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已经被关在房间里一个星期了,那根细长的链条也一直锁在他的脚腕上,除了洗澡换衣服之外,秦勉都不会让他取下来。
他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苏砚总是梦到宋隽,从前的阿隽是吝啬的,总是不肯来他的梦里,现在却频繁出现。
只不过梦里的宋隽总是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苏砚跑着去追他,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来,却总是追不上宋隽的身影,只留他一个人站在茫茫的黑夜里,看不见一丝光明,他如同一只蝼蚁,被黑暗所吞噬。
他知道阿隽在怪他,怪他跟秦勉纠缠在一起,怪他连他送的手串都保护不好……
苏砚每次都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秦勉躺在他身边,紧紧搂着他。
看着那张跟宋隽相似的脸,他却生不出一丝的温情,只有从心底发出的憎恶。
苏砚也尝试过在秦勉熟睡时,伸出双手用力掐住他的脖颈,直到他窒息死去。
秦勉很快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注视着苏砚,竟然连一丝的反抗都没有,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直到他的脸颊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眼里泛起红血丝,看向苏砚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痛楚和哀伤。
苏砚不明白,明明被囚禁的是他,失去自由的也是他,秦勉有什么可痛苦的。
他像是泄了力气一般,松开了手,双目失神地坐在床上,双手连同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呼吸愈发急促。
秦勉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胸腔里重新灌入空气,脖颈处有明显的掐痕,泛着红。
他将苍白脆弱的青年重新抱进怀里,掌心顺着那瘦得脊骨清晰凸起的背部轻轻抚摸着,像是哄孩子一般。
“阿砚,别怕……”
“我不会有事的。”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苏砚,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苏砚怎么会害怕他会不会出事。
苏砚的身体不颤抖了,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只是眼神仍然是空洞而没有聚焦的。
他不抗拒秦勉的接触,也不说话,没有丝毫的反应,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眼里再也掀不起一丝的波澜。
从那天起,苏砚就不再开口说话,也不肯吃东西。
他每天待在房间里,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很安静,安静得不似一个正常人。
有时候早上醒来,他的大脑和动作都会变得迟钝,经常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
这种状态比之前要严重许多,秦勉不放心,带他去看了医生。
最终是心理医生给出了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
之前苏父苏母跟秦勉说过,在宋隽去世之后没多久,苏砚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甚至到了轻生的程度。
后来在接受心理治疗后,才逐渐好转。
也就是说,苏砚的病情复发了。
秦勉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劝哄,威逼利诱,都没有作用。
他尝试过威胁苏砚,说你如果再不吃饭的话,我就把宋隽的坟挖了,骨灰给洒了。
刚开始是有点作用的,苏砚好歹肯吃些东西,但后来再用这种话威胁,苏砚就不再理会他,完全没有反应。
至于那两只很得苏砚喜爱的猫,哪怕现在天天在苏砚的脚边转悠,撒娇卖萌打滚,也吸引不了主人的注意。
小动物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它们天天守在苏砚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苏砚的小腿,伸出湿漉漉的舌尖去舔他小腿的皮肤。
有时候苏砚的状态会好一些,就会将猫抱进怀里,什么也不干,只是沉默地抱着。
看着苏砚的精神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消瘦,秦勉其实是慌的,早就开始慌了。
当初老中医就说苏砚的身体很差,活不到五十岁,之前喝了一段时间重要,一日三餐也按时吃,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一点。
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再继续折腾下去,苏砚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他倒是宁愿苏砚跟他吵跟他闹,也不想看到对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秦勉这边因为苏砚的事情焦头烂额,连工作都顾不上,这事到底瞒不了多久。
陶泽川先得到了消息,当即从公司出来,开着车找到了秦家。
保镖都是认识这位陶总的,也就没拦着,陶泽川气势汹汹,一路从大门口走进来。
林叔错愕了一瞬,“陶总您怎么过来了?”
陶泽川还算客气地冲林叔点了点头,“林叔,秦勉呢?”
