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濯的认知系统在这一瞬间停滞, 他甚至感觉余光里窗外的风景有一瞬变成空白。

  他眨了眨眼,抬手一如既往地将简渺的脑袋轻轻摁到自己的肩膀上,摸了摸:“没关系, 马上就到。”

  像是某种催眠自己,想将刚刚所感所闻归为幻觉。

  可是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并没有安分, 而是用手攥紧了江宴濯的外套,低头任由他的指尖穿过自己的发丝, 舔了舔齿尖,发狠地在江宴濯锁骨上啃了一口。

  “嘶……”痛感让江宴濯瞬间醒神, 他微微抽气, 低头看着简渺,“学长, 你听话……”

  “江宴濯,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亲亲……”而回应他的, 是怀里简渺气鼓鼓的表情。

  幻觉……哦,不是幻觉。

  江宴濯垂下眼,浑身一僵。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维持理智, 低声:“什么?”

  简渺蹙眉, 偏头看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江宴濯两次三番不认真听他说话, 干脆也换成了气音。

  “亲亲——”

  “亲……”

  “到了。”前面的司机停下车,提示到达目的地。

  江宴濯刚到一半的话被迫中止, 他应了一声,抬手推开车门。

  因为突如其来的插曲, 先前的暧昧骤散。

  扶简渺出来的时候, 江宴濯不由地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装醉骗学长把自己带回家的事。

  他可真坏啊, 为了攻破这个人的心理防线,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但江宴濯并不后悔,他只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这么做。

  被扶出来的简渺一个踉跄撞进江宴濯的怀里,像只失了平衡的猫猫,只会往人怀里钻。

  江宴濯抬手将他的腰扶稳,但发现这样不方便,干脆俯身将小醉鬼抱起来。

  所幸,这一次简渺很安静。

  没有再念叨着什么亲亲……之类的,奇怪的话。

  进了电梯,到家门,输入密码。

  江宴濯认为自己这一路还算克制和冷静,结果推开门才发现,走错了。

  这里不是简渺的家,是他家。

  ……表面上装得镇定,实际上心早就乱了。

  他把醉醺醺的学长带回家了。

  江宴濯摁了摁眉心,心说不妙,转身准备将人领回去的时候,跟前的人却忽然一挣。

  简渺毕竟是个身高一米八几的成年男生,在江宴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反抗,并不能轻易地控制。

  江宴濯就这么任由简渺跳在了地上。

  喝醉了的学长踉跄两步,晃悠悠地拽着江宴濯的两支袖子维持平衡,同时也以这个姿势将江宴濯禁锢在自己和门前。

  “江,宴,濯。”简渺每个字咬得都有些飘忽,微微的大舌头,却很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亲,不,亲?”

  每一个字,都像是施加在牵引绳上的力道,啪地一下——拉响了江宴濯心头的礼花。

  他感觉自己的耳蜗里有什么嗡的一声。

  简渺还没说完,刚刚主动的姿势瞬间被江宴濯反转,他成了那个被压在门上的人。

  “简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宴濯低声询问,似是压抑已久的心绪终于爆发,他的语调带上了质问的意思,“你知道你有接触障碍吗?你知道你现在是喝醉了吗?你清楚你能接受什么吗?”

  江宴濯知道简渺每一次尝试之后无法避免的痛苦,所以这一路上他扼制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想要强行让这段关系恢复在平衡的支点上。

  而眼前的人,借着酒意壮着他那颗仓鼠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踩线越界。

  再乖的人也要被惹急眼,更何况江宴濯本身就不乖。

  “我,知,道,”简渺执拗地抬起雾蒙蒙的黑瞳,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我要跟你唔……”

  句末的字眼被吻得破碎,成了意料之外的呜咽,简渺下意识紧闭了眼睛。

  江宴濯炙热,沉稳,柔软的嘴唇压上了他的,带着很明显的,压抑的呼吸。

  简渺感觉自己的后脑勺磕了一下,双腿一软后倾到门上,却被江宴濯扣住腰抵着滑不下去。

  辗转,覆吻,简渺即便醉得晕头转向,也能感觉到这个吻压抑又汹涌。

  他的初吻。

  江宴濯微微眯起眼,却没有闭紧,近距离地观察着。

  小醉鬼像馋极了他,不甘就这么贴过,细细密密地辗转研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呼吸有点困难,简渺下意识抬手锤了一下跟前的人,江宴濯才不甘心地后退撤离。

  淡茶色的眼里不再是往日伪装出来的纯澈,带着难以言说的韫色,江宴濯嘴唇微张,抬起指节托起简渺的下巴:“够了?嗯?”

