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华如今代他爹暂担城主之位, 吃住都搬到了城主府中,便把姜朝眠和伏商二人也安排进了城主府。
“过两日等城里的事稍微清净点了,我再带你们去矿脉那边见见家父家母, ”端木华道,“我爹一直念叨着要请你来做客, 好亲自感谢你呢……晓翠,姜公子的院子安排好了吗?”
周身绫罗绸缎的丫鬟冲他一福身:“都妥了少爷, 那十个丫头和外院的二十个小厮正在院外候着, 就等两位公子了。”
姜朝眠惊恐道:“……不不不, 端木兄,这完全没有必要!”
这么多人,他一个社牛都要转型当社恐了!
端木兄还在坚持:“这是什么话!朝眠兄你不要跟我客气,我俩谁跟谁啊?只要你在我丹临一日,我保证不叫你自己动一根手指!”
姜朝眠:“……”我真没懒到这种地步!
最后, 姜朝眠灵机一动,问道:“伏商也跟我住一起吧?”
端木华一滞:“你……你说的一起,是哪种一起?”
院子倒是同个院子,但屋子自然是两间。难不成他不在的这段日子, 这俩人已经如胶似漆到一定要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没有这回事!”姜朝眠心虚地摆手,他们睡一起那都是有正大光明不可避免的原因的!
“我是说, 伏商他不习惯有陌生人在院子里, 是吧伏商?”
在姜朝眠期待暗示的目光下,伏商果然点头:“嗯, 我只能接受和哥哥两个人住。”
端木华:“……”
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忙道:“那好吧, 可是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伺候你们了……”
“不用你管, ”伏商皱眉,“有我。”
“好的好的,啊,院子到了,”端木华加快语速,“你们先进去稍作休息,等会儿我让人把餐食送到你们房中来。”
说完他拍拍手,丫鬟小厮们鱼贯而出,他对姜朝眠二人道了别,也赶紧跟在大队伍的尾巴上走了,颇有点仓皇的意味。
呜,好久不见,那白发小子气势怎地更可怕了!
留给姜朝眠和伏商的院子,和端木华发冠上的宝石是如出一辙的奢华风格,并且足有二进两层八间房。
单就这豪迈的占地面积,足以推断出整座城主府修得有多声势浩大。
在这一路上住过不少穷酸客栈后,贪图享乐的现代人姜朝眠简直就像突然进了七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一样快乐,冲进自己的厢房,扑在羽毛一样轻柔香软的锦被堆里撒欢儿。
反观伏商,简直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朝眠滚完被子,坐起身疑惑地看向倚在门边明显一脸郁卒的少年。
“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你房间呢?不喜欢?”他爬起来,去拉伏商:“走,带我去看看,你要更喜欢哥哥这个,我跟你换!”
拉了半天,伏商像尊大理石雕像一般,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什么要分开睡?”少年墨黑的瞳仁里笼着一层阴翳,把姜朝眠的欢快衬托得更加冷酷无情,“我以前明明一直都跟哥哥睡一起的。”
而且那个该死的什么端木,竟然让两间厢房隔得这么远!
他能不能把别的房间都炸了?
“以前是以前,那不是没办法嘛,”姜朝眠解释道,“而且你马上就要成年了,是大孩子了,老跟我睡一起像什么话?你不需要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吗?”
伏商听不懂什么私人不私人,在他心目中,眼前的人类就是他的私人。
私有的人。
他上前一步,逼到姜朝眠近前,微微倾下身来,垂眸盯着他:“不需要,我只要哥哥。”
“为什么哥哥不能跟我睡?”
少年的体温一向比较高,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尤其是那一副宽阔劲瘦的肩膀,像山一样横亘在姜朝眠面前,充满压迫感,仿佛把外界的空气都隔绝了。
姜朝眠不由自主地感觉呼吸急促起来。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大家早上起来多少都有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会很尴尬啊少年!
姜朝眠从来没有养小孩的经验,自己的青春期也是一个人摸索着度过,并不知道要如何正经而不羞耻地向一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同性……进行青春期性教育。
虽然他自己目前是清心寡欲,没什么想要为自己服务的需求,可保不住伏商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啊!
万一哪一天……他有什么需要……这撞见了这么办?!他是该假装不知道,还是该趁机科普一些健康知识???
姜朝眠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莫名其妙把自己的弄得满脸通红,遂用力推开伏商,快速道:“因为各睡各的比较自在!睡一起太挤了!”
“可是以前我抱着哥哥睡,哥哥也没有嫌过挤,”伏商一针见血。
而且睡得比平时还香。
姜朝眠哑口无言,最终恼羞成怒道:“那是哄你呢,我其实还是喜欢一个人睡!”
