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点睛之笔。◎
番外·流星街
1
“好臭。”
“好脏。”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 但比想象中的要糟糕一百倍。
眼前是漫山遍野,几乎没有任何尽头的垃圾场,如果拿横滨的垃圾处理厂等级是5,这里的等级就是100, 范围未免也太大, 也不知道积累了多长的时间, 连土壤都泛着一种垃圾的恶臭,即便只是简单的翻一下土壤的下层时,马上能够意识到的一件事。
这里土壤——只不过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遗留下来的垃圾分解物产物。
黑色的浓水、如同浸染在最糟糕的世界里面, 不管看到哪里都没有办法逃离的垃圾世界。
有着一个相当漂亮的名字,但也相当糟糕的现实。
——流星街。
……但听说,就算是这样糟糕的地方, 好像也有这干净的住处。
太宰治拧着鼻子, 他决定先去找一个干净的地方落脚。
就算是莱瓦汀,那家伙最近也被优渥的生活彻底战胜了本能了吧?
2
某一日,莱瓦汀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偶然地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要去我的家乡看看吗?可能也就只有一次机会。”
太宰治:“欸?这是可能办到的事情吗?”
莱瓦汀的目光发生了一瞬间的游移,他当然干不到, 但能干的人才也是存在的。
过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白兰还惦记着莱瓦汀身上的诅咒还没有解开的事情。
“真可惜, 我查询了许多的方法,看来都没有办法解决你身上的诅咒, 因此我在这里提出一个提案。”
白兰侧过了身子, 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巨大的屏幕, 屏幕内依稀能够看到似乎是复仇者监狱的一隅。
展现在莱瓦汀面前的是依靠着营养钵提供的营养, 沉睡中的男人……那是一个类似于白兰一样的生物, 他与白兰有着相同的体型、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貌, 白兰和他的相似度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白兰全然不顾营养钵沉睡的男人,他有一些得意洋洋地说。
“介绍一下,庄司。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我。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既然我那么厉害,如果同样存在着另外一个我的话,强大的我就是1+1,等于双倍的强大,这不是一个非常棒的想法吗?”
在菲茨杰拉德的资金赞助,有着平行世界的科技能力、已经数不清的人才帮助之下。
白兰硬生生做出了一台跳转世界的机器。
已经解除誓约的莱瓦汀用着赞叹的口吻惊讶白兰的能力。
白兰接着说:“无论在哪一个平行世界,我都没有看到你解除了诅咒,你身上的诅咒……大概是比我们想象、目前为止的科技与能力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东西。八兆个平行世界之中没有一个你成功的话……我只能够转换解决的方法了。”
“去偷走过去的你的身体使用吧。”
在白兰的提案之下,莱瓦汀为了补全他撒下的谎言,他同意了白兰的提案……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不是吗?
太宰治在短暂地思考一下,他忽然就伸出了手指:“……八兆个平行世界没有一个你成功解除诅咒的话……”
八兆,是一个庞大到这辈子都不一定用嘴数的完的数字。
太宰治的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莱瓦汀,你是那种就算解除了诅咒也会坚持对过去的知情.人说,我的诅咒还没有解开,撒下那种谎言的人吧。”
莱瓦汀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若无其事地说:“谁知道,我又不知道平行世界的我怎么想的。”
其他平行世界的莱瓦汀,就算解除了誓约也会若无其事地装作有这么一回事——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都有着相同的共识,并且真的这样做了,这么一想,也不由得打从心底地想。
这样的人也太恶劣了吧。
3
托那么一起临时的打算,莱瓦汀和太宰治来到了这个只有知道坐标才能抵达的特殊世界。
因为穿越时空并不是一件稳定的事情,太宰治和莱瓦汀分散了。
“糟糕透顶啦!”