  简渺感觉自己的嘴唇有点麻麻的,上面似乎还残存着鸢尾花的香味,于是就这这个被他抬起脸的姿势,慢慢伸出舌尖/舌忝了一下。

  那一点点胭脂色的红深深地诱动了江宴濯的渴望,浑身像被什么东西掏空,只觉得饥肠辘辘。

  简渺迟钝又缓慢:“……可是,我看网上说……他们都……伸舌头……”

  “好。”江宴濯的指尖从他的尖而小巧的下巴滑落到下颌线,然后用掌心讲他的脸托起来,如他所愿地重新吻了下去。

  轻但令人面红心头的水液纠缠声似乎是从颅腔内部传到耳廓,简渺感觉自己刚刚舔过嘴唇,还有一点点空气凉意的舌尖被轻轻地/口允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在身体里流动的每一个血红细胞都仿佛被蒸出了热气,即便有江宴濯托着他也站不住,狼狈地往斜后方滑落。

  他像个溺水的人,只能从江宴濯的唇间分享空气,救命稻草似地抓着他,将人一起带到地板上。

  砰的一声,明明磕到了,简渺却不觉得疼。

  可能是因为冬天穿得太多,也可能是因为后脑勺有江宴濯的手垫着。

  总之这一个瞬间,他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也没跟江宴濯分开分毫。

  跟刚刚青涩又浅尝辄止的吻不一样,这个吻来得太凶太深,甚至超过了简渺每日睡前的幻想……那本是他为自己亲近江宴濯而做的思想工作。

  潮湿的、甜腻的、像热牛奶上浮着的那一层奶泡。

  意识稀薄,呼吸困难,简渺感觉自己在一次又一次踏空。

  他像迷失在光怪陆离的梦里,狼狈地抖了一下,微微拢阖的眼睫边出现了湿意。

  这是和痛觉无关,生理性的眼泪。

  伏在跟前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呼吸不当,最后舌忝了一下他的唇面,将吻结束得干净利落。

  并没有像那种不好看的肥皂剧里,男女主角直接露出的丝连。

  简渺慢慢睁开眼,潮雾聚拢的黑瞳没有焦距,他空惘地看着眼前地天花板,微张着嘴唇小口小口地呼吸。

  好舒服。

  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他像个沉在水底的人,看不清楚岸上发生了什么,只能模糊地捕捉着空气中漂浮的字眼。

  “……了吗?”江宴濯问。

  “什……什么?”他的声音又软又哑。

  “换好气了吗?”

  这次,他听清楚了。

  简渺费劲地组织语言:“换好……”

  复又吻住。

  好烫,他的唇,他的呼吸,他靠过来时的体温……江宴濯的气息像过了一层濡湿的雾,细细密密,洇湿了简渺回忆里所有黑暗的缝隙。

  像是和煦的日光终于落在腐烂的骨髓间。

  然后沉伤开始愈合。

  江宴濯又一次将他吻得呼吸不过来时,才垂着眼离开他的唇,转而落着吻在他的腮边,下颌,细颈……

  简渺并没有表现任何排斥。

  甚至是非常喜欢。

  第一次那么直白地向他表露在这方面上的喜欢。

  江宴濯仿佛意外中了大奖的赌徒,几乎被眼前的人缠得没有任何理智,带上门就将简渺托抱起来,疾步走到卧室里,手脚并用地推开。

  简渺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发出了低低淡淡的闷哼,像这个粗鲁的动作碰疼了他后背哪里。

  江宴濯轻轻拉开他外套的拉链,指尖落到衣摆的最下方,然后像蛇一般挑开了他一层又一层衣服。

  慢慢触到他绵白而柔软的皮肤,然后顺着脊柱慢慢偏上。

  他嗓音沙哑地问:“哪里磕疼了吗?”

