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哲到达公司时, 祁砚山已经在处理工作。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只有公司大楼的部分办公室还亮着灯。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申州在夏季总是多雨。
推开办公室的门, 祁砚山站起身和徐文哲打招呼。
“很抱歉, 这么晚还喊你来加班。”
他的声音中带着歉意。
徐文哲微微摇头, “左右也闲着无事，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他说着，在祁砚山附近坐下，打开一份文件。
两个人话不多说，立刻就开始工作。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祁砚山没打算工作很久, 准备九点钟就结束。
八点时, 他点了两份粥送过来，当做夜宵。
徐文哲虽然不饿，但是也没拒绝祁砚山的好意。
他放下文件, 准备吃夜宵。
祁砚山和他一起。
这一会, 也正好当做休息时间。
办公室安静几分钟后，徐文哲看一眼窗外, 主动开口：“看天气，今天夜里应该有雨。”
祁砚山打开手机的天气, 应声道：“是的，凌晨有中雨。”
徐文哲应声，目光落到祁砚山身上, 想了想他又问：“你是要早点回去？”
祁砚山点头, 想到林遇嘴角就忍不住扬起来。
“男朋友在京海, 想回去见他。”
徐文哲不太关注这些，这会就有点诧异：“你有男朋友？”
祁砚山再次点头, “对。”
徐文哲：“那是要早点回去。”
短暂的交流结束，两个人又不说话了，彼此安静吃着夜宵。
徐文哲其实有心还想问点什么，关于林遇的。但是又觉得问别人太唐突，就把话咽回去。
祁砚山见缝插针给林遇发消息——
他拍了一张自己吃一半的粥，发给林遇。
【加班中】
【夜宵打卡】
林遇刚回到家，正在看手机，回复消息回复的很快。
【】
【】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下次来申州我带你去店里尝尝】
林遇：【好】
他重新点开照片，注意图片边缘还有一点衣角。
【身边是有人吗？】
【对】
【和念慈的徐总一起加班，准备九点钟就结束】
敲手机的动作十分明显。
徐文哲不紧不慢吃完，才问：“和对象在聊天？”
“是的。”
徐文哲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他站起身收拾外卖盒，目光无意间扫过屏幕，发现祁砚山屏幕中的头像好像有点眼熟。
他下意识多瞄一眼，很快就认出头像。
有点像是……小遇的头像？
他微微蹙眉，追问道：“你男朋友是……”
祁砚山熄灭屏幕，将手机随手放在桌面，也跟着开始收拾外卖盒。
“是林遇，您也认识。”
真是小遇？
徐文哲顿住，一时间心中弥漫上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是又说不清楚。
好像是过分惊诧了。
他垂眸，目光落到祁砚山的手机屏幕上，一时间没回声。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来，一条新消息进入——
徐文哲的目光没移开，清楚看到对方的锁屏照片。
他身体一僵，眼睛快速睁大，几乎是扑过去一般，抢在祁砚山之前拿走他的手机。
图片里的人他太熟悉了。
怎么能不熟悉？
他的小宝拍的为数不多的照片，徐文哲在漫长的二十几年里，看过无数遍，连衣服上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牢牢盯着祁砚山的手机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好像要将这张图片的全部都刻在脑海里。
错不了。
这就是小宝的照片。
小宝走丢时穿的就是这一身衣服，这一双鞋子——
绝对错不了。
“徐总。”
祁砚山不解，伸手要拿回自己的手机，再次被徐文哲避过。
他忍不住开口：“徐总，有什么事慢慢说，你先把手机还给我。”
“绝对是的，错不了，是小宝……”
徐文哲喃喃自语，听见祁砚山的声音，好几秒，才抬起头。
祁砚山与他对视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是泪。
“徐总？”
祁砚山瞥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看见自己新换的壁纸后，心一下子就提起来。
不会那么巧吧？
他想着，下一秒，徐文哲就迅速抓住祁砚山的手，激动道：“祁砚山”
“你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告诉我可不可以？”
情绪激动下都来不及思考客套。
徐文哲眼眶通红，不等祁砚山问，就主动开口道：“这是我的小宝啊，是我的小宝。”
祁砚山很快冷静下来。
“您别急。”
他拍了拍徐文哲，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才继续道：
“我知道照片是谁，但是”
“可以让我先和他联系一下吗？”
祁砚山没有贸然开口说出身份。
人心都是偏的，他希望鱼鱼可以掌握主动权，做出抉择。
徐文哲连连点头，“好好……”
“你先联系，我不急。”
虽然是如此说的，但他的目光一直看着祁砚山，注意他的任何动静。
祁砚山对他点头示意，拿起手机走进办公室的小隔间。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拨通林遇的电话——
“鱼鱼”
“我现在在申州，遇到了一件事。”
“关于你，我觉得你需要知情。”
祁砚山也不拐弯抹角，等林遇接通电话后，直接开口。
林遇疑惑：“什么事？”
关于他的？
关于他能有什么事？
祁砚山继续道：“我可能遇到了你的亲生父亲。”
“什么？”
林遇几乎怀疑是自己幻听，“我的……”
“对。”
祁砚山肯定道，“是徐文哲。”
林遇几乎呆住了。
怎么又和徐叔有关系？
一瞬间，林遇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还在梦中，才会有这么离奇巧合的事情出现。
徐文哲可能是他的生父？
