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选？这根本就没得选！
萧然抿紧唇，如果他此时收手用全部修为去救那些城池的人，那么江清影一定会逃走。
可如果他救顾扶灵……这根本不能救，一条命和几万条命，这完全不能比。
可是顾扶灵是顾家阵法的支撑，萧然不知道那个阵法还能撑多久，倘若人死阵破……
众人沉默着，他们全都望着萧然，希望他能够做出选择。
瑶迟脑子也在飞速运转。
黑雾炼化是需要时间的，这期间死人本就无可避免……
男子的手虚虚握着。
他……他们死了也……瑶迟眸光轻闪，几千年与黑雾为伍，他的脾气或多或少都受了影响。
他的责任不断告诉他要做些什么，可他脑子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否定。
就救一个又怎么了，千年前就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死点人怎么了！！！！
他又不是不救其他人了！
瑶迟垂着的手被握住了，他回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顾扶灵望着面色苍白的人，他一笑：“还不解开我的禁制吗？”
瑶迟：“我……”
少年起身：“你也不想他们死对不对。”
“不想有什么用！”瑶迟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他梗着脖子道，“萧然都没办法，难道把你放出去受死吗？”
“不。”顾扶灵坚定地看着瑶迟，他声音柔和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有办法的瑶迟，相信我。”
瑶迟蓦地握紧少年的手。
“瑶迟，你会帮我的，不是吗？”顾扶灵眸子总是水润的，看的人心一软。
男人闭眼，他转身走开，似乎拒绝了少年的要求。
可在顾扶灵抬手时，他身上的禁制突然就没了。
少年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多谢。”顾扶灵说完，飞身出去。
瑶迟回头，他伸手企图抓住少年的衣角。
可就像修鹤城那次一样，他依旧没有拉住顾扶灵。
“我真是服了。”瑶迟咬牙切齿，他握拳，最后反而放心了。
男人转身，他看着绵延万里的黑雾，一步一步踏入虚空。
每走一步，他给自己下的禁制就少一层。
最后一层禁制一碎，顾扶灵也到了江清影面前。
来自古神的威压席卷了整片天地，刹那间天空变色。瑶迟双瞳黝黑，一层一层的古文咒枷萦绕在他周身。
江清影看着突然出现的顾扶灵，心中一慌。
“你不要那群凡人的命了？！！！！”
“他们的命我要。”顾扶灵眼底怒火恍若实质，“你的命，我也要！”
成悲剑四周包裹着令人胆寒的浓烈灵气，朝着江清影劈了下去。
与此同时，瑶迟出手了。
他手中的玄色长剑化为一团团浓墨，而这个天下就变成他的画卷。
浓墨落地，原本蠢蠢欲动准备摧毁城池的黑雾全部被禁止在了半空。
其他人来不及去思考异常，他们眼看萧然抽身往其他城池去了，赶紧落地替换了之前的人。
新画出来的封印再次亮起，笼罩整个庆城。
萧然趁着黑雾被禁止的间隙，挥手甩下数道结界，前来支援的长老宗主们来不及思考，他们赶紧飞往各处城池，把困在里面的凡人全部救出来。
轻吟剑响，瑶迟与萧然对视。他们虽未说话，可却明白彼此的意思。
待局面稳定下来，男人收手，转身抽出玄色长剑去帮顾扶灵。
庆城宽广，之前萧然设下的结界与新启动的封印阵法相结合，把整个城池孤立起来。
打斗飞出来的灵气和剑意光芒四射，在阵法里不断乱窜。
江清影举着梧晔剑，却只能堪堪抵挡住顾扶灵的攻击，乱飞的灵气在江清影姣好的面容上划出浅浅的一道血痕。
“你手里的剑也是神器？”她心中虽然惊讶，可手中招式不减。
顾扶灵未曾搭话，两人灵气一碰，少年直接被震飞出去。
他飞身在空中稳住身形，瑶迟缩地成寸，眨眼就接上了顾扶灵没有完成的招式。
二人一进一退，竟然恍若一人。
“这……”风期捂着心口，他和受了伤的众人挤在一起，看着打斗的人。
招招狠厉，步步杀机。
“就算合修过的人……”有人喃喃道，“也不可能配合得这般好吧？”
这完全就是共用一个脑子啊！
两柄长剑，一金一黑。飞动间灵气迸发，剑意凌秋。
黑雾再次把两人震飞，它环绕在江清影身侧，身上全是伤口。
这么下去可不行……
顾扶灵余光看着救人的萧然，他抿唇。
不能让黑雾和江清影有喘息的机会，不然师尊那边棘手不少。
少年思考片刻，在他再次和江清影靠在一起的时候，他抽出发带，连同手中长剑化为了成千上百的丝带，它们缠住江清影的手和梧晔剑。
顾扶灵翻身，金色的阵法把他托举在半空中。