  喝醉的学长含混地发出个音调,脑袋往深蓝色的被套里埋了些,微之又微地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说不清楚。

  然后江宴濯就更过分了。

  简渺半梦半醒,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触感像缓释理智的针剂,他感觉到冷,却又触碰到热。

  很陌生的感觉在他的皮肤上游走,但却不是接触障碍或者渴肤症发作时的痛苦,而是很新颖的……让他直觉会上瘾的……某种极端感觉。

  因为没经历过,所以无法形容。

  直到他感觉某个他自己都最陌生的地方忽然被刺激了一下,简渺失声叫了出来,这一瞬间恍惚地抓住了漂浮的意识。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铺被褥上,被熟悉的鸢尾香包裹。

  而平日里那个最会撒娇,最喜欢用小狗一般的眼睛看他的小学弟,此刻就像一只大型宠物般半跪在床边……

  虔诚而认真地……

  突破了简渺所有想象力地……

  做一件相当不堪入目的事情。

  简渺在刹那像语言失灵,压抑又痛苦,却又本能的,很喜欢……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濒临最后的界限,最后只能崩溃地吐出一个嘶哑的音调:“不……”

  然后意识彻底断线。

  *

  简渺醒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入夜。

  他睁开眼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头顿顿的痛,像是好几把小锤子一起在砸他的头。

  简渺胡乱地掀开被子下床,第一反应是身体……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入夜,并没有开灯,于是简渺浑浑噩噩地沿着墙边,走到隔壁的房间。

  啪,开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他外套的半身人偶。

  一阵入骨的冷意猛地蹿上后背,简渺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家。

  但眼前这个房间里,放着的全是他的东西。

  一墙壁他的照片,和他有关的各种小物件,甚至当初他和乔桥做的劣质手工饼干也被放到一个密封的透明玻璃箱里。

  简渺站在原地,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自己是惊悚还是茫然。

  ——难道他喝醉了,被尾随他的变态痴汉拎回家了?

  本来惺忪的神经骤然紧绷,简渺瞬间警惕起来,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可借着“痴汉储物室”的灯光,他才发现眼前的客厅,布局,摆饰……都很眼熟。

  这是江宴濯的家。

  那是江宴濯的储物室。

  脑子里齐齐敲痛的小锤子忽然变成了一把大锤子,狠狠地砸碎了简渺的困意还有酒后的混沌。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楼梯口最后看到的是江宴濯。

  然后迷迷糊糊间接吻的人是江宴濯。

  意外被弄醒时看到在床边的人也是江宴濯。

  都是江宴濯,但不再是那个又乖又纯的小学弟。

  简渺嘴唇微抿,再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关灯。

  然后,简渺去到了对面的浴室,再开灯,他在镜子里看到了……相当凌乱的自己。

  头发蓬乱,嘴唇红肿,颈侧一直延绵到胸口……简渺想到什么,抓起衣服的下摆往上,转身时看到了腰侧的痕迹。

  ……他虽然没有经验,但不至于没有常识。

  这些是什么,谁弄的,他都知道。

  脑子太乱,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简渺已经重新坐回江宴濯的床上了。

  他没有开灯,在漆黑的房间里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腿,视线不知道凝在哪一点,慢慢地放空着。

  纷乱的思绪终于整理清楚,他昨天喝醉了,被江宴濯带回家,跟他终于越过了那条界线……发现了他的秘密。

  换做任何一个人,这样一连串如过山车般的事件叠加,或许会觉得难以理解和崩溃。

  可此时此刻,简渺却轻笑出声。

  ……他想,终于知道江宴濯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了。

  在这段关系里,简渺清楚自己是不自信的那一方。

  他没有被爱的自信,没有爱人的自信,尤其是在江宴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恋人面前,他总觉的自己的付出是不对等的,所以他焦虑,惶恐,甚至是着急。

  但现在……简渺却有些欣喜。

  因为他忽然发现,他也是江宴濯隐藏至深的症结。

  那个名为“付出”,并且一直沉稳倾向江宴濯的天平,在属于简渺的另一端,终于多出一份轻之又轻的重量。

  他好像找到了更爱江宴濯的理由。

  滴滴。

  密码输入的声音传来,简渺第一反应是装睡,可他自问没有那么了不起的本事,便只好坐在床上。

  随后,就听到了脚步声。

  门开,灯亮,穿着厚重外套的江宴濯站在门前。

  简渺眼睫轻轻垂,再重新上抬时,带上了一丝刻意的慌乱。

  “……小濯?”

  江宴濯轻轻靠在门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下。

  他走到床边,慢慢跪下,握住简渺放在被子上的手:“睡醒了?”