带过来的沙色外套都因为衣摆太长的缘故,经过了几次凹凸不平、翻山越岭(垃圾山)的行动下,现在已经变得非常糟糕,脏兮兮得像是从咸菜缸里面拿出来时爆发的刺激性味道。
流星街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方。
擂体街与流星街非常相似,但论人群的心机与庞大的占地面积,无疑是后者更加胜一筹,而且他们小部分人拥有和莱瓦汀相同的力量。研发出来的能力倒没什么,如果是扎实的基础能力麻烦程度往上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幸运的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太宰治笑眯眯地和屋主告别。他换上了一套说不上时尚,但其他相比之下很干净的西装外套。
干净的衣裳、以及看起来精神饱满,四肢修长。
一看这就是与流星街格格不入的人——但凡是有眼睛的人,看到太宰治第一时间会想起来的评价无非就是如此了。
冤大头,可以对他动手。
基于这样的评价,有人付出了行动。
来人非常擅长潜藏,小孩子的身形简直如同影子一样,流畅地在各个垃圾山的阴影下移动,走在了细碎的物件之上也没有发出更多余的响声。他所有一切的行为,成熟地甚至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就好像做了一百次、一千次一样。
作为小孩子来说,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换做了普通的大人,说不定真的就让他得手了。
小孩子的攻击像是一把出鞘的匕首,在出鞘的时候就没打算让人毫发无损地回去。凌然的杀意在抵达之前都是悄然无声息的。
太宰治……虽说他体术说不上好,不管在港口黑手党、又或者武装侦探社都一度成为体术中下的人选。
那也要看对比的对象究竟是谁。
没有营养的未成年可不在那个范畴里面。
太宰治如同轻巧的猫一样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匕首的攻击,抓住了小孩的手臂,反手就把他按在了地面上,瞬间完成了一次压制。
成年人修长的四肢,绝对的体重优势,以及提前的预判使得太宰治在交锋上获得了优势。
袭击的人体型很小,瘦骨嶙峋的体型几乎能与四岁的孩子相比较,严重的营养不足在这里可以说是常态了。
许是因为更换了衣服的缘故,太宰治目前的心情还能说的上不错,“作为小孩子来说,你的动作已经很漂亮了,可惜找错了目标。判断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能够在流星街里面获得了干净的衣服,以及饱满的肌肉、几乎全身上下都维持着整洁。这就代表了一种无声的威胁力。
但对于小孩来说,这样显眼的威慑力下方,眼前的男人的身上有着他所图谋的东西存在着。再加上,这样纤细的四肢、说不上孔武有力、也看不出身上持有什么样的武器。
故此,他做出了值得一拼这样的判断。
小孩的声音非常细小,柔软的嗓音远远能引起人的心软:“对不起,饶了我吧。我只是肚子太饿了。”
“欸~我看你今天倒不像是没有吃饱的样子嘛,力气挺大的。”
太宰治无动于衷维持压着他的姿势。
“……今天吃饱了又不代表明天也能吃饱。”
“撒谎的话可对我没有用,很不巧的是我很擅长对付骗子。”太宰治停顿了一下,他说的话一如既往一针见血,“无非就是发现我不是流星街人,认为我相比起来……比较好说话。你们流星街人到底怎么认的,有那么明显吗?”
“我没有这样想。”
他像是一只细弱得可怜的黑猫,挣扎着想要逃离,最后才转过头睁着金色的瞳孔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看到了小孩的脸。
“……?”
4
“手机坏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坏了!”
