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马」最终没能带着「回收者」逃出太远。
摘下墨镜后,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再也不剩乔装,在所有视力都丧失之前,「午马」咬牙钻进高密的草丛,把「回收者」一齐拽了进来。
“你的眼睛……”
「午马」冷声打断他:“你自己有打算吗?”
「回收者」僵在原地,似乎无法理解他的话意。
半晌,他偏了偏头:“打算?”
“你——”「午马」隐约从他眼里看出几分茫然,一个荒唐的猜想在他颅内诞生,「午马」问,“你不认识我?”
之所以说这个猜想荒唐,是因为「午马」非常清楚,他和「回收者」绝对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好歹是一起在STA共事的同事,哪怕「卯兔」一直把「回收者」管得极严,但「午马」作为STA的一员,还是有过几次和「回收者」共同执行外勤的时候。
尤其是他俩的定位都是负责“后勤清理”,虽然没有过多交流,但混个眼熟绝对是够格的。
“我没有留下在那里的记忆。”
「回收者」低头交错手指,尽管语气还很平静,但「午马」能看出他身体的紧绷。
这个认知让「午马」不禁唏嘘。
尽管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回收者」没有留下有关他的记忆,但从某些意义上来讲,可能记得过去对这个少年来说才是极不公平的事。
“不认识就不认识,”「午马」话锋一转,“你能笑一下吗?”
「回收者」怔怔地抬起头,却见「午马」笑容灿烂:“我快失明了,但我心里还有几件遗憾。一件是没能遇到此生挚爱、一件是没能找回生身父母、一件是……诶,我开玩笑的!”
「午马」做梦都没想到对方会被自己几句话惹哭。
他本意只是想借「回收者」的脸蛋看看林逾本尊不可能露出的表情。
大概是真的相信了「午马」的鬼话,「回收者」呆呆凝在他身上的眼神变得哀怨怜悯,等他越说越假,「回收者」的眼睛里居然蓄满晶莹。
——这可比草莓小姐本人好玩多了!
如果以前就见过「回收者」面罩下的真容,他一定会争分夺秒珍惜每一滴眼泪。
「午马」甚至懊悔自己来不及录像,否则还要捎给林逾看看,说不定不等林逾发作,那个叫克洛维斯的小孩反而要扑上来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想着想着,「午马」便发出几声低笑。
他信手在「回收者」的肩上一拍:“好啦,我开玩笑的。你对STA时候没印象,总该记得你来找草莓小姐……林逾的两次,都顺手杀了我的分/身呢。”
说到林逾,「回收者」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神色:“是你!”
离开STA后的记忆他都保留下来,其中和林逾相关的更是反复回忆。
所以两次去找林逾都被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男人打断这件事——「回收者」自然也记得很清晰。
他立刻爱憎分明地推开了「午马」的手。
「午马」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直笑,不过心里还记得正事,笑完便开始叮嘱:“郁尔安对你有杀心,你先别和他正面冲突,现在的你不是他的对手。”
“为什么?”「回收者」皱眉问,他确实感受到自己近来的力量亏损许多,但始终找不到原因,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离开STA后就懈怠了训练。
「午马」罕见地一噎,别过头道:“他岁数比你大。”
——实则是由于林逾的成长罢了。
福利院扣留了程风雨的本体,现在程风雨的克隆体已然销毁,本体自然会恢复全盛时期的能力。
在福利院和STA的催化下,那些人当然会尝试调节力量秩序……「回收者」一多半是成了弃子。
毕竟他比之林逾唯一的优势,也不过是“听话”而已。
「回收者」毕竟被他救了一命,乖乖低头听着,但「午马」一时间也想不出很好的主意。
他的头疼得厉害,眼前更是忽明忽暗。每当他试图调动思绪,脑子里就像被一帮老鼠霸占着吵闹,又像陈旧的机器耗尽能源,只剩吱嘎吱嘎的空响。
“你怎么了?”「回收者」也看出他极其难受,又问,“你的眼睛不对劲,是毕琅还是白衣服?”