林遇张了张嘴，除了惊讶就是茫然。
“真的吗？”
“大概率是。”
徐文哲将今晚的情况简要告诉林遇：
“他通过你小时候的照片认出来了，现在想知道你的信息。”
“你是怎么想的？”
林遇早过了寻求父爱的时候，知道自己是母亲收养的孩子后，他也没有半点对亲生父母的好奇。
他不算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现在这样的生活，他觉得已经很好了。
但现在——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一切巧合的像情景剧的剧本。
“等我一会。”
林遇重复道：“等我一会。”
祁砚山应声，“不着急。”
“如果没有考虑好，我可以先找借口糊弄过去。”
“你只需要遵循内心，做出选择。”
林遇没说话。
几分钟后，就做出决定：“不用瞒着。”
他知道徐叔一直在找孩子，而徐叔又对自己很好……林遇一时间没法对上角色，但也没法做出知道真相，还刻意隐瞒的事情。
就算，和徐叔没有缘分合不来。
他这么多年的坚持，也需要一个结果。
“好。”
祁砚山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又和林遇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离开小隔间。
他一出来，徐文哲就激动站起来。
“怎么样？”
他有点紧张。
祁砚山对他点头，给他换了一杯水，才在他对面坐下——
“这张照片是林遇的照片。”
小遇？
是小遇。
徐文哲蹭地站起来，眼眶又湿了一点。
他缓了缓才重新坐下去。
小遇就是他的小宝。
他早就见到他的小宝了。
冥冥之中，他们终于又重新遇上了。
徐文哲喜极而泣。
后面工作自然没有继续完成。
徐文哲拉着祁砚山问了很多关于林遇的事情，从小到大，一直聊到晚上十点钟，祁砚山才返回酒店。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祁砚山刚起床，徐文哲的电话就打过来——
“来公司吗？昨天的工作还没处理完。”
祁砚山：“。”
“……等我二十分钟。”
许是近乡情怯，徐文哲决定等两天和祁砚山一起回京海。
正好自己也把东西收拾好。
于是祁砚山开始天天早八晚十的工作生活——
早上八点钟，晚上十点钟，忙的脚不点地，但工作效率也快速上升。
所有工作提前处理完，当天晚上，两个人就坐上回京海的飞机。
林遇收到航班消息，犹豫好几分钟，还是去接机了。
其实，这两天他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是徐叔弄错了。
弄错也有可能，毕竟只是看了一张照片，记忆也许有偏差……
祁砚山知道他的顾虑后，很快发过来一张鉴定中心预约截图。
他给林遇发消息：
【下飞机我们就去。】
【徐叔那边我来说。】
林遇回复一个【好】，他也想知道更准确的答案。
飞机上，祁砚山同身边的徐文哲开口说这件事——
徐文哲一口答应，“小遇就是小宝。”
他肯定道。
说着他低下头摁亮手机屏幕，看着新换的锁屏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找祁砚山要的。
下飞机刚到晚上八点钟。
林遇听见播报声，心就一提。
他赶忙看向一旁的玻璃，确认自己着装的无误后，才看向出口的方向。
焦躁期待和不安并存，还掺杂着一点不知道怎么面对的忐忑和尴尬。
但林遇并没有在出口等到人，反倒是祁砚山先找到他。
“鱼鱼”
他给了林遇一个大大的拥抱，松开后，林遇立刻注意到跟着他一起的徐文哲。
“徐……徐叔？”
林遇哑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小遇。”
在飞机上问话一句接着一句的徐文哲，这会也有点沉默。
所幸，祁砚山包揽了全程。
三个人汇合后，立刻开车到达预约好的鉴定中心。
采血，鉴定。
专门的场所，出结果的速度会更快一点。
更不用说祁砚山还加了钱。
三个人从鉴定中心出来，祁砚山主动道：“去吃饭？”
徐文哲立刻点头，他看向林遇，像是终于找到话题，立刻问：“小遇晚上有没有吃？”
“饿了吗？”
“吃了一点。”
林遇回答，心里有事在等着，胃口总不太好。
徐文哲：“那我们去吃饭。”
林遇：“好。”
祁砚山看看鱼鱼，又看看徐文哲，觉得两个人在某方面倒是真有点相似。
他订了餐厅，坐上餐桌后，林遇和徐文哲的话终于多起来。
吃过饭是十点。
外面的夜市依然很热闹。
鉴定结果大概会在凌晨出，一时半会等不到。
三个人简单商量后，林遇和祁砚山送徐文哲回酒店后，祁砚山才送林遇回去。
但送到后他今晚没离开，睡在了客厅沙发。
不过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鉴定结果一发过来，林遇就打开查看。
【……支持生物学亲子关系……】
心底像一块石头缓缓落地，闷重砸在地面。
房间门很快被敲响，祁砚山推门进来——
手机铃声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是徐文哲的电话。
林遇抬头看向祁砚山，几秒后又低头接通电话。
“小遇。”
对面的声音有点哽咽，尽力维持着平静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
但尾音到底暴露一丝忐忑。
林遇没什么早餐的喜好。
但在这一刻，突然想起第一次去申州和徐文哲见面时，吃到的肠粉。
“肠粉吧。”
“好！”
“晚安，早点睡。”
电话被挂断。
有些话无需多言，彼此心中都清楚。
他们来日方长。
祁砚山见电话挂断才走上前，他弯腰将坐在床上的鱼鱼拥抱到怀里，紧紧扣住后，才满足喟叹一声。
“鱼鱼”
他喊道，停顿两秒，而后才道：
“你又多了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
这份爱，像流落在外的宝石，经历漫长的岁月和风霜，才终于抵达主人手中。
林遇被祁砚山紧紧拥抱在怀里，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跳动的胸膛——
他“嗯”了一声。
主人也攥紧那颗来之不易的宝石，并将其小心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