太宰治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再一次感叹手机坏的不是时候。
就算这里不能够用网络、也不能够使用信号基站联系、也没有任何的充电器、可以联系的人等等这一系列的麻烦。
但唯有一个功能,太宰治此时此刻尤其需要。
“你知道哪里可以搞到相机吗?”太宰治回头看那个瘦巴巴的小孩。
小孩子顶着一脸“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的表情,他识时务地说:“我不知道,相机这种东西就算没办法用,里面的零件也能换到不少的物资——基本上,不可能有一个相机活着离开物资投放点。”
“浪费,这也太浪费了。”
比起说是糟蹋相机,小孩明显觉得眼前这个外来人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脸,这种认知让他有一些毛骨悚然。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揣了一下怀里的备用武器……然后摸了一个空。
绑在腰侧的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小孩眼神一个飘忽,只见自己的备用武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太宰治的手上,轻松地向天空上抛,又精准无误地接住。看起来也不害怕一时失手接得手上一阵鲜血淋漓。
小孩在这个时候非常清楚地认知到了一件事。
他打不过眼前这个男人。
——明明是一个不知道怎么就凭空出现的男人。
既然不是流星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5
小孩其实搞不懂这个男人,既不伤害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打算对他做什么,但说什么也不打算放过他,就一直跟在了他的背后。
为了住址的安全,小孩最后只能沦落到了一种有家也不能回的状态。
有够讨厌的。
“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心血来潮地忽然开口询问。
“……”他沉默了一下,发现自己那点小小的心机对太宰治一点用都没有,就算是示弱又或者忽然进行了一次袭击,虚伪的话语和做作的动作,这一些往常能派的上用场的小手段通通都没了用处。
小孩臭着脸,反问道:“你认为我会有父母、家长、监护人这种东西吗?”
“既然如此,小朋友,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吧。”太宰治不为所动,他反而兴致勃勃地说。
小孩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非同一般的恶寒,看太宰治的表情好像要恶作剧一样,万一给他取一个“小猫”或者“小狗”的名字,感觉下一秒他吐出一个“小黑”也不是不可能一样。
而且名字就像是代号一样的东西,一联想到这个甩不掉的男人接下来会跟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喊“小黑、小黑”的话,他得呕死。
“……那种东西我姑且还是有的。”
“我叫莱瓦汀,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年幼的莱瓦汀察觉到了太宰治跟在后面走路的动作忽然就停止了下来,他迷惑地向后看了一眼。
从见面开始就满脸从容的男性,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事情一样,一瞬间从黑夜里面坠入了星空的怀抱里面,足以磨砺出发光的双眼。
莱瓦汀是搞不懂他因为什么发生了变化,但这并不妨碍一件事情。
在太宰治发愣的一瞬间,他抓住了机会,猛地撒腿就跑,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一个呼吸就跑出了一百米之远。
太宰治:“……”
跑得也太快了吧,这是逃亡了多少次才积累下来的速度。
太宰治站在了后面悠然自得地停留了片刻。
他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将名字送给了莱瓦汀的时候,本应维持着惊喜与期盼的脸上,最开始浮现在他脸上的是情绪。
是诧异。
随之而来的是乍然一笑。
本来还以为是很喜欢那个名字、和名字被猜到了以后才会有那个反应。
结果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吗?
他们两个的品位有那么相像吗?
6
莱瓦汀甩不掉太宰治,不管他藏到了哪里,都能很快被太宰治找到。
被发现了好几次以后,莱瓦汀受不了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太宰治则会摆出了一张无辜的脸回答:“因为我很无聊嘛,所以我打算先跟着你一段时间。小朋友你看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碍事嘛。”
莱瓦汀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寄生虫?”
7
第十次逃跑再次以失败告终,莱瓦汀被迫接受了和眼前这个男人共存的现实。
对方的存在就像是昙花一现一样,连名字都没有告诉莱瓦汀。
“我很快就会离开了,把名字告诉你也没有意义。”太宰治装模作样、惊慌失措地说,“难道你是打算长大以后来找我寻仇吗?”
莱瓦汀:“……”
如果可以,莱瓦汀现在就挺想寻仇的,联想到了打不过他。
莱瓦汀露出了一个失望地神情,金色的双眸憧憬地看向了太宰治,他张了张嘴,有些可惜地说:“啊,连你的名字我都不能知道吗……”
太宰治无动于衷,“小朋友撒谎的话可是会变成比诺曹的。”
莱瓦汀第一次听见了其他人的名字,看起来还非常经典……是外面的世界的故事吗?
