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把道具检查一下,别一会又出问题了。”
“知道啦。”
平竹大剧院里,秦若姿从后台忙活完出去,绕过走廊到了剧场安检入口,现实主义话剧《绝河》的巨幅海报下,摆满了各方送来的落地花篮,她一眼就看到了一束用黑纱包裹着的玫瑰,大概一千朵,格格不入地夹在一堆百合和向日葵中。
“喜欢吗?”
秦若姿应声扭头,瞧见姜佟略带臭屁的侧脸,嗔道:“你真有点毛病。”
“错,我是真的爱你。”
这话叫秦若姿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俩人站在海报下嬉闹了一阵,她才想起来问:“沈斯岩没来吧?”
“是暂时没来,这不还早着呢吗?”
“那他要是不来,”
“不来也没关系,今天重点是你,”姜佟搂住她肩头,“姐姐,剧场适合你,其他地方也一定适合。”
“我知道,”秦若姿胸有成竹地说完,又道,“你演技真的不怎么样。”
“嘿,姐你,”
秦若姿俏皮地跑了两步,头也不回:“我去后台了,你自己玩会儿。”
姜佟知道自己演技不好,可刚才他并没有在演,他虽然期待沈斯岩过来一起陪秦若姿完成这场谢幕演出,但也不会因为他不来而忘记今晚的重心是秦若姿。
六点半,观众陆陆续续进场,有人在门口专区买这出戏的画册,也有人在跟秦若姿的海报合影,姜佟一直在门口逗留至安检高峰期过去,门口稀稀拉拉只剩一些不太着急的人排着一眼能望到头的队伍。
“先生,可以进场了。”检票员在开场前一分钟过来提醒,姜佟点点头,再看了眼已经无人再进来的门口,随着检票员往里去了。
《绝河》是姜佟学生时代里参演的第一部 戏,在剧中饰演过女主苏安静同母异父的弟弟张尧。
130分钟的剧目,时间过去太久,他零散的记着一些片段,而这里头印象最深的,是张尧在决定去往边境支援前和姐姐的告别。
此刻的舞台上,苏安静趴伏在一张空摇椅的扶手上,张尧从黑暗中走出来,到她身后蹲下,半张脸贴在了她背上,接下来是一段长达三分钟的静默。
“跟苏安静告别过的人,此后都没再和她相见,”大二那年,《绝河》首演结束后,姜佟带着妆跟沈斯岩吃饭,食堂人不多,他们坐在一个角落里,“师姐说,苏安静努力让自己成为别人眼里一朵不朽的玫瑰,却总是弄巧成拙的成了人茶余饭后的笑话,她的精神世界崩塌,最后才演变成孤独死。”
沈斯岩不大理解的点了点头,将一块酥肉放在他碗里:“快吃吧。”
那一下子,姜佟眼睛都亮了,他歪头瞧着沈斯岩:“沈斯岩,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副鬼样子。”
“你有病?”
“有啊,你也有,你跟我一样,理解不了这些。”
然后130分钟不多不少的过去,背景音乐在剧场里回荡,秦若姿和演员们到台前站成一排跟观众行礼,掌声喋喋不休,姜佟从回忆中脱离出来,随之鼓起了掌。
等幕帘从两边合上,场下灯光亮起,他也终于有空把视线放在前排左侧的空位上了,那是他找杨路要的票,而沈斯岩始终没来。
他在人群退场的熙攘中接到了徐非鸣打来的电话,听不清徐非鸣在那头说了什么,只在挂电话前跟对方说:“来接我。”
剧场大楼左侧的车道堵了一刻钟,徐非鸣围着这栋楼转了一圈才把人接上,这会堵在车流中,懒得发脾气了:“拍摄定在后天下午,这次品牌代言跟你一起。”
“你干嘛这么大动干戈?”从来都是模特迁就代言,能让娱乐圈顶流明星迁就一个即将销声匿迹的模特,也只有徐非鸣干得出这种事。
但徐非鸣对此似乎没什么所谓:“你跟我回素央,会省掉我这些麻烦。”
姜佟就不吱声了,车子开始挪动,慢慢到门口过抬杆,有散场观众从车边路过往外去,沉默间,他瞥见了一个逆着人流往里走的人。
那人怀里抱着一束花,与车头交错而过时视线穿过挡风玻璃落在了他脸上,但在很是短暂的停留过后,又轻飘飘地移走了。
姜佟心里发皱,情急地叫徐非鸣停车,车子突兀的停下,引来后头一阵阵鸣笛催促。
“沈斯岩,”姜佟追着人过去,“沈斯岩!”
沈斯岩的步伐一点也没变,他保持着相同的步距往剧场大门去,而姜佟快步到了他身边和他同行。
“我带你去找姐姐。”姜佟说。
“不用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
“然后呢?”
“已经落幕了,”姜佟的话让沈斯岩慢了下来,他接着说,“苏安静一次又一次的死在全国各地的剧院舞台上,但是从明天开始,她不会再死了。”
沈斯岩拧着眉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还是沈斯岩,你没变。”
沈斯岩觉得莫名其妙,侧挪了一步,离他远了点。
俩人进剧院后直接往后台去了,演员们在换衣服,卸妆,但后台很寂静,姜佟掀开门帘进去时,看见的是独自坐在镜子前发呆的秦若姿。
“看见了?”沈斯岩跟进来就站在他身边,说,“苏安静彻底死了。”
姜佟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哑巴了,他喉间突发苦涩,听见沈斯岩不咸不淡地跟他说:“你回吧,别让人等太久。”
说的是徐非鸣,姜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拿着花走到秦若姿身边了。
“接下来什么打算?”沈斯岩问。
“在接触一些电影剧本,”秦若姿说,“之后怎么样我可不知道,混口饭吃吧。”
话是这么说,但秦若姿的名气摆在那,谦逊罢了,沈斯岩没再多问,只说:“恭喜。”
秦若姿嫣然,靠过去抱了抱他,视线落在门口,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姜佟自那天之后就消失了。
一开始没人察觉,沈斯岩在这当中和任青山来往的频繁了些,作息和以往没有区别,还是睡不好,夜里会在楼下干活,白天应付订单,傍晚时任青山约他吃饭他都没有拒绝。
萧喆和林丽珠也来过,在温冬找不出姜佟生活过的痕迹后放心的走了。
唯独大亨不太好,食欲不振,一连一个礼拜没有排泄物。
沈斯岩再次将它送去医院,做完检查后被医生叫进了诊室。
“上次让你换灯,换了吗?”
“嗯。”
医生姓袁,跟沈斯岩一来二去的已经熟了,“片子没什么特殊,老毛病倒是没犯,回去看看是不是垫材的问题,换一种材料,或者调一下缸内湿度,虽然是蜥蜴,但也不能照书养,陪陪它,多观察,总能找到原因的。”
“好。”
沈斯岩明白他的意思,回来后天晚了,他在爬缸前陪了大亨三个小时,陪到对方已经困了,迷瞪着不肯理他。
沈斯岩正要跟它做点心理工作,还没张口,就听楼下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去窗户边,只见秦若姿站在楼下,于是问:“怎么了?”
“姜佟在你这儿?”
沈斯岩莫名:“不在。”
“他电话打不通,不知道去哪了。”
“回素央了吧。”沈斯岩说。
“不会,”秦若姿情急道,“他身份证手机都在家里呢。”
沈斯岩脑子里嗡了一声,砰一声,窗户合上,他下楼后接过秦若姿的车钥匙:“监控查了吗,报警了吗?”
“小区拍到他出去了,还没报警。”
“什么时候出去的?”
“前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