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空气因这铺天盖地的威压格外稀薄,叫人气都快喘不上来。
而这只是安怀身为人的感受,对僵尸来说更是毁灭性打击。退也退不了,只能眼看着身体承受不住高压强原地爆开。
女僵尸同样如此,哪怕可以动弹,滚远了也还是疼,钻心刺骨以头砸地,磕地满额头血依旧缓解不了,好似有只手压在她天灵盖儿上,脑袋随时都有被捏碎的可能。
安怀急急喘两下,不等缓过来,收起雷击木剑将她抱走,一连退离季夏近千米,绕过两条巷子,女僵尸的症状才得以减轻。
“你暂时待着这里不要动,事情结束我来接你。”安怀将她靠在荒屋门前,叮嘱一声跑回去。
靠近季夏,那股窒息无力的感觉再度袭来,双手不自觉颤抖,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赶快离远点儿。
季夏的眼睛红得明显不正常,甚至映射着淡淡金光,眼角部分如烧毁的陶瓷寸寸开裂,整张脸已白的毫无血色。
但他不能退,还得赶紧让季夏停下,否则一定会出事。
“季夏!”安怀克服靠近他带来的强烈不适,用尽全身力气高喊:“已经够了!再继续下去会被黎行发现的!”
黎行……失控的大脑里强行插入这两个字,季夏短暂恢复神智,气息稍微敛下去点,一双安怀根本不敢直视的眼睛浸着润意,“黎行,被吃了。”
安怀:“怎么可能?”
那可是黎行,全天师协会最能打的天师,怎会被区区小怪吃了?
季夏:“我闻到了他的血。”
闻到血,以为黎行被吃,失控了。
得知是这个理由造成他失控,安怀反而松了口长气,总归不是突然失控无法挽回就好。
他一字一字慢慢说:“只是闻到血并不代表什么,他也许只是受伤了,总之绝不会被吃掉,你要相信他。他很厉害的,是我们这些天师里最厉害的。”
“最厉害……”季夏呢喃一声。
空气中的窒闷感渐渐消散,威压似潮水般退回去,安怀先前瞟见的那抹金光消失,眼角和脸色逐步恢复正常。
周围也没几个僵尸站着了。
*
与此同时,巫叶山上。
抱头倒地的僵尸再次伸直手臂站起。
刚得到机会喘口气的黎行:“怎么回事?随随便便倒下又随随便便起来,逗我玩儿呢。”
“刚才有东西在压制他们。”红衣男人负手站在一旁的树梢上,余光望向山脚。
强大到足以制住僵尸的气息,那个男人他果然没看错。
“废话。我不知道有东西在压他们么?问题是现在这些,又开始动了。”黎行以剑抵住进攻的僵尸,退到树前两步蹬上树干,后翻绕到身后,一剑捅穿它们甩到旁边,举着剑往上指,“你搁上面装什么高人,全指着我给你干活儿是吧。”
红衣男人收回视线,忽地跳下树朝他出拳,拳头裹着厉风擦过耳侧击穿黎行身后的僵尸,同一时刻,黎行一剑刺向他后面。
两人大跨一步,越过对方背靠背。
“真是没完没了。”黎行本就没怎么好好休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越过极限。他问红衣男:“僵尸到底为什么要攻击你们?”
红衣男眉心微动:“之前的话没听懂是吧。”
“我要听真话。”黎行信他和僵尸不是一伙儿的,但不全信他所说的。
已经掠夺了整座镇子,何必再执着于一座山?除非这山上有什么值得这么做……侧室里金光闪闪的财宝一闪而过。
虽然很离谱,除此之外,黎行想不出其他理由,“因为那些宝物?”
红衣男没回答,一脚踢飞扑过来的僵尸,抓过另一具插进断裂的树枝上挂着。
黎行:“……”还真被他猜对了。
难道僵尸也爱财?又或是培育它们的人。如果是人的话,一切就都合理许多。
只有人,欲.望缠身、贪得无厌。
话又说回来。他边打僵尸边问红衣男:“你又是什么怪?公鸡?”
“你才公鸡!”三番五次听到这个称呼,男人气得转手将僵尸甩过去,“我是玉,没听说过一句话叫‘书中自有颜如玉’么!”
“哦——所以你叫书自有。”
“颜玉!巫颜玉!”巫颜玉简直要被对方气死,礼尚往来,不屑嗤道:“怪不得是前男友,分手了活该……”
话音未落,一具僵尸迎面砸过来。
“妈的!老子都打算把这事翻片儿了,你还敢提!”又一具僵尸砸向巫颜玉,黎行想起晕过去前看到的一幕,跟他算账,“那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我的!你以后要再敢动手动脚试试!老子一块儿收了你。”
“我什么时候动手动脚了?”巫颜玉觉得他比书上的窦娥还冤,他连那人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好么。
“还说没有。”黎行一具僵尸接一具砸,“晚上拉、我老婆手,以为我、忘了,是、吧。”
巫颜玉不甘示弱反击,“都分、手了,叫什么老婆,前男友就该埋、土里,这是规矩,懂、不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拿僵尸互不客气对打,身后很快堆积成山,最后在黎行一句“我老婆就是个普通人”中结束。
巫颜玉高举僵尸险些闪着腰,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普通人?”
人类语言是不是具有多样性,他怎么听不懂了。
“也不能这么说。”黎行一剑捅穿三具僵尸串成串,雄赳赳昂着头:“夏夏要比普通人漂亮,温柔,善解人意,细心体贴,虽然偶尔有点脱线,也很可爱。”
便利店初见,他还以为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出来体验人间疾苦。不过也没差,听说季夏家承包了一座山头,也称得上是小少爷了,却没一点少爷脾气和架子。
一想到这是他的。黎行无限感慨:他一定是前世积德行善,今生有幸捡漏。
“你……”巫颜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许久,最终得出结论,这人不仅眼瞎,脑子还有病。
要不是对方真能打,他都怀疑这个天师是不是掺了水分,居然没看出那人真实身份?两人还交往过?