外面的世界——对于流星街里面的人,就像是海面上的远观的光明、未曾接触过的人类文明,仅仅存在于部分人口中的世外桃源。在外面的世界中,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因[垃圾]、[食物]、[干净的水源]、足够的物资而感到困扰。流星街目前绝大多数的物资,哪怕对外面的世界来说是垃圾,然而有不少的垃圾曾给他们带来没有想象到的快乐。
像是留音机、漫画书、甚至是某个小孩丢掉的玩具。
他们富有地可以尽情享用娱乐。
那个世界是流星街人哪怕这辈子都说不定无法接触到的宝物,即便如此。
仍然存在着憧憬。
像是寄托着说不定外面也存在着这样没有想象到的快乐,就仅仅只是这样的思想,几乎绝大多数的人都保留着。
莱瓦汀是第一次认识[外面世界的人],好奇心几乎是打从心里面钻了出来,像是毛茸茸的兔尾巴草一样挠的人心痒痒的。
莱瓦汀问:“……匹诺曹是什么?”
太宰治他用手揉了揉莱瓦汀的头发,“就是撒谎撒多的话,小孩的鼻子会变长、就差不多是那样的故事吧。”
莱瓦汀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为什么撒谎就会鼻子变长,是什么特异能力吗?还是说诅咒、或者说是规矩之类的东西?魔物还是妖怪?”
“居然要为难我来给人讲故事吗……真的是。”太宰治小声地嘀咕,他余光觑见了对方首次展露出来的探究欲和好奇心。
那样的情绪,对于太宰治认识的莱瓦汀来说是再罕见不过的情感了。
“我想想,要从哪里开始讲起。”
其实太宰治也不大记得匹诺曹的详细故事到底是什么了,就像是所有童话只存在童年里面一样,当人长大了以后也将过去忘记得七七八八。太宰治只记得一个内容提要,他几乎是颠三倒四,带着一大堆让作者听到百分之一百会从棺材里面跳出来的垃圾原创,以一种瞠目结舌的故事发展方式告知给莱瓦汀。
有时候觉得这样说故事实在太短了,于是太宰治又亡羊补牢地从海的女儿那边搬了一点故事情节上去拆拆补补。
但凡有一些文化知识的人,在这里听到了太宰治的瞎扯胡说都会痛骂一句“你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鬼故事”。
莱瓦汀全程只是静静地坐在了太宰治的旁边,专注地看着他,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太宰治的嗓音很好听,在他刻意放缓的情况之下。绮丽、让人未曾想到的另外一个幻想世界,在莱瓦汀的面前,仿佛如同画卷一样被平铺打开。幻想世界的精灵生物在此时此刻通过了简单的讲述,活灵活现地在视野当中跳跃。
活跃的大脑正在构筑主人公的外貌,思绪在这个时候与主人公的行动同步。
莱瓦汀没能够理解匹诺曹的想法,但在这个时候却情不自禁诞生的想法是……
——好有意思、好有趣!我好喜欢!
8
太宰治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莱瓦汀正在写故事。
年幼的小孩子正伏在了桌面上,用一个小刀正在木板上刻画着什么。
“欸,你在干什么?”
莱瓦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扭过头,羞耻与坦然拉扯片刻,坦然很快就占据了上风:“我在写故事。”
说是写,倒不如说小孩子在画暗号。虽然不懂怎么写字,然而暗号、画面、代表物几乎是所有人在意识到有文明的瞬间,大脑里面就会灌输类似的知识。
太宰治有一些晃神,他脸带笑容:“嗯,这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毕竟莱瓦汀你看起来就很适合写故事。对了……你要拿去出版吗?”
莱瓦汀疑惑地问:“什么是出版?”
太宰治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解释了,他将这个概念简单解释给莱瓦汀听,结果反而被他缠着要教怎么写字。
开什么玩笑,太宰治都没搞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到底怎么写,想教是完全不可能的。
“先学会写字吧,小朋友。”
莱瓦汀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我不是在向你求教吗?”
