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贺上课的时候手机是调的静音放在办公室里的,等到下课后发现顾嘉北来了一条信息。
【嘉北哥哥】奶奶去世了,我正在往回赶。
距离这条信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云贺焦急地给顾嘉北回拨了电话,但电话无法接通。
顾嘉北下了飞机直奔殡仪馆,在门口看见了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顾为,身旁还站着个十来岁的男孩,是顾为的小儿子——顾熙阳。
顾为把黑袖章递给顾嘉北:“你奶奶最近一个周都吃不下饭,本以为还能再坚持几天,没想到走的那么突然,她临走前最惦念的就是你。”
顾嘉北把黑袖章套在左胳膊上,冷冰冰地看着顾为:“那就应该早点通知我。”
“我也没想到……”顾为眼眶通红,像是刚哭过:“你爷爷走后,你奶奶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
“哥哥……”顾熙阳知道顾嘉北一直不喜欢他,开口时有些怯懦:“是奶奶说不让告诉你的,她怕你难过,怕你工作分心……”
顾嘉北看了一眼父子二人,漠然径直走进殡仪馆内。
顾家最近几年生意做的不错,顾为生意上的伙伴前来吊唁,来的人络绎不绝。
顾嘉北作为长孙和顾为一直站在灵堂内给人回礼,疲惫无力和失去亲人的痛苦都被他压抑了下来。
凌晨后,灵堂渐渐安静了下来,顾为抱着顾熙阳暂且离开去休息了。
自始至终,顾嘉北没有看到那个女人——顾熙阳的妈妈,顾为的小三老婆。
大概是顾为刻意避免两人接触,不过顾嘉北也不在乎,他对顾为一家三口早已形同陌路。
顾嘉北一夜未合眼,只安静地守在灵堂里。
天快亮的时候,陆昂宇把顾嘉北的妈妈张洵美接到了殡仪馆。
陆昂宇拍了拍顾嘉北的肩膀:“节哀,兄弟。”
“嗯。”顾嘉北跟陆昂宇之间不需多言。
张洵美悲痛地给老人上了香,然后看着儿子:“北北,你瘦了。”
“没事妈。”顾嘉北安慰道:“等忙完这阵我回家,你到时候给我多做点好吃的就补回来了。”
“好。”张洵美点点头,然后跟陆昂宇说:“小宇,阿姨一会打车去机场,你就不用送了,你也挺忙的。”
“我都是瞎忙,还是接送您这个任务更重要。”陆昂宇插科打诨道。
“妈,过段时间,我带个人回家。”顾嘉北说。
张洵美的眼神明亮了许多:“女朋友?”
陆昂宇没敢吭气,目光开始左顾右盼。
“是对象。”顾嘉北说。
“你这孩子,处对象了不早说,你奶奶生前一直都惦记你的终身大事,唉……”张洵美喜忧参半。
陆昂宇心想,这可不能跟奶奶说,要是奶奶知道她的宝贝大孙子喜欢男人,不得当场晕过去啊。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张洵美好奇道。
“等见面就知道了。”顾嘉北自知现在不是出柜的好时候。
“行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啊。”张洵美离开了,并且执意不要让陆昂宇送她。
陆昂宇便留了下来陪着顾嘉北。
“需要我干什么,你就说。”陆昂宇说。
“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殡仪馆都一条龙服务,很方便。”
“那行……”陆昂宇欲言又止。
顾嘉北皱眉:“说。”
“小邻居没来?”
“没有。”顾嘉北想起来自己手机没电了,回来后一直没顾得上联系云贺:“把你手机给我用用。”
“哦。”陆昂宇掏出手机递给顾嘉北。
顾嘉北拿着手机往外走,给云贺拨去了电话,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云贺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到了,就在殡仪馆门口,再往哪走啊,陆昂宇。”
顾嘉北微愣,然后快走两步赶到门口,明明刚才送张洵美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没有下雨,现在却下起大雨,瓢泼大雨里有一把印着“公益之家”的伞被撑起,伞下是云贺焦急顾盼的脸庞。
在两人视线交汇的时候,顾嘉北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瞬是停止跳动地,紧接着比之前百倍千倍地用力回跳,砸得他心口发烫发疼,一直被隐忍的痛苦和伤心在见到云贺的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顾嘉北冲过去抱住了云贺,脑袋埋在云贺的肩膀上:“你怎么来了?”
