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脆邀请吕肃在我的房子里住下来,总之我俩现在一起出摊一起吃饭,他大部分时间不是和我一起在街上,就是和我一起在我家吃饭,之前回他自己屋也只是回去洗漱睡觉而已。
“就住我这儿,省得你每天两个屋子来来回回跑,也节约一笔租金不是?况且现在洪水刚过,一时也找不到能出租的房子。”
吕肃在我的劝说下答应了下来,当天我便去了木材店给吕肃订了张木床,不过木材店的木材都泡了水,要过几天才开始做,做好又得几天。
我们便只能挤在那张不大的床上睡觉。
吕肃睡觉是老实的,每晚入睡是什么姿势,第二天一早起来还是什么姿势。
但我睡觉爱动,晚上睡觉时是规矩躺着的,但到了第二天,不是一只手搭在他胸口上,就是一条腿挂在他腰,要么就是他被我踹到了床沿上。
时间稍一长,总会出现有些尴尬的事,这天早上醒来,被子被弄到一边去了,我搭在他跨间的腿,便隔着薄薄的裤子感到微微湿意。
尴尬得紧,我慢慢地把腿抬起撤回来,打算假装与我无关。
不想吕肃早醒了,这时忽然发出一声轻咳。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坐起道歉,“都怪我睡觉爱乱动!”
他也坐起身,扯过薄被掩着,转过身背对着我下了床:“无妨。”
换过裤子洗漱完,吕肃上街去买了早点回来,吃完后开始做家务,打扫完楼上又去楼下清理洪水经过后留下的淤泥。
这几天也不用摆摊了,街上只有零星几个摊卖吃的和别的地方运过来的高价蔬菜,家家户户都在清理遭灾的房子,还有人在给被洪水冲走的家人办丧事。
这些丧事里头,有一桩最让人心疼,一个年轻的女孩本来和开馄饨摊的爹相依为命,发洪水的时候她爹为了救她被洪水冲走了,洪水退了之后尸体找了回来,女孩拿着父亲留下的钱给父亲办后事。
而在守灵的当晚,女孩趁其他守灵的人不备,跳进了水流仍然很急的河里。
我和吕肃今日接了桩活计,就是去这个女孩的家里做场法事超度她。
我们没让准备任何东西,但是到那女孩家的时候,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香烛纸钱烧出来的烟,七个年轻汉子在女孩和她父亲的灵位前不停地烧纸。
我瞥了一眼铜盆里几乎堆成小山的纸钱灰,被烟呛得咳了两声:“烧这么多呢?”
“多烧点儿给芦花在下面用。”其中一个穿短褐皮肤黝黑的汉子站起身来,“两位道长何时做法?”
我:“现在。”
我在屋子中间慢悠悠地画下一个招灵法阵,吕肃在一旁看着,画完后他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出一丝赞赏:“画得不错。”
法阵画得不错,但没能招来芦花的魂魄。
“魂没招来,看样子她虽是投河而死,却没什么执念,只是想追随她爹而去而已,大概已入地府去轮回了。”
汉子皱眉,不大相信似的:“当真?”
我也不能打包票:“现下魂招不来,应当是这样。”
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正在点香的汉子问道:“道长,能不能给几张辟邪防身的符?这孩子到底是自杀死的,我们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阴阳相隔,活人怕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我给他们每人画了张符篆。
吕肃一整个白天都在收拾屋子,我懒在床上不想动他也不说我,是以晚上不好意思再让他做饭了,便用卖符篆的钱在街上买了只荷叶鸡包了两份米饭回家去吃。
退水后的晚上蚊虫很多,很多人家一入夜就在屋子里烧艾草熏屋子,回家路上一路都是艾草的香气。
回到家,门也不必开,因为已被洪水冲走了。
一踏进门去,无数蚊子飞舞迎接我们,一片嗡嗡声,我坏心眼地躲在吕肃背后,拿他挡蚊子。
他也不恼,一个法诀弹开,屋里的蚊子一瞬间全死了,下雨似的密密麻麻落了满地,又被他起一阵风悉数刮了出去,屋里瞬间就清净了。
吕肃也学别人家点了艾草放在角落,我透过门框看见对面的邻居小夫妻和他们的女儿已经在吃饭,虽然遭了灾,但一家人还在一起,气氛还如往日温馨。
又转过头来看自己家,吕肃正把我的佩剑挂上墙,烛光下他肩宽腰窄腿还长,深蓝色的粗布麻衣掩不住肩背肌肉轮廓,露在衣领外的后颈白皙修长。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的背影让我心里生出一种心跳陡然加速的熟悉感。