“教科书——至少把那种东西找出来给我吧,不然空口教学吗?”太宰治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你等着。”莱瓦汀神情莫测,他咬了咬牙钻了出去去找流星街里面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不值钱的书去了。
五天以后,太宰治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文字①,还意外地很简单。他索性就真的开始了一次文化教学,对于太宰治来说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能想象到的事情吧。
9
太宰治离开的那一天是悄然无声息的,在离开前的晚上,那个不知晓名字的男人还一直喊着他“小朋友、小朋友的”。完全没有改口的打算,将失礼贯彻到底。
但少年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什么礼貌、什么人物,连名字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流星街里面的人流更迭速度实在太快了。
少年——莱瓦汀仅仅只忠于自己的欲.望。
他的眼里面只有世界的另外一侧,新奇、奇幻,新的[幻想的世界]、[文字的故事],这些东西带来给他的魅力,在此刻远远凌驾于所有之上。
他好奇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样的故事,文字能带来什么新的观感。
探究者正在如海绵一样,迫不及待地吸收所有的一切。
10
莱瓦汀找到太宰治的时候,他像是倒在地上一睡不起一样。
他蹲下了身,用手指戳了一下太宰治的脸:“你是在转移空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脑袋了吗?”
太宰治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成年版本的莱瓦汀。他的黑发很早以前就长长地蓄起,在没有解除诅咒以前,在他还没成年时,太宰治还一度好奇莱瓦汀什么时候剪得头发,现在想起来根本就是因为有普尼尔这个外貌调整器在,莱瓦汀可大可小、形象自由控制。
太宰治的手拾起了一缕长发,他慢悠悠地说:“比起小鬼我还是更加喜欢你。”
莱瓦汀他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太宰治并不确定眼前的莱瓦汀是否有那一段奇妙经历的记忆,他用着比轻飘的口吻询问:“你花了多长时间来找我?”
于是莱瓦汀用着更加浮于表层、对于太宰治来说已经能熟练于心,完全不走心的口吻回答道:“非常简单,首先展开圆,探查到你的生命体,于是往这个方向走过来,完成了目标。”
太宰治和莱瓦汀对视片刻,顷刻间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啊,一眼就看出来你在试探我了。”
“你欺骗我的口吻也很明显。”
唯一的共同性大概就是搞不清对方为什么忽然这样做,脑子里面运转思考片刻,没能够找到合适的正确答案。
想要指望对方说出正确的答案是不可能的,但同时,想要得到正确的答案,这样子的欲望也是同等的。
莱瓦汀嫌弃地一摆头,长发从太宰治的手里面抽了出来,“你的手好脏,不要碰我的头发。”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你家乡这里难道说可以随便浪费干净的水源洗手吗?”
莱瓦汀迷惑地看着他:“当然可以。”
接下来展现在太宰治眼前的是一件暴力美学,莱瓦汀单枪匹马直接闯入了□□的老宅里面,冠冕堂皇地抢走了流星街里面最珍惜的水资源。
一种暴力的美学。
莱瓦汀礼貌地告别了□□们,从流星街里面跑出去了。
太宰治迷惑地问:“你们流星街不是有那种……什么抢走的话就要抢回来的习俗吗,这样没有关系吗?”
莱瓦汀被问住了,他简单地捋一捋两者之间的差异,“啊,我也是流星街人……如果用作比喻的话,你爸妈会介意你抢走你妹妹玩具然后把你吊起来弄成人棍之类的惩罚吗?一个大家庭里面正常的竞争关系,打不过的话最后被掠夺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如果上升到对方因为[流星街人]的身份产生歧视的话,身为[流星街人]的各位就没办法坐视不理。对个人、还是对组织产生羞辱,类似这样的差别。”
“好残酷的家庭关系。”
太宰治沉默地做出了总结。
11
流星街以外认识莱瓦汀的人向上翻了好几倍,但凡到了热闹里面的城市,就时不时传来了高呼他名字的声音,一大堆狂热粉丝比起另外一个世界要过激得多。
“失踪人口的回归。”
“老贼你没写完结局还敢发出来,坑了多少年了!!”