血红色丝带陡然绷直拉紧，少年长发披散，一头墨发间，那抹白色十分扎眼。他看着江清影，高声道：“瑶迟，破她的结界！”
不用顾扶灵提醒，瑶迟已经到了女子跟前，他手里长剑一刺。
女子周身萦绕的结界直接破了。
江清影心神一震，喷出一口鲜血。
“扶灵。”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庆城上空的空间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割裂。
瑶迟手握长剑，他感受到了天地法则的空间。
“你再不出来我都以为你死了！”顾扶灵死死扯住手里的丝带，他咬牙切齿低声道。
“都是意外。”天道咳了一声，解释道，“之前我分出力气追着她气息过去，本以为可以利用她进入化神期的时候渡雷劫。可谁知那个系统还是有点本事，竟是把化神期的那道劫给躲过了。
刚刚秘境有古神的力量，我现在这个形态是进不去的。”
天道也很无奈：“你先把梧晔剑拿回去吧，那个系统只能等她成仙那一遭了。”
成仙的那道雷劫是绝对躲不过去的，这是死律。按照正常的魔修渡劫来说，成仙雷劫便是它们的死期，无一例外。可江清影有系统帮助，也不一定。
天道只有抓住系统插手这个世界因果的时候，一道雷先给它劈出来才能好好料理。
“不就是成仙？”顾扶灵苍白的嘴角上扬，他看着被他束缚住的江清影，“哪有这么麻烦。”
其他人成仙难如登天，她江清影可不会。
“你难道忘了，她能干什么了？”
天道顿时明白过来，它坚定道：“此法冒险，我会护住你的。”
顾扶灵脸上带着张扬的笑意，他起身，四周的风吹起了他散乱的长发和衣摆。
瑶迟看着突然变了神色的人，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少年腕间装饰用的红绳在空中飞舞着，黑雾缭绕，虽已显颓败之态，但还蠢蠢欲动。
江清影咬了咬牙，她看着少年发间的白发，眸光轻闪。
在顾家长大的她，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被封印反噬生命力，那面前这个人就已经是强弓弩末。
女子看着少年，她缓缓握紧手里的剑。系统可说了，顾扶灵的气运值是所有总和的三倍不止……倘若她有机会一举拿下，那她今日便可成神！
神位，那可是修仙之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东西。如今这些人穷其一生也最多到达一个仙，神早就消弭于历史长河之中。
江清影都不敢想，要是她能成为神，她会多么的活泼开朗。
在女子不曾注意的角落，原本还伤痕累累的黑雾突然变得完好如初。
黑雾再次重整旗鼓，它冲着顾扶灵飞去，带着的灵气和狂风似乎要把这一片空间全部碾碎。
少年同样也不是吃素的，成悲剑在他手里变换了无数形态，两人打斗之间任何人都插不上手。
威压和武器的碰撞声让在场的人全都退避三尺。
瑶迟看着突然强势起来的黑雾，眉头紧锁。
面前的女子贪欲实在太重，竟然已经能够成为黑雾的养分了……
受了伤落在地上的人只能开出法器保护自己，他们看着上空的人，只觉得十分震撼。
“不愧是顾家的少主，仅凭一人就能和化神期魔修打个平手。”
顾青深听着旁边人的惊叹，只觉得哪里不对。他目光紧紧追随着跃动的少年，心中却在顾扶灵每次落下来的点位上做了标记。
黑雾之间，点点微光如同星子一般，它们或是暗淡或是明亮。彼此纠缠相撞，在少年行过的路径上铺成一道淡淡的金色纹路。
白色的力量从这条路上行过，快速的好像从未有过。
黑雾本就是由江清影所控制，越靠近她黑雾越多。
女子看着深入的顾扶灵，嘴角忍不住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本还彼此缠绕的黑雾突然分散，露出了里面的长剑。
“少主，快躲开！”顾青深看着梧晔剑光华，瞳孔一缩，“是陷阱！！！！”
“呵呵……”江清影笑出了声，她得意道，“晚了！”
瑶迟爆了句粗口，他收剑，来自古神的威压随着他伸出的手朝着远处的二人抓去。
江清影怎么可能放过到嘴的肉，她面色冰冷，黑雾笼罩中扯住顾扶灵的双手往后一撤。
黑雾形成的保护罩把瑶迟的攻击挡了回去，强大的力量直接把在场的人全都震飞。
黑雾紧紧缠着顾扶灵的双手，邀功似的把他带到了女子跟前。
江清影眸中带着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她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顾扶灵，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男人捂着心口，脸色难看的看着江清影。
“你敢碰他试试？！”