林叔的表情有些复杂,斟酌道:“秦总他估计在卧室里……陶总您先坐会儿,我去喊秦总过来。”
“不用,我亲自上去找他。”
“哎等等……”
林叔还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陶泽川大步往楼上走去,那气势像是来寻仇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
宽敞的卧室里,苏砚安静地坐在床上,他的脸色是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下巴瘦得尖尖的,愈发单薄的身板让原本合身的衬衣都变得宽大了些。
秦勉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用瓷勺舀起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几下,才递到苏砚唇边。
苏砚一动不动地看向落地窗外,抿着唇,眼神没有聚焦似的。
“好歹吃一点,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秦勉早已习惯他的态度,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宋隽拼了命救你,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说他看到你这样会高兴吗?”
谁知道苏砚听到宋隽这两个字,突然就有了反应,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
他猛地伸手挥过去,声嘶力竭地吼道:“滚……滚出去!”
秦勉手里端着的碗摔在地板上,顿时四分五裂,碗里的粥水也洒了一地。
苏砚又抓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杯子用力朝秦勉扔过去,秦勉也不躲,玻璃杯直接砸向他的额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秦勉的额头被砸破了,缓缓往外冒出鲜血。
陶泽川刚走到卧室门口,看到的就是这触目惊心的画面。
措不及防,他的眼皮子一跳,脚步也跟着一顿。
苏砚像是失去了理智,秦勉看起来也没有多正常,不然玻璃杯砸向他的时候,为什么不躲?
他的视线在秦勉和苏砚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砚的左脚脚腕上,那白皙纤细得能清晰看到青色血管的腕子上锁着一条金属链子,像是把人当宠物一样栓起来。
陶泽川看得心惊,胸腔里同时涌现出一股熊熊燃烧着的怒火。
秦勉也同样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他随手擦了擦额前冒出的鲜血,随后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扔进垃圾桶里。
苏砚的情绪还激动着,他耐着性子轻声安抚了几句:““别激动,深呼吸……冷静。”
“我这就走,你先别激动……我这就走。”
秦勉走到门口,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几眼,这才关上门,扫了陶泽川一眼,往对面走廊尽头的窗户走去,像是有些无力般背靠着墙面。
陶泽川压着怒火,跟着走了过去,抬手用力揪住秦勉的衣领。
他怒目瞪着秦勉,要不是看在对方额头受伤的份上,他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秦勉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眼里一片沉寂。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之前让保镖二十四小时看守着也就算了,现在你还给他绑上链子关在房间里,他是你养的宠物吗?”
陶泽川伸出食指戳着秦勉的胸口,疾言厉色地骂着:“你这是在折磨他,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还像个正常人吗?都不成人样了!”
“秦勉,你这真的是喜欢吗?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他过得好吗?”
“你就不能放过他吗?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秦勉根本就没给出什么反应,骂着骂着,陶泽川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无能为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
陶泽川松开手,放缓了语气,“秦勉,你再这样固执下去,是没有好下场的。”
秦勉像是没听到这些话一样,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拿起一根烟叼进嘴里,垂着眸子,用金属打火机点燃。
白色烟雾弥漫,模糊了他的神情。
陶泽川也不说话,同样靠着墙面,拿下脸上的金属半框眼镜,捏了捏鼻梁。
直到一根烟抽完,秦勉随手将烟头在窗台上摁灭,哑着嗓音开口:“你也喜欢苏砚吧?”
陶泽川微微一怔,随后自嘲似的勾了勾唇。
“是。”
“但那又怎样,我甚至不会让他知道,给他造成困扰。”
“因为我知道我跟他不可能,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跟你抢他。”
“我只希望他能过得好,可现在呢……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没人会不喜欢苏砚的吧,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哪里都吸引着他。
就连他弟弟陶颂乐,当初那么不待见苏砚的一个人,现在不也放下架子,主动跟苏砚做朋友,只是嘴上说着讨厌而已。
他那弟弟可是眼高于顶,以前除了秦勉,谁也瞧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