之类的高呼声层出不断,甚至引起了一番喧哗,追逐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莱瓦汀和太宰治两个人懵了一下,跑得够呛的。后来才发现因为前些年他写的小说没有结局就忽然消失,编辑在死线左右找不到莱瓦汀人,最后把没写完结局的正文交了上去。一个富可敌国的富豪追得正上头呢,结果看着看着忽然没了结局,气的他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索性发布了高价的悬赏寻找某个挖坑不填的作者。
莱瓦汀觉得自己现在比窦娥还要冤,现在甚至用不上了银行卡,他刚去银行补办了银行卡,柜员看他的目光有一些奇怪,莱瓦汀刚踏出了银行惨遭围堵。
太宰治和莱瓦汀被迫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逃杀。
“为什么有人会因为没写完结局被追杀?”太宰治听完了前因后果,他笑得止不住,他调侃道,“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你要不要考虑下把结局写完?”
莱瓦汀神情微妙:“……先不说这个世界才过去了三年,太宰,我和你相处了多少年了?再加上我和最开始和森先生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五年了。就算我还记得当时我想好的结局与设定究竟是怎么样子,目前我的水平与阅历、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我的情绪与过去不一样,这种巨大的差别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没有办法写出于过去相同风格、相同情绪的东西,有违我当时初衷,就算我真的硬着头皮写出来了,那个东西我百分之一百我会不满意。”
莱瓦汀沉痛地总结:“总而言之、简而言之,现在的我写不出来。”
“但先让我找找感觉。”
“这个时候你倒不是一般的坦诚。”太宰治忍俊不禁,他补充说明,“也就只有在写作的时候你的坦诚程度高到令人咋舌受不了的地步吧。”
但如果让莱瓦汀这样随便写写,草草写下了结局,这个人倒是百分之一百,露出了一脸的不愿意。完美主义显然不是仅仅在誓约反噬以后才会生成的,只不过是后者加剧了完美主义的存在,在变成那样之前,莱瓦汀早早就是那种惹人讨厌,不上不下也不愿意敷衍了事的人。
也就因为这样,最后演变成了现在的结局。
12
躲过普通人还算轻而易举,但是当这个金额已经进入到了念能力者都没有办法视金钱如粪土、光是看着就心动不已的价格的时候。大逃杀就演变成了真正的大逃杀。
有人悄然无声息地登场了,如同夜里面的黑猫一样,肉.球触碰到地板时不带丝毫的声响,如果将其比作是亟欲捕猎,正悄然无声息地等待最好的时机的猫科动物。
那么在进入范围的一瞬间,乌鸦便灵敏地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它扇了扇鸦黑色的翅膀,金色的瞳孔看向了黑猫的方向。
“我想也是,这个时间、这个金额,能够将讨人厌的生物吸引过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有这一点很麻烦啊……圆的范围太大了,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登场的人物勇者平淡的声线诉说着,既然自己已经暴露了,他也无所谓地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来者有着一头长过腰部的黑发,圆而漆黑的眼睛……往好处想能够比喻成猫眼,若是用更加糟糕的形容词,这简直就是两个要把人拐到异世界里面的黑洞,总之很难用平稳的心态去看待对方。
猫和鸟,不共戴天。
光是看到了对方都让人忍不住用更糟糕的手段撕碎对方。
莱瓦汀弯了弯眼:“伊尔迷,看起来你最近手上的确很宽裕。”
伊尔迷的性子属于玩弄人心那一类人最讨厌的那类了,论自我扭曲的程度他自己都有一套法子。
他像是完全听不出莱瓦汀对他的恶意,他非常诚恳地说:“宽裕倒不至于,但钱这种东西越多越好。”
莱瓦汀撇嘴。
太宰治看了一眼伊尔迷,对方的手脚非常利落,就算被发现了他出现时的脚步声无限趋近于无,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光看两人之间的相处以及目前的现状,并不难理解对方是一名杀手。
太宰治问:“熟人?”