外面世界都这么奇怪了?天敌都能凑一对。
改明儿真该出趟远门见识见识。
……
解决完石墓外大部分僵尸,两人默契地背道而驰,各走一个方向,继续围剿残余尸群。
林牧和一些“老弱病残”守着石墓以北。
从这里上来的僵尸最少,粗略不过几十具,比起东、南两个方向成百上千不过一个零头,但他们的战力也非常弱,基本仅靠拼着意识和一口气的林牧。
林牧为保持清醒,嘴都咬烂了,又受到刚刚那一阵强压攻击,根本无法再去握铜钱剑,只能将那些“老弱病残”往山洞里赶,以身挡住洞口。
“呵!没想到我林牧也有这一天。”他自嘲一声,颤着手拔出腰间配枪瞄准又开始行动的僵尸,嘴唇再被咬出深红,“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是……人!”
砰!
林间乍然响起枪声。
黎行脚步一停,随即加快步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子弹嵌进树干冒出缕缕白烟,警校毕业的神.枪手打空了。
林牧甚至握不住那把枪。
面目丑陋狰狞的僵尸蜂拥而上,伸出尖利的爪子和獠牙,继而停在他身前。
一把通体赤红的剑刺穿僵尸。
黎行拔剑踹开反手刺向另一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抽空看一眼就快坚持不住的人,先去将剩余十几具灭了。
“林队长,还能动么。”
“这会儿不叫大舅哥了?”林牧握住手腕用力扯着,这种时候了,反倒有心情跟他开起玩笑。
“大舅哥以后也能叫。”黎行收了剑将他扶起,“现在就叫林队长吧。僵尸都解决干净了,再坚持坚持,我们马上下山。”
“好。”林牧踉跄起身,无意间瞥向眼前乱晃的脖颈,喉咙忽然渴得厉害。他逼迫自己移走视线,不到一秒又看过去,“黎行……你好香啊。”
黎行顿时警铃大作,拉动衣服往颈上贴,故作轻松:“谢谢你夸我,两天没洗澡了。喏!刚刚杀了不知道几百具,血都溅身上了,臭得嘞。”
林牧哼笑一声,用力晃了下脑袋,“如果我同化了,就杀了我吧。”
“说什么傻话!”黎行高声喝斥:“彻底不想我跟夏夏好是吧。”
“嗯,不想。”
“你!”黎行有被噎到,气着连说:“好好好,你有种。这么不想我和夏夏在一起,我偏要!我不但救你,我还要去夏夏面前邀功,把他重新追回来,看我气不死你。”
“哈哈……”林牧不禁被他说笑了。
“笑什么笑,留着以后我跟夏夏结婚的时候笑。”
林牧笑不出来了。过了会儿,为了不让意识沦陷,开口又问:“这么喜欢他?”
“是啊,喜欢的不得了。”
“哪怕他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也喜欢?”
终有一日他会发现真相,不可能瞒一辈子。到那时,两个人都受伤。
“不是我想象中就不是呗。”黎行对此看得非常开,“想象说到底就是加了层滤镜。我跟他可是真真实实生活了三个月,见过季夏赖床磨牙,衣服经常洗完忘洗衣机一整天腌入味,好几次掰坏水龙头淹的家里闹水灾,还不是照样喜欢他。不过正常人都有的一些小毛病而已。”
他们都有缺点,能互相包容不就行了。
林牧想说的不是这些,不过这么看来,季夏的毛病似乎到哪儿都改不了。
“阿嚏——”
匆忙赶上山的季夏莫名打了个喷嚏。
“这到底在哪儿?”他和安怀,女僵尸在山里绕了大半圈,依旧没到达山顶。
“别着急。这里应该是被设了障眼法。”安怀缓声安抚,拿出罗盘,根据指引持剑走在最前面,自东向南行,剑尖突然传来一股看不见的阻力。
“就是这里了!”安怀道。
季夏随即上前,一拳砸碎看不见的屏障,腐烂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人两僵立即捏住鼻子。
“嚯!这味道,比山下重多了。”安怀挥了挥面前的空气继续往前走。
没走一会儿,季夏就停住了。
顺着他的方向,远处染血草堆里露出一截白色肋骨。
“黎行!”季夏双膝酸软险些倒下,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安怀越过他快步过去,肋骨旁还有半拉兽型脑袋,分明是只野兽。他回头道:“放心,不是黎行。”
“呀~几位上来了啊。”
正解释着,巫颜玉击杀僵尸追来,一手穿破胸膛将尸体扔旁边,擦去脸上的血举起那只手向季夏打招呼。
不过眨眼功夫,巫颜玉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拳撂倒,季夏摁他身上,情绪反反复复,“你敢吃他!”
巫颜玉都被砸懵了,“谁?”
他吃谁了?
“你把黎行吃了还敢装傻!”
“夏夏?”
黎行扛着差点咬上自己,最后被他打昏过去的林牧,正跟着指路的大眼仔下山,就看见他那胆子素来很小的“前男友”摁着巫颜玉左右开弓,揍地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季夏,冷静,冷静。”安怀上前阻拦,指向不远处满脸血污的人,“黎行没被吃,你看,在那儿呢。”
季夏打到一半停手,扭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吹来一股热辣的风。
他忙从巫颜玉身上下去,心虚地抠着手指头,声音愈发低矮,“我……我练过拳击,你信么。”
交往三个月,黎行忽然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夏夏胆子一点都不小,都敢骑着妖怪头上揍。
还有……
【作者有话说】
捉了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