江清影不是吓大的，她轻笑：“与其担心他，不若担心担心你身份暴露后带来的麻烦吧。”
陈星河捂着伤口，他立在另一边，出声劝道：“清影，你先别激动。莫要犯错啊……”
瑶迟一顿，一脸嫌弃扫了眼男子。
妈的哪来的智障。
江清影冷哼一声，她看着从远处飞快赶过来的萧然，让黑雾把顾扶灵提了起来。
“顾扶灵，你看，你那个救完人的师尊过来了。”她恨恨道，“他们都很担心你呢，你说，我要不要给你一个交代遗言的机会？”
少年沉默着，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求求我。”江清影最见不得顾扶灵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这让上蹿下跳的她好似一个跳梁小丑，“我心情好说不定就不计较你刚刚的无礼了。”
感受着身后那道冰冷的气息在不断靠近，顾扶灵没了耐心。
死死禁锢他的黑雾在他手腕上腐蚀出斑驳血迹，少年顶着控制自己的黑雾，一把握住了指着自己的梧晔剑。
“江清影，你太自大了。”顾扶灵眼底闪动着细碎的光，伤口的血顺着梧晔剑的剑身一路流了下去。
黑雾好似被烫到一般不断瑟缩着，绑着少年的分支也开始松开。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呢？”顾扶灵彻底挣脱束缚，他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女子的手。
“什么——”江清影瞳孔微震，她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忍不住想要挣脱。
但如她所说，晚了。
少年的左手手腕莲花纹印记光芒一闪，一圈金文禁制从他手腕飞了出来。
顿时，四周狂风大作！
金色的符文瞬间将二人包裹了起来，庆城四周，数十道由金色符文组成的柱子立了起来。
刹那间，天昏地暗。
赶来的萧然和其他长老抬头看着这以整个庆城为局的阵法，全都面露惊讶。
“这……这是……”绿芙不敢相信，她美目微睁，看着面前不断往上输咒文的光柱，忍不住用手触碰。
强大的天地威压直接爆发，把绿芙震飞出去。
“这是法则符文。”九仙阁的另一人脸色难看，他赶紧接住被震伤的绿芙，看向了萧然，“这顾扶灵什么来头！”
瑶迟握紧手，法则的符文就连他也不能轻易突破。
“顾扶灵，你疯了？！”江清影看着他们面前光速旋转环绕的符文，听着系统在她脑海中的警告。她不断挣扎，企图把自己和面前的人分开。
天道插手，她如果真的吸收顾扶灵的气运，那就一切白费了！
怎么会……江清影百思不得其解，顾扶灵不是一个古神后裔吗，为什么能和天道扯上关系！！！！！
此时的顾扶灵苍白又脆弱，他嘴角的鲜血将他的双唇染上几分颜色。
少年唇角微勾，自己撞在了梧晔剑上。
顿时，剑身光芒大作！
“不……”江清影看着不断朝自己送来的灵气和气运波动，心中不断惊骇。
明明这些都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可现在让她害怕的，也是这样的场景。
化神期的修为开始不断升高，到达一个临界点。
雷云翻滚，蕴含着天地法则的闪电不断发出爆鸣。
还在庆城的人全都连滚带爬逃离了阵法中心，他们站在城外，看着阵法中心的两人。
禁制不断在解开，正如之前瑶迟那般，隐藏在顾扶灵体内的灵气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
众人眼睁睁看着原本只是洞虚期的少年，眨眼间连升两个大段，一跃变成化神。
“十八岁的化神期？！”有人失声道，“这怕是最年轻的化神了吧——！！！！！”
顾青深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他自小就跟在顾扶灵身后，可他完全不知道自家少主居然隐藏了实力。
“你不是很想得到我的修为吗。”顾扶灵耳边是雷声和法则运行的威压，他听不到外边的人在说什么，少年嘴角带着血，心口不断传来疼痛。
“现在全部给你，你怎么反而如此害怕了呢？”
顾扶灵心想，还好，自己的心和所有人都一样，长在左边……
不然梧晔剑一剑下去，就算有天道护着他，他恐怕也得死。
强大的神力从少年体内迸发出来，顾扶灵的一头墨发终于失去生机，变得黑白参半。
酝酿良久的天雷终于劈了下来。
随着一声巨响，众人只觉得自己不仅眼睛瞎了，耳朵还聋了。
这个天地都在颤动，可见此次雷劫之强。
黑雾早已经在天道的压制下转入地底不再出来，而江清影犹如一个残破的娃娃一般飞了出去，重重砸进了倒塌的房子中间。
随着数道雷劫劈下，顾青深只觉得脚下一软。
完了……
这下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