“我的顾宝宝难过了,我当然要来了。”云贺摸摸顾嘉北的后背,温柔道:“想哭就哭吧,我帮你撑着伞,你可以一直躲在我怀里。”
“这把伞你怎么还留着。”顾嘉北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
“舍不得嘛,我还留着你的画册呢。”云贺说。
“可真骄傲啊……”顾嘉北轻声道。
云贺温柔地抚摸着顾嘉北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像是要抚平他的痛。
“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难过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顾嘉北抬起头,眼眶湿润。
“没有关系的,奶奶不会怪你的,因为她爱你。”云贺抬手摸着顾嘉北的脸庞。
“刚才我妈来了,我跟她说,要带个人回家见她。”
“嗯,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大雨还在继续不停地冲刷着这个世界。
多年前的伞下离别,多年后的伞下拥抱。
同一把伞,同样的人。
从前是分离,从今是聚首。
顾嘉北在老家待了三天,直到奶奶遗体火化,而云贺也在这里一直陪着他。
临走时,顾为看云贺的眼神里有很深很复杂的情绪,最终只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俩还能在一起,倒是我小看了你们这些孩子的感情。”
“你懂感情?”顾嘉北轻蔑道,然后带着云贺离开了。
云贺是开车来的,因为他出发的时候机场播报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停飞,云贺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才见到顾嘉北。
“累不累?换我来开?”顾嘉北坐在云贺车里的副驾驶,面容有些疲惫。
云贺瞥了眼面色苍白的顾嘉北:“没事,你睡会吧,这两天你都没有睡过几个囫囵觉。”
“睡不着。”
“那你陪我说说话?”
“好,”顾嘉北看着云贺:“你最近请假有点多吧?学校那边没有为难你吗?”
“学校对我肯定不满意了啊,我要是被炒鱿鱼了,你可得养我啊。”云贺想缓解一下顾嘉北低落的情绪开玩笑道。
“嗯。”顾嘉北应道。
“那我辞职好不好?”
“辞职?”
“难道咱俩以后真要异地恋啊?”
“你想跟我离开?”顾嘉北问。
“反正我肯定不会再跟你分开了,我——”
车内响起了手机铃声,云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蔡明芝给他打来了电话。
云贺接通,摁下了免提。
“儿子,在哪呢?”蔡明芝的声音听起来情绪低落。
“我和顾嘉北正往回赶呢,妈,怎么了?”
“哦,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就是……就是……”蔡明芝声音有点哽咽:“小白云快撑不住了……”
云贺和顾嘉北赶回蔡明芝家里,一进家门就看见老妈老爸蹲在沙发前,双眼通红的围着沙发上奄奄一息的小白云。
“小白云。”云贺喉咙发紧,轻声叫着小白云,伸手摸了摸它无力的脑袋。
小白云听到云贺的声音,无力地抬了下眼皮,想伸出舌头舔舔云贺,最后也只是无力地张了下嘴又闭上了。
“昨晚就没太有力气了……”老妈说:“谁想到就快不行了呢……”
云庆天安抚地拍了拍老伴的后背:“早晚有这么一天,别太难过了。”
“以后再也不养宠物了……这谁受的了啊……”蔡明芝难受的说。
顾嘉北也伸手摸了摸小白云的脑袋,低声说:“辛苦了小白云,安心走吧,以后你的云贺爸爸我来陪着。”
小白云好像真的听懂了顾嘉北的话,把脑袋往顾嘉北的手心里一蹭,然后缓慢地闭上了眼。
蔡明芝难过的倒在云庆天的怀里抽泣着,云贺伸出手给了小白云最后一个拥抱。
顾嘉北联系了一家宠物殡葬店,把小白云的尸体进行了火化。
云贺从殡葬店出来的时候抱着顾嘉北道:“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们遇见了它,你不在我身边的这几年,都是它陪着我的,我全国各地的出差,它就陪我全国各地的跑,我喝醉酒喊你名字的时候,它就跳上我的床头陪我一起哭……可是它现在走了。”
“顾嘉北,我们其实什么也留不住。人会离开,宠物也会离开。”
“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现在,”顾嘉北揉着云贺的发顶:“我很后悔,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我也很后悔,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云贺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顾嘉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