「午马」问:“你不认识我,却认识毕琅?”
“认识,爷爷教过我怎么记住重要的东西,我记住了毕琅。”
“毕琅是‘重要的东西’?”
“她说她会预言,告诉我爷爷会死,还说这里有人会陷入危险。”
「午马」神情微变:“她说这里有人危险你就来了?也不问问是谁?”
“……”「回收者」低眼咬唇,轻声回答,“她说小鱼会为了救队友而受伤,所以我想告诉小鱼,让他别动,我来解决。可是小鱼不相信我。”
“为什么说他不相信你?”
“………”「回收者」的表情也露出一丝迷茫。
不过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小鱼不信我,小鱼会杀了我,所有人都支持小鱼,因为我是不受待见的冒牌货。”
「午马」张了张嘴,他确信这绝对不是商极会教给「回收者」的思想,甚至都不可能是「回收者」自己的认知——是毕琅吗?还是吴愁?
这些精神类异能者还是这么惹人厌烦,真希望能把这些家伙的舌头有一条算一条全给割掉。
但他自己也头痛欲裂,一时半会儿完全捋不清思路,只是用余光瞟着「回收者」的面庞,一种诡异的怜悯和责任感油然而生。
简直见鬼。
他可是STA里最冷漠的中立派,现如今居然意识到自己生出了“责任感”这种情绪。
难道这就是他太过频繁地和草莓小姐接触的下场?
据说他们指挥系的就是这样,经常肆无忌惮把“责任感”传染给别人。
“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午马」尽力压下头疼,残余的清明压迫着他的视神经。
他知道自己至多还能再撑一小时不到。
必须找到一个可靠的人来接手「回收者」,否则这个白纸一样的笨蛋根本不可能逃脱毕琅和郁尔安的围剿。
好在他派出去求援的分/身没有让他失望,就在「回收者」亮着双眼乖乖听教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周围响起了被分/身吸引而来的急促脚步。
「回收者」立即进入战备姿态,不过他的肩膀很快被「午马」轻轻一按,示意他不必紧张。
密集的蛇网收拢了来,像是一片起伏的海面,不知不觉围聚在「午马」和「回收者」的周围。「午马」示意「回收者」先安静,自己则探指拨开身后浓密的草丛。
嘶嘶的吐息让“蛇”显得尤为可怖,但「午马」却忍俊不禁,屈指弹了一下小巧的“蛇”头。
一人一“蛇”对上视线,「午马」绽出大大的笑容:“等的就是你们呢。”
薛斯明再次向所有人强调自己的部署。
在他口中,“郁尔安”是一名卓越的空间类异能者,他对空间法则的精通程度已经不能够用单项异能来介绍。其中最为众人所知的,就是郁尔安的“置换”异能。
凭借这一异能,郁尔安曾经逃出过某座全帝国管理最森严的监狱,只要他心随念动,世界上几乎没有他不能涉足的区域。
包括他们此刻脚下的SUK-49星。
这处本该被第六军区严格封锁的战地遗址,一颗彻底沉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神秘星球——它曾受到第六军区最顶尖的空间技术的管辖和封锁。
但由于郁尔安的出现,他的能力强悍到足以“置换”一整颗星球。
这一认知让所有人都暗暗变色,包括林逾在内。
只有郁郁缄默地站在林逾身边,事实上,她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未知的“郁尔安”。
可是除了林逾,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关注着她的心情。
前一秒还对所有人严词以对,要求他们必须打起百分之二百精神的薛斯明,突然便柔和了神情看向郁郁:“郁郁同学,你要加入我们吗?”
郁郁应声抬首,怔忡片刻。
她以为自己是必然要跟着林逾的,没想过还有交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
林逾也侧头看她,低声问:“你怎么想?”
郁郁毫不犹豫:“我和指挥一起。”
薛斯明便点点头,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只见他收回目光,恢复了先前的严厉。
林逾隐约能猜到郁郁的踌躇,对于一个长期以来坚信养父已经死亡的人来说,突然听闻养父还有一具“克隆体”在世,这无疑是相当震撼的一次暴击。
“克隆体”到底继承了养父的多少特质?
