心充满了愧疚。

  她到底怎样才能将自己父亲的事情顺利地告诉如此关心自己的丈夫。

  *

  今天是阮临楠和阮巍彦以及他们的母亲一起约好去看外公的日子。

  冯娜·凝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吃完早饭之后就迅速去了冯娜公爵的所居住的房子。

  冯娜公爵此刻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装备,此刻正在门口等待他们。一身贴身的羽毛球服,手中挥舞着早已订制好的羽毛球拍,冯娜公爵气势昂扬。并且计划把自己的爱提供给自己的大外孙阮巍彦:“来得正好,不如和我一起打一场球赛。”

  虽然说是“来得正好”但是身后已经被立起来的羽毛球场和对方的这身衣服刻不是这么说的。

  阮巍彦忍不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主动接过阿尔文管理官此刻递过来的球拍:“好。”

  对绝大部分运动项目都格外有兴致的阮巍彦果断答应。

  而一旁的管理官阿尔文已经在递完了球拍之后,就伸出手邀请一同前来的阮临楠和冯娜·凝,一同向球场旁边摆好的躺椅的位置,以及躺椅旁边早已阮临楠和冯娜·凝最喜欢的橙汁,方便他们在一旁观战。

  果然每次来到这里自己的外公都准备的好全面哦。

  阮临楠一边这样在心里感慨道,一边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躺椅的位置,迅速躺了下去,并且伸出一只手举起了橙汁,另一只手开始为两个人疯狂打call,为了保证自己绝无偏心,阮临楠一边叫:“外公加油!”

  然后就换了一只手:“哥哥加油!”

  “外公加油!”

  “哥哥加油!”

  阮巍彦和冯娜公爵似乎也在阮临楠的鼓励下格外有劲,羽毛球打得漫天乱飞,阮临楠一边给两个人加油,一边缩紧了自己的脖子,生怕被羽毛球打到。

  不过第一局羽毛球很快就结束了,哪怕冯娜公爵这几天每天都努力做运动,但在每天高强度运动的阮巍彦面前还是很快败下阵来。

  比赛结束,负责计分的阿尔文立即上前,为冯娜公爵递上了毛巾。

  而一旁的阮巍彦显然还没有打够,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一滴汗都没出。

  那边阮临楠欢呼一声,接过了自家外公手里羽毛球拍,主动上去挨打。

  冯娜公爵一边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一边在一旁找了位置坐下,他的女儿冯娜·凝就坐在他的身侧。

  冯娜公爵先是喝了口水,之后转过头问冯娜·凝道:“关于楠楠的择校,你想好了吗?”

  说到自己儿子以后的读书问题,冯娜·凝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楠楠说想学档案学,至于学校倒是没有特别的要求……”

  不过实际上的阮临楠说的更加十分实在,当时说起自己目标的时候,阮临楠就伸出一只手说:“离家近的!和哥哥一个学校!”

  如果说离家近的,大概也就是卡罗拉大学了。

  完全就是一副,有学上就好了的态度。

  “如果送到诺里奇大学……你觉得怎么样?”冯娜公爵喝了口水,这样回应道。

  冯娜·凝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其实这个意见也不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毕竟诺里奇大学几乎是所有贵族都一定会读的学校,而且极难进入读书,里面拥有极其强大的师资力量和设备,相对而言里面专业修改也较为容易一些。如果阮临楠过了一年之后不喜欢档案学,也可以随时更换专业,给足了大家试错成本。

  让阮临楠进去读书可以说是有益无害,冯娜·凝自己也是从那所学校毕业的。

  冯娜·凝看着自己此刻在羽毛球场上被自己哥哥用羽毛球打的哇哇大叫的阮临楠。

  她其实最担心的是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和大儿子不同,大儿子从小似乎就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自己的小儿子,反而似乎更喜欢看别人努力奋斗,而对于自己的未来似乎一向是“都可以”的状态。

  让冯娜·凝担忧到不行,此刻冯娜公爵的意见似乎是正中冯娜·凝下怀,只是关系到阮临楠未来的学习,她没有马上下定决心,而是开口道:“我会问问楠楠的意见。”

  还有阮嘉致的意见。

  冯娜公爵看向了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的未曾见面,让他们已经能够平和地说起当年的那件事情,冯娜公爵有些感慨:“你从来不会干涉楠楠的选择。”

  “这是我长这么大之后学会的最珍贵的经历。”

  冯娜公爵向后靠了一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件事没有说出更多的话:“我现在也只是提供意见而已,不会强迫你们做事情的。”

  冯娜·凝勾起了嘴角:“谢谢爸爸。”

  只是紧跟着担忧也再一次慢慢滴漫上了她的内心。

  现在她有了非常幸福的家庭,但是她的丈夫却还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而且现在还可能牵涉到自己儿子的学业。

  无论如何要慢慢告诉对方这个真相。

  *

  沈清远后来从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一方面是他不能在住在那里让阮家继续付款,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也担心沈家再一次找上门来。

  已经彻底出院的沈清远背着自己小小的行李,再一次到了自己的之前打工的店铺门口。这里一个小小的电子设备元件处理店,当年收留他的老板此刻正在门口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分明是一样的地方,沈清远再次看到这里的时候却有奇妙的心情。

  风清云朗,好像这周围的风景此刻都在为他而开阔,他伸出手,敲了敲老板面前的桌子:“老板?”