  简渺装作刚刚睡醒,还是懵懂惺忪的样子点点头。

  江宴濯仍像一只无害的大狗狗,慢慢地将他的手贴到自己脸边,低声问:“还记得自己本来在哪,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简渺张了张嘴,这下是真的有点讶然。

  刚刚只顾着想那个房间,没想为什么是江宴濯带他回去。

  他本来是从V杯的线下赛结束,跟TZ战队去庆功宴的。

  “你……”简渺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很紧张,“你什么都知道?”

  江宴濯浅茶色的眼瞳微微落下,侧过脸在他手腕上吻了吻,嗓音低哑:“你当主播的话,一直知道,但是渴肤症的事情……昨天晚上才知道。”

  昨天晚上简渺意识迷蒙的时候,江宴濯问过他,为什么忽然想接吻。

  简渺低低哑哑地,只说出了渴肤症这三个字。

  一切谜题便迎刃而解。

  江宴濯不仅是简渺接触障碍的药,也是他渴肤症的药。

  简渺呆了呆,神游了片刻,问:“那你是……八块?”

  江宴濯被他呆萌的样子可爱到了,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我是Deep。”

  Deep。

  那个简渺误会了成千上万次的ID,竟然就是江宴濯。

  ……对了,江宴濯和江挽鲤是兄弟,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习惯有相同的,有什么出奇?

  江宴濯看着简渺的表情,知道他只是在消化中,情绪还没上来,于是很快地握着他的手老实坦白。

  “……我是在你直播第二天发现你的,当时是为了取材,你那时候还不太会掩饰身份,我一下就认出来了。”江宴濯说得很诚实,又摆出了简渺最受用的乖乖模样,“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跟段叙在谈恋爱,但我又太喜欢你了,所以想哪怕在网上也离你更近一点。”

  这个答案,要是之前的简渺听到,或许会觉得无比心酸。

  可现在的简渺,不仅是心酸,还有一种微妙的快/感。

  江宴濯在他所不知道的时间里,注视了他很久很久。

  空缺多年的得失心被一朝填满,简渺病态地感觉到满足。

  他果然是个比江宴濯更怪的怪物。

  江宴濯一滴滴一点点解释清楚,慢慢地看着他:“之前跟你在一起没有说,是你的接触障碍还没好,怕影响你的心情,也让你对我有了芥蒂……昨天我本来想正式跟你坦白,但没想到你出了意外。”

  简渺的沉默,像一种鞭笞,江宴濯即便是个罪行累累的犯人,此刻也不由忐忑:“你……很生气吗?”

  简渺慢慢转过头,看着他。

  一想到现在这幅乖乖模样的小学弟背后,可能是个对他占有欲爆棚的窥伺狂,简渺就禁不住有些颤抖。

  他说:“怎么会呢。”

  就着江宴濯牵着的手腕往后一拽,他蓦地把跟前这个人带到床间。

  仰躺,拉近距离,四目相对。

  无论是乖乖的小狗,还是披着无害皮囊的大灰狼,这个人眼里都只有他。

  那么就够了。

  简渺抬起手,依凭昨天晚上残存的记忆,勾住江宴濯的脖子主动地吻了他一下。

  “你考虑我的心情,抢先一步坦白,也是为了让我没有负担吧?”他抬起手,揉了揉江宴濯的后脑勺,“喜欢你,好喜欢。”

  在说完最后那句话,简渺一下就发现了江宴濯眼底浮动的暗色。

  那是之前他都没有发现……或者说,是江宴濯掩藏得相当好的痕迹。

  啊……坏狗狗。

  更喜欢了。

  江宴濯感受着刚刚那个清醒时主动的吻,还有揉他后脑勺这两下,顿了顿。

  他想过简渺有千百种接受他时的情绪,却唯独没想到是这一种。

  像非但不介意,还更加……

  “江宴濯。”跟前的人忽然叫他的名字,一下唤回江宴濯的理智。

  “嗯?”江宴濯下意识又看向他的唇,昨天晚上的亲昵浮现,他喉结滑动了一下。

  “我们昨天晚上……”简渺微微抿唇,眼睛忽然弯了起来,放轻嗓音像在说什么秘密,“是不是做了啊?”

  “……”江宴濯神情忽然微妙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嗯。”

  简渺像松了口气,慢慢地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我有一点零碎的记忆……是你……”

  他没好意思说下去,只是小猫似地趴在他跟前:“他们都说第二天会很疼,不疼也会不舒服,可是我觉得除了……前面有点不太一样,都挺正常的啊?”