吕肃将两副碗筷摆上桌,看向我:“怎么看着我发呆?吃饭。”
我走过去桌边,心中一动,把两臂一展,道:“有点儿热。”
吕肃便过来把我外袍脱了放去一边。
吃完饭照例我刷碗,现在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都是浑浊的,吕肃想办法净化了一些水,烧热了倒进浴桶里。
“江流,你去洗澡。”吕肃在门窗上都挂上了帘子,这样外面就看不见了。
“欸。”
我从善如流,脱了衣服进浴桶里泡着,吕肃又拿着我的衣服去洗,从进门来除了吃饭,他就没闲着的时候,忙出一头细密的汗。
“衣服放着,明天我来洗吧。”我道。
吕肃手上搓着我沾了泥的裤子,道:“住你的房子就该干活,我洗。”
我:“别洗了,过来一起泡澡,水净化一次不容易,得省着用。”
吕肃思考片刻,放下了手里我的衣服,边脱边过来,上一次看别人赤身裸体已是六年前,吕肃不仅脸长得端正,身子也很端正,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线条清清楚楚。
“怎么忽然脸这么红?”吕肃进了浴桶里来。
我摸了摸脸:“水太热。”
吕肃动了动腿,脚背就碰到我屁股上了:“太挤了。”
我开玩笑道:“那你坐我大腿上来。”
吕肃上下打量我一遍,淡淡道:“要坐也是你坐我腿上来。”
“行啊。”
我一手按住他大腿,作势要坐上去,他表情还是那么个没有波澜的表情,脸却瞬间涨红,一直红到锁骨处,身体都绷直了。
“哈哈,逗你呢,吓着了吧?”我又重新坐了回去。
吕肃拿着布巾擦拭身体,嘴硬:“没有。”
他认输倒还好,这么嘴硬反而激起了我的胜负欲,登时又一次把魔爪伸向他的大腿内侧:“没有?”
吕肃骤然出手,钳住我手腕一个反剪,把我按在了桶沿上。
“哎哟,吕大哥,我不闹了!”我感觉不妙,即刻认输。
平时看起来老实的吕肃这回却不放过我了,伸手挠我的腰。
“救命!吕肃你住手!”
我痒得不行,在水里直扭,扭得水花四溅,浴桶小,根本没地方躲过他的手,无处可逃的我只能往他怀里靠。
“饶了我饶了我,吕肃!”我后脑枕在他肩上,仰头朝他求饶。
吕肃一手摸在我腰上,神情很严肃:“叫我什么?”
我怕他那只手又要挠:“吕大哥吕大哥!”
腰上那只手作势往下走:“怕了么?”
我吓出一身鸡皮疙瘩:“怕了怕了!我错了!吕哥哥!”
吕肃终于满意,放开了手。
两人安安静静泡了一会儿,我记着方才认输的仇,又寻到能攻击他的地方了:“你不是早上才那个,怎么晚上又这样了?”
吕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说的什么,脸又红了。
我心里一阵得意,终于扳回一局。
不想他忽然道:“还不是你蹭的,又说到我头上。”
我:“我又不是女人,怎么就是因为我了?难不成你断袖?”
吕肃沉默数息,看着我,道:“是。”
我当场怔住了,虽然最近因为吕肃太过“贤妻”,和他住在一起心里踏实又温暖,我心里多少有点儿打吕肃的主意,但我从没想过他可能是个断袖。
“我洗好了……”
刚才嘻嘻哈哈的全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玩笑,这会儿他一开口承认自己是断袖,气氛立马就古怪了,我心脏砰砰直跳,在浴桶里待不下去了,只能出来,随意披了件衣服就上了二楼去。
没过多会儿,吕肃也上来了,在我背后躺下,大概是侧对着我,鼻息喷在了我后颈上。
这一夜我睡姿特别老实。
翌日清晨,觉还没睡够,楼下就来人叫门了。
“江道长吕道长!”
是昨天请我们去超度芦花的那个黝黑汉子,急的不行,额头上全是汗。
“芦花肯定没去轮回,她,她回来了!”
一个牛高马大,身高差点儿赶上吕肃的汉子,站在我门前,急的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我披着外衣下楼,打量他一眼,奇怪地问:“慢慢说,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我们几个,一起给芦花她爹操办后事的这几个人,前天掉进河里死了一个,今日凌晨又没了一个,我们在河边发现他的鞋,定是芦花把他拖进水里了!”
我纳闷:“你怎么就知道是芦花的鬼魂在做祟?”
汉子眼眶都急红了,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两枚符篆:“我们几个里只有他是不信鬼神的,没把道长给的符篆带身上,而是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