  总是气哼哼的老板面对顾客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声气:“什么事?说!”

  这熟悉的暴躁语气竟然让沈清远有些怀念:“老板,这里还招人吗?”

  “没有没有,这里不缺人手——”老板抬起手挥了挥,果断拒绝了沈清远的要求,但是他下一秒抬起头,却看到了沈清远的脸颊,“怎么是你?”

  沈清远露出了一点微笑:“老板,我回来还债了。”

  “哼。”老板站起身来,双手抱胸,脸上的神色似乎变得更加凶恶了一些,“你还知道回来?!”

  “是的。”沈清远抬起头看向对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不光我回来了,我这里还带来了我的身份信息。”

  这句话让老板的表情一顿,重新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沈清远。

  分明是和之前一样站在他面前的小孩子,但是这次老板却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感觉,如果非要说的话……

  老板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的下巴。

  就好像有光落在了沈清远的身上。

  那光简直太吸引人的眼球,老板于是低下头,撇了撇嘴:“那之前商量好的工资也不会给你涨,你要想清楚了。”

  “不用了。”沈清远笑了一声,“我今天是来履行之前答应你的打工时间的。”

  “那就赶快进来干活。”

  老板冷着一张脸,却将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让沈清远尽快进来。

  沈清远已经习惯了老板的冷脸,跟着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继续进行之前的工作,只是他坐了一会之后抬起头,疑问道:“老板,我这次虽然有了身份,但是没有地方住了……你能帮帮我吗?”

  老板的眉头一竖:“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可以不要工资。”

  “也不是不能考虑。”

  *

  因为现在临近毕业,学生们都开始准备自己要去的学校面试,或者其实有极大部分的学生已经决定了要去的学校,所以阮临楠需要去上的课程实际上很少。

  阮临楠自己其实也拿到了距离自己家里最近大学的入学通知,所以剩下的时间,阮临楠就花在了和沈清远贴贴上。

  今天也是这样,沈清远现在暂时住在这家店里,平日里的主要工作是将老板收进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收拾干净之后贴好标签入库。

  阮临楠还是第一次看到在这里工作的沈清远。

  或者说,他还是第一次看的没有穿着白衬衫的沈清远。

  这里的地方并不大,是一个小小的储物室,因为里面有许多东西没办法接受长时间的光照,所以只有一个不大的气窗。有光线从气窗中落了进来,能够看到里面漂浮着的尘灰。

  沈清远就在这个小房间里安静地将物品一个一个用绒布擦得干干净净。

  阮临楠就在另一边,坐在小板凳上,望着在那里忙碌的沈清远,目光不自觉地在沈清远的腰上不断地打转,最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悄悄地发出了“噗嗤”的一声偷笑。

  沈清远转过头来看他。

  阮临楠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笑容的意思,而是更加努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却凉凉地盯着沈清远。

  沈清远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阮临楠的目光忍不住又在沈清远的腰上过了一下,“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像家庭煮夫哦~”

  阮临楠其实说的也没错,为了让打扫更容易一些,沈清远此刻套了一个带有格子纹路的围裙,腰身上有一条细细的带子在沈清远的腰上打了个整齐的蝴蝶结。

  看起来这腰一定很好抱……

  阮临楠忍不住这样想道。

  但是沈清远没有感觉到阮临楠此刻的目光,而是看着对方轻轻挑了一下眉。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围裙,然后对此刻笑得开心的阮临楠说:“你过来。”

  阮临楠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沈清远叫自己干什么,但还是乖巧地哒哒哒几步走了过去:“唔,来了。”

  沈清远伸出手掐了一把阮临楠的脸颊。

  怎么还是这么乖。

  沈清远从自己的身边翻出了一个和自己身上穿着的差不多的围裙,继续对阮临楠说:“抬手。”

  阮临楠乖乖抬起手。

  沈清远把小围裙套上了阮临楠的脖子,又熟练地将围裙上面的褶皱全部抹平,在阮临楠的腰上打了个结。

  和沈清远穿的不一样。

  阮临楠的围裙上画着一个小小的小熊脑袋,探头探脑的,和此刻的阮临楠如出一辙。

  阮临楠任由沈清远给自己套上围裙,在对方给自己围上围裙的时候还能问道那个沈清远身上熟悉的青草味缓缓地将自己围绕。

  ……如果沈清远和自己毕业之后分道扬镳。

  他一定会觉得很寂寞。

  阮临楠模糊地想起今天妈妈问他关于想不想去诺里奇大学上学的事情,他当时忽然想道,诺里奇大学似乎和沈清远想要参加的维塔军校距离很近。

  于是阮临楠几乎没有多一秒的思考。

  他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