  江宴濯将人抱了起来,从俯身改成坐,正好让简渺靠在他的肩膀上没看到他的情绪。

  其实,昨天并没有做到最后。

  他帮简渺纾解了之后,本来是有些失控,但低头想去吻他的时候就尝到了那阵未散的酒味。

  电光火石间,那个味道忽然从助兴剂变成了清醒剂——如果简渺的主动真的只是因为酒精摄入后的特殊反应,他在没有正式询问简渺同意的情况下做了这种事。

  万一第二天起来,简渺酒醒之后症状复发,不就代表着前功尽弃?

  简渺那次在球赛中途的离场还是在江宴濯的心上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他没办法因为自己这样的私欲去强迫等了三年的人。

  但是要知道简渺清醒之后是这么……黏人,他一定不会停的。

  江宴濯闭了闭眼,低声问:“有哪里不适应吗?或者……反感?”

  “好像……”简渺想到这里,又回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咂了咂嘴,“目前没有。”

  江宴濯:“……”要命。

  气氛正好时,简渺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他低头,才发现是自己设置的每日闹钟。

  六点了。

  简渺这才想起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片场的工作呢?”

  “这几天降温厉害,几个导演连夜开会生病了,只好休假了。”江宴濯说。

  这也是他刚刚出去的原因,本来他人都已经到机场要赶回去了,结果何导的消息就来了。

  江宴濯怀疑他是被孟沅气病的。

  “哦。”简渺这才去摸了摸他的外套,确实发现凉得厉害,“那你快去洗漱,睡个回笼觉?”

  说着,他把指尖缓缓落到江宴濯的脸上,压着他眼下浅浅的乌青:“人都憔悴了。”

  “是么?”江宴濯立即起身,转向浴室。

  简渺这才想起,这是个喝醉了怕上脸,不愿意见人的臭美弟弟。

  二十分钟后,换好衣服的江宴濯推开门,上床便抱着简渺。

  “那学长陪我睡吗?”

  “陪。”简渺揉揉他的脑袋,掀开被子,“都帮你暖好了,快进来?”

  江宴濯很快就钻了进来,本来还想等自己的体温上来了再去抱身侧的人,结果刚躺下简渺的腿就轻轻靠了过来。

  暖烘烘的脚丫子贴上他冰冷的脚踝。

  “别,冷……”

  “我不冷。”简渺凑近他,“睡吧,我给你暖。”

  江宴濯蹭了蹭:“好,晚安。”

  简渺虽然陪着江宴濯,但自己还是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早上再睁眼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醒了,拿着平板戴耳机在处理片场的事情。

  简渺睡醒的小小动静就吸引了江宴濯的吸引力,他摘下耳机:“吵醒你了?”

  简渺摇头:“几点了?”

  “十一点。”

  “你才睡了五个小时……不继续休息吗?”他问。

  “休,片场的场务问我点事,我回完就继续睡了。”江宴濯说。

  但他说得简单,简渺从平板和他戴的耳机来看,他至少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

  因为得知自己跟江宴濯已经越过最后那条线,简渺有种“食髓知味”的跃跃欲试,就像刚跟江宴濯牵了手,后来就整天喜欢勾他手指是一样的。

  他想了想,蹭到江宴濯脸边,亲一下。

  乐了一会儿,转身想下床。

  结果就被小学弟牵着衣角带了回来,接了个吻。

  吻后,江宴濯很有耐心地看着他,像是在观察皮试之后的过敏反应。

  “讨厌吗?”他问。

  简渺盯了他一会儿,在他脸色微微变僵的时候忽然笑:“不讨厌。”

  小学弟很快意识到他是在逗自己,不高兴地压下唇角:“你吓我。”

  简渺嗯了一声,又低头轻了他一下:“那你继续忙,我给你做吃的补偿你?”

  昨天他是下午被江宴濯带回来的,到现在十一点,他们两个都没吃什么东西。

  更何况昨天“体力活动”了,今天就更应该吃点补补。

  尤其江宴濯,他“体力活动”之后还在机场往返了一趟。

  江宴濯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

  “好。”简渺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快地下床了。

  江宴濯看着人从房间离开之后,再也没了工作的心思。

  他并不太确定这个“做了”的谎分量是多少,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好的。

  至少简渺的心理负担变少了,不会像之前的亲吻一样,需要借助酒精才能迈出最后一步。

  回完消息,江宴濯又看到简渺遗留在枕边的手机,眸色微暗。

  那两条匿名短信,简渺看了吗?

