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直接无视秦勉,径自去菜地里摘番茄。

  秦勉喉间震出浅薄的笑意,跟着往外走。

  挂在枝头的番茄长得红彤彤的,有小孩儿拳头大小,苏砚摘了几个放进菜篮子里,又摘了几根绿油油的黄瓜。

  谁料刚转身,就撞上了一堵肉墙,脑袋磕在了秦勉的肩膀处,他顿时皱了皱眉。

  青年身上好闻的味道撞入秦勉的鼻腔里,他顺势抬手搂住那截柔韧的腰身,触感温软。

  另一只手轻轻抚向怀里人的脑门,语气轻柔含着笑意:“小心点儿,有没有撞疼?”

  苏砚身体僵硬一瞬,随后抗拒地往后退,但那只大手却牢牢扣在他腰间,稍一用力,他们的身体便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苏砚手里还拎着菜篮子,抬起空出的那只手去推秦勉的胸膛,“你……松手!”

  秦勉纹丝不动,“砚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面上泰然自若,身体的某处却反应迅速,激动非常。

  苏砚的脸都快绿了,距离那么近,那火热的东西就顶着他,想到对方里面还没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秦勉却还是坦然地看着他,目光里噙着浅淡的笑。

  不知检点,轻浮,浪荡,苏砚暗暗咬牙:“不疼,松手!”

  秦勉倒也听话,什么也没干,就轻轻哦了一声,松开了禁锢在苏砚腰间的手。

  得了自由,苏砚拎着菜篮子快步出去了,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耳尖红了,胸膛的起伏节奏加快了些。

  男人食指和拇指指腹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指尖仿佛还留有余温。

  他跟在苏砚身后,刚要抬脚迈进门槛,结果砰的一声,大门在他面前被用力关上了。

  秦勉抬手摸了摸险些被砸到的鼻尖,心想真的把人给惹急了。

  他这模样,还怎么回去?

  —

  没过两天,李来娣就重新回学校上课了。

  小姑娘背着新书包,穿着新鞋子,小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干净又明朗。

  她跟自己最喜欢的苏老师说,有好心人资助她上学,一直到大学毕业,还能有机会出国留学。

  就连奶奶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原来秦老师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能出国留学,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不用想,那位好心人就是秦勉,办事效率倒是挺快,办了件好事。

  也不知道秦勉的人都跟李奶奶怎么交涉的,对方那蛮不讲理的架势,苏砚是真切体会过的。

  “以后好好上学,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

  “好,我去跟秦老师说一下!”

  “嗯,去吧。”

  没一会儿,李来娣又跑回来了,“秦老师不在,班主任说他请假了。”

  苏砚想起来,今天是没见到秦勉,对方这两天也没来找过他。

  “没事,等秦老师来了你再跟他说,先回教室上课吧。”

  小姑娘应了一声,迈着欢快的脚步往教室跑去,看来是真的很开心。

  苏砚唇边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

  校长这时候走进办公室,捕捉到坐在办公桌前的苏砚,眯着眼睛笑着走了过去。

  苏砚觉得他这笑不怀好意。

  校长站在苏砚边上,手里拿着掉了漆的保温杯,里面泡着养生茶。

  “小苏啊,秦老师生病请假了,这事你知道吗?”

  苏砚反应平平,“嗯,不知道。”

  “那现在就知道了。”校长喝了一口茶,发出一声喟叹,语重心长道:“秦老师跟你一样,在这里无亲无故的,生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

  校长皱眉思索片刻,“要不这样吧,放学之后你代表学校去看看他,送送温暖。”

  苏砚:“……”

  怕是一早就盘算好了吧?

  校长:“苏老师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苏砚:“……好,我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能不答应吗?

  校长又喝了一口茶,满意离开了。

  病中送温暖,这下总能缓解两位年轻老师的关系了吧?