伊尔迷的视线虚虚地停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打从见面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太宰治不足为惧,就算身上散发着侧目的能量、其人与氛围都有着黑暗世界的痕迹,但无论如何,太宰治是一个不会使用念能力的普通人而已。
莱瓦汀侧头回复:“类似你抢中也布丁,中也把你的布丁掀翻在地的关系。”
太宰治瞬间明了。
伊尔迷觉得很奇怪。
猫和鸟,向来关系都是糟糕到极点,就像他和莱瓦汀向来关系都不怎么样,最好的方式不过也就是点头之交。
也因此。
一旦出现了鸟将一直更加弱小的猫护在身后的时候,如此奇观,连同类都忍不住侧目,论古怪大抵也是如此。
莱瓦汀问:“既然如此,你打算要对我下手吗?”
“我过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真假,如果是假的话直接敲晕了带到雇主面前。”伊尔迷端倪了一下莱瓦汀目前的状态,念的形状更上一层楼,在短暂的判断以后,他摇了摇头说:“和你打起来太不划算了。”
伊尔迷非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一双黑色的眼睛写满了“怎么偏偏是你”的可惜。
非常符合伊尔迷的性格。
13
莱瓦汀表面的职业和暗地里暗杀者的职业并不是人人所知,因此,像是伊尔迷那样因为金钱的缘故,跑来找莱瓦汀的念能力者数不胜数。
他们目前潜藏的是友客鑫的酒店。
没有点亮灯光,空间中充斥着迷惑人的逼仄与黑暗的气息,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了,在白天当中也仍然伸手不见五指,尚若说糟糕的地步,也不过是现在了。只是稍微挪动一下手指,衣物与衣物之间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面,便如同敲锣打鼓一样在耳膜处无限放大。更妄论是在这种逼仄的地方,连彼此之间的吐息灼热的程度都能清晰明了地感受到。
太宰治发出了一声低笑,仿佛从喉咙里面发出的气音陷入了难以遏制的暧.昧,他吐出的话语如嘲笑又如怜爱:“好可怜啊,莱瓦汀,居然有那么多的追求者迫不及待地前来找你。”
两个人的身形相仿,但若是谈论高度——自十六岁开始就如同春笋一样飞快拔高,在中原中也难以置信的神情下,凭借着仅仅只能维持基本身体机能的食物与营养,甚至超越了莱瓦汀。
他身体向前倾,几乎将身上的部分重量交付给太宰治,莱瓦汀伏身在太宰的肩膀上,那如同落水的鹰隼一样的脆弱仅仅只存在片刻,如同水月镜花发生破裂了一般,仅仅在下一瞬间,他侧过了脸,野兽雪白且锋利的獠牙不留任何的余力,咬在了太宰治修长的脖颈上,吐息便是在刹那之间爆发出了灼热的温度,肌肤传递过来的疼痛顷刻传达而来。
他尤其知晓什么时候咬在什么样的地方才是正确的,雪白的绷带被他避开,障碍物在视野下散去了所有的阻碍的能力。微卷的发梢落在了裸露在外的肌肤,带着难以言喻的刺挠感。
“……好痛。”太宰治浅浅地叫了出声,平淡的声线几乎是没有传达出疼痛的意思。
太宰治的脖子微红,甚至没有留下一个齿印,这是一个耳鬓厮磨、调.情与报复一样的举措。
“这是对于某个人落井下石的报复。”莱瓦汀抬起头来,穿梭过玻璃窗、掠夺走了黑暗,温和的天光翛然打落在了他的侧脸。
“我只是理性分析。”
太宰治的嗓音平缓且冷静,他弯了弯嘴角,轻快感显而易见。鸢色的双眼折射出了对方的瞳孔,亮眼的金色点缀在其中,如同含有奇迹与岁月后残存下来琥珀。太宰治的温度向来都很低,指腹一点又一点地攀上了柔软的肌肤,由脖颈、一路向上,他的动作在轻柔,一点又一点入侵了脆弱的部位。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看到这样的你,为了不完美的作品而苦恼,累积下来的压力亟欲爆发,明明这才是最应该隐藏起来的情绪,却总是那么直言不讳,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你展露出如此诚恳且真实的一面,也就只有写作了吧。”