  还是说,看了,但他坦白了,所以并不在意?

  江宴濯想了想,还是掀开被子起身去厨房。

  简渺煮了面条,刚端出来就见到江宴濯坐在桌子边,意外:“那么饿吗?”

  江宴濯笑了笑:“嗯。”

  然后就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一本正经:“那我下午煲个汤给你补补身子。”

  江宴濯吃了两口面,才反应过来这个“补身子”是什么意思,猛地呛了一口。

  简渺连忙把水递给他,起身给他拍拍后背:“吃慢点呀……”

  说着,他倒不好意思了。

  他昨天晚上有那么……那啥吗?把小学弟都……欺负成这样了?

  江宴濯看着简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心底默默叹气。

  男朋友太纯了怎么办。

  吃完面,江宴濯说休息好了,却被简渺摁在床上下了睡觉的死命令。

  为了以防小学弟耍赖,简渺还大义凛然地端着平板跟他躺一起:“总之你不能瞎忙了,何导给你的假期那么短,你还不好好休息。”

  在片场的时候就经常跟他撒娇说累,现在有假期了还不好好休息。

  江宴濯委屈地被他摁在被窝里,抱着他的腰,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这个假期之后,只有春节那几天才能见面了。”

  距离那时候还有大半个月,他们又要长时间不见面了。

  “不行,睡。”简渺捏了捏他的脸边,似对他的撒娇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行吧,你好好睡,我明天跟你一起坐飞机。”

  意识到简渺是什么意思,江宴濯眼睫微微颤,迅速地轻了他一口:“说话算话。”

  简渺失声轻笑。

  他本来就答应了江宴濯要去的,是小学弟忙忘了吧。

  一觉睡饱,江宴濯再睁眼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隔壁的床已经空了,但还有余温。

  刚刚的睡意骤散,他立刻掀开被子下床,离开卧室就看到了浴室亮着的灯。

  眼底的光柔软下来,江宴濯慢慢走到门前,低声:“渺渺?”

  “嗯?睡醒了?”简渺的声音很轻,随后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他已经穿好衣服,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江宴濯不高兴地皱了下眉,伸手牵着他的衣角。

  活像一只主人要出门,而在家闹别扭咬着衣角不让主人出门的小狗。

  简渺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看向他:“我不是说要跟你一起去吗?我要回家收拾行李呀。”

  身份证还在家里呢,就算说走就走,也要把证件拿上呀。

  江宴濯这才点点头:“那我先给你买票了?”

  “我又不会跑。”简渺无奈,“行吧,你先订票,我回去收拾东西。”

  可即便如此,江宴濯还是拽着他:“你等我,我洗漱好穿好衣服跟你一起回去。”

  简渺浅笑:“小濯。”

  “我帮你拿行李嘛。”江宴濯可怜巴巴地晃着他的手,“好不好?”

  “好。”简渺点点头,“你快去吧,我等着你。”

  江宴濯刚进浴室,简渺脸色的笑容就散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摔碎了屏幕的手机,脸色深沉。

  小学弟睡着之后,他就看到了那两条未读短信。

  [简渺,江宴濯出轨了。]

  [他瞒着你私会晚星tv的一个男主播,有一段时间了。]

  要不是他就是晚星tv的男主播本人,或许就要跟江宴濯闹下去了吧。

  恶意满满。

  简渺记下了号码,删掉了邮件。

  江宴濯昨天晚上的坦白他知道不是假的,所以他也并不打算让这只晦气的短信玷污江宴濯的心情。

  而且,能这么及时知晓江宴濯行程的,除了江挽鲤以外,很有可能就是剧组里的人。

  简渺放过一个匿名号码一次,不代表会放过第二个匿名号码。

  江宴濯很快收拾好,简渺回家也找了几件保暖的衣服,两个人便坐上了去往南城的飞机。

  下飞机后又换成了出租车,到酒店的时候简渺明显有些倦。

  江宴濯替他放好行李,随后便主动替他捏捏腿。

  “是不是坐累了?”