房中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姜朝眠说出口其实就有点后悔,毕竟伏商粘人他一直都知道,也知道这孩子是因为从小被抛弃,所以没有安全感。现在突然要拿走他的“安抚奶嘴”,他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要不还是……
“哦,”伏商面无表情道,“那馒头我也抱走吧,不打扰哥哥一个人睡。”
姜朝眠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伏商不看他,径直走到姜朝眠的床边,一伸手,刚刚还窝在被褥上的馒头顺从地跳到他的手上。
“哥哥喜欢一个人睡,馒头当然不能跟着,”伏商漠然道,“我带他走。”
姜朝眠气笑了,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扬言道:“你带不走它。咪咪最爱我了,它才不会跟你走。”
伏商撩起眼皮看他:“哦。”
哦完,少年越过姜朝眠拔腿就往门外走,分明能听懂人话的蓬松毛团子蹲在他肩膀上,稳稳当当,毫不留恋。
姜朝眠这下急眼了:“馒头!你不跟爸爸一起睡了吗!这个哥哥、这个哥哥晚上说不定会压扁你的!”
伏商:“……”
眼看一人一猫要抛下他远去,姜朝眠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为一个猫奴所剩无几的尊严,伸手催动灵力隔空一吸——
伏商顿时被一股大力攫住,连人带渠顺水推舟地栽进姜朝眠的怀里。
直把他撞翻在床沿上。
姜朝眠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伏商,试图翻身去抓猫:“还给我!”
往常听话粘人的白猫却轻巧地纵深一跃,躲开了人类罪恶的爪子。
姜朝眠:“???”
“你给我过来!”他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管不顾地从伏商身上爬过去,要去缉拿那叛逆的孽子!
恰在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姜兄,我能不能请你——”
来人的话戛然而止。
床上,本该整洁的锦被胡乱摊作一堆,顶上如云似雾的床帐也被扯塌一半。
白发少年衣着凌乱,半躺在床上,两只手正扶着青年的腰。青年则两腿大开跨坐在他身上,上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两只手向前举着,露出几根纤细的青色脉络。
端木华脑子里轰地一声,过去看过的话本子轮番上阵,炸成了一朵又一朵带着颜色的烟花。
他呆了半晌,猛然回过神来,“对对对对对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我马上就走我这就把院门锁了!!!!”
“等等……”姜朝眠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真是跳进黄河里都很难洗清,赶紧慌慌张张爬起来,期间还踩了伏商一脚。
然而等他追到门口时,端木华早已带着这天大的误会逃之夭夭,彻底失去踪影。
门上还多了一把金灿灿的大锁。
姜朝眠:“……”
砰!
伏商顶着炸了毛的白猫,第一次被七窍生烟的姜朝眠摔了一脸门。
他挠了挠脸,思考了片刻要不要被人类胆敢忤逆他这个事实而生气,最后把头顶的白猫扒下来扔在门口,翻墙出了院子。
城主府的主院中,端木华正在惊慌失措地来回踱步,为撞破了伏商的好事可能会遭到追杀而忧心忡忡。
只听身后唰然作响,有人轻巧落地。
“喂。”
端木华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差点尖叫着拔腿就跑。
凭借着代理城主超强的责任感,端木华忍住了。
他战战兢兢转过身,看着眼前一脸不耐烦的白发少年,哭丧着脸说:“伏、伏伏公子,我说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信吗……要不、要不,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赔你吧!”
伏商听到前半句还满脸的“你是不是有病”,到得端木华话毕,他脸色忽地一变,正色道:“你要赔我?什么都可以?”
端木华颤抖着嗓音:“是是是是的。”
把整个城主府拱手相送都行,大不了他回去住自己的宅子!
伏商沉吟片刻,对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端木华抖抖索索靠近,没过一会儿,他面上的恐慌变成了茫然。
“……啊???”
伏商眼神一凛:“不行?”
端木华:“……行行行!您等着!我明日……不,今晚就命人送来!”
伏商满意:“偷偷的。”
端木华:“……好。”
另一边的姜朝眠对此一无所知。
他埋在被子堆里自怨自艾地复盘了一会儿丢人场景,生生把自己气困了,索性和衣睡去。
是夜,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潜入他的房间,径直上了床。
睡梦中的姜朝眠翻了个身,熟练地找了个习惯的姿势窝起来,连眼皮子都没动过。
……
第二天一早,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的姜朝眠精神百倍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手落下来的时候,意外碰到一片毛茸茸暖烘烘的东西。
姜朝眠低头一看——
昨天明明被伏商带走的馒头,就乖巧地窝在他的胸前。
“……还知道来找爸爸呀?”姜朝眠伸手轻轻戳了戳小猫的头,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算你小子有良心。”
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头歪了歪,贴在姜朝眠的手指上。
姜朝眠刚想缩回去和小猫一起睡个回笼觉,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有人高呼:“姜仙君,姜仙君!不好了出事了!少城主请您尽快到大殿中来——”
姜朝眠:“……”
他顶着惺忪的睡眼,替那人开了门,问道:“什么事那么急啊?又有人打起来了?”
那侍卫满头大汗,道:“不、不是,是牢里。先前少城主抓到牢里那些人,突然都……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