因为写作的事情而产生了情绪不稳定、坦然迎接理想的一切带给莱瓦汀的负面情绪。
他叹了一口气,两人的额头触碰,随着动作的变化,太宰治扶着他的脸颊,他垂下头轻吻莱瓦汀柔弱的眼睑。
情绪像是深海中坠落的扁舟,一路向下寻去,在这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特殊的天气可言,辽阔的大海带着稳定的情绪。
太宰治低笑,说出了不知是指向了某物真身的话语:“喜欢真的是一个难以自持的东西,根本就不像是想象当中那么容易控制。”
莱瓦汀的笑意即是温柔又是轻浮,“感情本身即是无形之物,无论是试图用什么样的东西进行衡量,从天平来说本来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太宰治话中的主语并没有特别去代指谁,但此刻的莱瓦汀只是单纯地担任了一名有着恋人风格的侦探。
“将人生比作斑驳的色彩的话,我想因喜欢每画出一笔都有着比你想象中还要浓重的色彩。”
太宰治停顿了一下,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回去:“委婉到这种地步,如果听不出来的话就浅浅揭了过去了。”
“没关系。”莱瓦汀的态度非常平静,他唇角带笑,“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去解读就好了,事到如今说要改变你我的相处方式显而易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理解也好,害羞地做作认为不明白也好。
不理解也没有关系,就单纯当做是一生当中聊了上兆个字眼里面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也好。
这些对于这辈子都要当一个故弄玄虚、惹人讨厌的骗子来说,也不过是呼吸之间发生的简单事情。
将你比作成风景画、将你看成了肖像内的人物、又或者是人生当中众多色彩的其中一撇,你总会是我人生当中最亮眼的色彩。
无论如何,只是看到的第一眼,观众就会明白了你是我的点睛之笔。
“按你喜欢的理解就好。”莱瓦汀再一次重复。
要说人生经历,跨越了两个世界做过许许多多职业的他来说,二次从人生的低潮爬上了万人瞩目的位置,莱瓦汀的人生远远比绝大多数人的人生精彩一百倍。
因此。
在这个乏味的世界当中,名为太宰治的特殊仅仅只有一个,于莱瓦汀来说仅仅只有一位的名侦探。
泥土里再怎么肮脏,也会在偶然情况下诞生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如同水洼中的虹色。
太宰治发出了一声低笑,他垂眸道。
说是脆弱,但又偏偏比所有人想象得还要坚韧。
说要骗子,但在奇怪的地方又古怪地坦诚。
“明明是我亲手把星星从朦胧的夜空中,拨云见雾,亲手摘了下来,为什么要当做看不到。”
“就算是我,偶然情况下也会想要听听好听的话。”
太宰治从善如流,说出了澄澈动人的话语。
有人垂下头,有人渴望着爱恋,坠落地下沉。
他们之间奇异到能够说为扭曲的关系,哪怕是再过十年、二十年。
只要依旧需求着[谜题],只要依旧渴望着[勘破]。
无需人点破,无需要人理解,绝无仅有的渴求与触碰将会持续的、延续到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高度。
由斑驳的色彩组成的虹光爱意,共织人生。
作者有话说:
—END—
完结了!没有后续了!对我来说想写的都已经写完啦,谢谢各位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