  简渺小小地叹了一声,趴在枕头上点点头:“我有段时间没坐飞机了。”

  江宴濯帮他捏完小腿,小狗似地蹭到他面前:“辛苦了。”

  简渺自然地亲了亲他的嘴唇:“陪男朋友不辛苦。”

  “虽然这个酒店临近片场,但这座城还是有些地方好看的,如果白天实在无聊,可以抽空去看看。”江宴濯说。

  “好,那你会回来吃饭吗?”简渺问。

  “不一定。”江宴濯说,“我跟江……我哥都是跟剧组一个时间开饭的,除非早收工或者……有人送饭。”

  简渺皱皱眉:“你哥哥不是大明星吗?为什么还跟剧组一个时间开饭?”

  江宴濯趁机凑近,非常诚恳地卖惨:“因为石狮子最讨那些个吃不了苦的艺人,总觉得他们被流量和粉丝惯坏了。我哥想跟何导学点真东西,自然要给大导演留个好印象。”

  简渺想了想:“那要不我明天给你送饭?”

  “真的吗?”江小狗眼睛亮亮。

  “但就不用指望是我自己做的了,”简渺无奈,但是又对他的撒娇很受用,“我明天到处转转,看到好吃的就给你打包送过去。”

  “好。”

  既然答应了江宴濯,简渺便努力做了攻略,顺便请乔桥帮忙,弄了一份周全的南城吃喝玩乐表出来。

  当然,简渺主要查的是吃喝。

  江宴濯开工的第一天,他就到影视基地周边走了一圈,带着相机取了不少景。

  大二的课题也是需要开脱眼界的,简渺本来不愿意走动,这一次正好就把该取的景都取了。

  走了一早上,简渺在一条小胡同里发现一家很好吃的面馆,特意挑选了两个保温瓶让老板娘打了两壶。

  ……虽然是给江宴濯送饭,但江挽鲤也在,更何况他还自作多情地误会了哥哥那么久。

  总得做什么才能弥补一下心里的愧疚。

  简渺给江宴濯发了信息,很快就收到一份简易的手制地图。

  他按照地图上表明的点走到片场,跟工作人员说他是江挽鲤的助理,很快就蹭了大明星的光到休息处。

  简渺安静地倚在角落,在等江宴濯来的时候,顺便翻看了一下相册。

  之前的手机屏幕坏掉了,他正好换了个新的,打算好好挑一张壁纸换上。

  “简渺……学长?”身后传来不确定的男声。

  简渺回头,看着来的人微微愣了一秒,才笑:“啊,薛望城学弟?”

  薛望城刚忙完,看了这边一会儿了,知道走过来才确定这是简渺。

  而且从简渺的行头来看,他应该是过来给江宴濯送饭的。

  ……可是,为什么?

  他前天才给学长发了告密短信,怎么今天简渺还若无其事地来给江宴濯送饭?

  薛望城之前是打听过的,简渺跟段叙分手,就是因为段叙疑似不忠。

  虽然他不知道段叙学长在那段感情里做错了什么,但他很清楚,简渺断得干脆利落,而且毫不拖泥带水。

  从那天他在医务室里意外听到的对话就能清楚,简渺是个非常厌恶感情不忠不洁的人。

  薛望城以为,他至少会对江宴濯产生罅隙,甚至是要分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那么亲密地给他送吃的。

  “嗯。”薛望城整理表情笑了笑,“学长来给江哥送饭啊?”

  “对。”简渺有些不好意思,“过来这边旅游了,就顺便看看他,担心他吃得不好。”

  ……为什么江宴濯明明精神出轨了,还能得到男朋友那么细致入微的照顾啊?

  “小薛你吃了没?”简渺想了想,“影视城西南边那个胡同巷子里有一家面馆很好吃,我给你点个外卖?”

  薛望城本来想说不用,低头时才发现简渺手里拿着新手机。

  ……难道是换了手机换了号码,所以没收到信息吗?

  薛望城忽然抬眸:“好啊,麻烦学长了,我待会把钱转给你。不过我没带手机,学长能把电话号码跟我说一下吗?待会我去取外卖的时候得报手机尾号。”

  听到这里,简渺触碰屏幕的指尖稍顿:“没关系,我正好闲着,待会帮你拿吧。”

  语毕,简渺便抬起眸,黑瞳虽然含笑,但却藏着一层审视。

  薛望城心头瞬间一惊。

  作者有话说:

  亲亲了耶(所以我能有营养液咩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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