  他这校长做的……可真操心。

  既然都答应了,苏砚也不好反悔,下午放学之后便骑上小电驴去往秦勉的住处。

  路上还顺手买了几个苹果,意思一下。

  秦勉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少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生病了。

  苏砚是第一回来秦勉住的地方,两层的毛胚房,没有装修。

  这户人家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只有奶奶带着几个孙子孙女生活。

  苏砚到的时候,恰好看到奶奶在做晚饭,一口大锅,里面装着小半锅滚水,再放入切好的猪肉,青菜,萝卜,黄瓜,一锅煮。

  清汤寡水,连酱油都不放,水煮一切,看着没有什么食欲。

  ……怪不得秦勉平时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老人冲苏砚和蔼地笑着,握着他的手拍了拍,用地方话热情地说:“苏老师,你怎么过来了啊,是不是我家娃子闯祸了啊?”

  村里的大多数老人都是质朴淳厚的,苏砚冲她笑着说:“他们都乖着呢,听说秦老师生病了,我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秦老师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都烧了两天了,这会儿还烧着。”

  “要是还没退烧的话,就得去镇上卫生院看看了。”

  “那苏老师你快上去看看他吧,我带你上去。”

  看老人还在忙活着,苏砚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自己拎着水果往楼上走去,右转第一个房间就是秦勉住的。

  门关着,苏砚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有回应。

  苏砚尝试性地握住门把手,一拧,轻松打开了门。

  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主要是一张木床,还有简陋的桌椅,连个衣柜都没有。

  木床上面还没有床垫,只铺着一张凉席,下面就是床板,看着就很硬,睡起来应当也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从小生活优渥的秦总是怎么适应得来的。

  秦勉就躺在床上,闭着眼,微蹙着眉,俊毅的面庞上覆盖着一层浅浅的冷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手背上浮现明显的青筋。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男人干燥的唇轻微翕动着,像是说梦话,但声音又太小,听不清。

  苏砚把那袋苹果轻放在靠墙的桌子上,走近了些。

  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忽然鬼使神差一般,弯腰俯身凑近了些。

  这回他听到秦勉梦里在喊着什么。

  “阿砚,别走……”

  “我错了,别抛下我,阿砚……”

  嘶哑的嗓音,低低的,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般,不停地恳求着。

  感情中先爱上的那一方,似乎总要卑微些。

  苏砚如湖水般平静淡然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异色,他不想再听,刚站直身体,正陷入噩梦中的秦勉却突然醒了。

  睁眼的瞬间还有些茫然,他看着苏砚,嗓音烧得又沉又沙哑:“阿砚……我在做梦吗?”

  “不是。”苏砚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呈现病态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回答。

  说罢,他转身拿起桌面上放着的热水壶和杯子,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秦勉坐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干涩的喉咙才缓和了些,指腹放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处揉了揉。

  不过,他的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因为苏砚的到来。

  “校长让我过来的。”苏砚解释。

  秦勉自动忽略了这句话,他扫到桌面上放着的红色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苹果。

  “有点饿,能给我削一个苹果吗?”

  苏砚嗯了一声,大概考虑到对方是病号的缘故,难得没有拒绝,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苹果,正要开口,秦勉就说抽屉里有水果刀。

  他拿出水果刀洗干净,坐在椅子上专注地削着苹果皮,干净修长的双手赏心悦目。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变得微妙。

  就算不抬头,苏砚也知道秦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随口问了句:“你身体不是很好,怎么突然生病了?”

  秦勉咳了几声,嗓音虚弱下来,病怏怏有气无力的:“大概是着凉了。”

  苏砚扫了他一眼,身强体壮快一米九的男人,此时像弱柳扶风的林黛玉一样。

  心道我看你不像是着凉了,倒像得了什么大病,半死不活的。

  确实是着凉了。

  那天傍晚从苏砚那儿离开之后,秦勉就冲了一晚上冷水澡,半夜又站在窗边迎着夜风吸了好几根烟,才让躁动的身心安分下来。

  这第二天就感冒了,后来又变成发烧。

  这三年里他也没少折腾自己的身体,有时候病得糊涂了,就一遍遍抚摸着那些偷拍的照片,心里好歹还有个安慰。

  苏砚没多说什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秦勉。

  那苹果皮没有断,长长的一条,秦勉还不忘接过苹果还不忘夸一句心灵手巧。

  他咬一口苹果,似乎要甜许多,恨不得连苹果核都吞下去。

  看来是真的饿惨了,苏砚担心秦勉雪上加霜,因吃苹果核中毒被送医院去,于是又给他削了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