“克隆体”记不记得养父曾经历的过去?
再遇到“克隆体”的话,她是该把他视作宿敌,还是接受这个重获新生的“父亲”?
“你有想过什么人能带走郁尔安的生物信息吗?”
突然听到林逾的询问,郁郁挪去目光,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军方的人?”
其实她也没有看到战事的全部。
在父亲饮弹倒下之后,她就被薛楷恩带离现场,塞进了基地藏酒的地窖。
至于那场战火到底烧了多久,除了第六军区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彼时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实在对这些一无所知。
“什么人能既有机会,又有动机?”林逾眨眨眼,眼神飘去了薛斯明的方向。
薛楷恩这个名字在军校生的耳朵里并不陌生。
他曾经是谢思渊上将的同门师弟,虽不如谢思渊这样居功至伟,但在第六军区也一直很有话语权。直到SUK-49星剿灭战后,尤其是公众质疑人质安置问题之后,他负责了最后一次面对公众的回应,之后就鲜少再代表军区出现。
几个月后,薛楷恩宣布病退,以上校军衔退居二线,公众就再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再后来,薛楷恩的幼弟薛斯明横空出世,接过薛楷恩的重担,重新活跃在第六军区。
这两个人无疑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利益共同、还是利益相背,至少薛斯明对郁郁特殊的关注绝不会是他的错觉。
郁郁也听明白了林逾的暗示:“楷恩叔叔?”
克隆不可能毫无依据地凭空发生,要么是郁尔安早就被有心人提取了生物信息、要么是郁尔安提早留有后手——要么就是在那片最后的战场,有人带走了最后的郁尔安。
思来想去,如果是第三个猜想,那个人都极有可能就是薛楷恩。
只是薛楷恩又如何能接触到“克隆”技术?
“暂时就先猜到这里吧。”林逾说。
就在他们小声讨论的时候,薛斯明已经把自己的作战方案讲述给所有考生。
他们需要藏住自己的踪迹避免被郁尔安察觉,同时也要谨慎留意其他潜伏在森林中的危险。郁尔安将考生们分作几支队伍,要求这些指挥系考生各尽己能地同队友们达成合意。
——这也是他选择把非指挥系滞留在实地考区的原因。
现在没有了固定板块的限制,非指挥系考生也可以自由移动。如此一来,本就零散分布在这颗星球各地的非指挥系考生无疑成为了他们的“眼睛”。
但事关“郁尔安”的剿灭行动,薛斯明同样严令指挥系不得泄露机密,所有人只能以诱导、隐喻的方式从队友处获取情报。
林逾大概是指挥系里最不受这条禁令限制的指挥。
毕竟在他队里,郁郁和艾利亚斯都已经彻底了然,战损状态的克洛维斯和陆枚又不具备太多的视野价值。
只要跟着薛斯明浑水摸鱼就足够了。
理论上的计划都已臻至完善,战场瞬息万变,薛斯明也不可能预判全局。
尽可能交代完重要事宜之后,薛斯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强调一遍,郁尔安‘置换’的基础是‘被他确认物体的具体方位’。如果单独一人遭遇郁尔安,除了发送信号,你们要做的就是跑。”
“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配备有闪/光/弹和烟雾弹,关键时刻,绝不能吝啬。
“务必不能让郁尔安看清你们的具体位置,更要小心这里的生物痕迹,警惕郁尔安突然袭击。”
众人齐声称是,薛斯明的目光微敛,再向众考生行了一记军礼。
但他没有再说多余的客套话,在沉默的致礼后,薛斯明举起单手,示意所有人分散行动。
而他滞留原地,目送考生分散后才转头看向明目张胆偷懒的林逾。
“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薛斯明微微拧眉,注意到他身边的郁郁已经不见。
林逾却完全无视了他身为上级的威慑,兀自笑笑,反问:“不是您想和我说话,我才特意留下来的么?”
在得知那名和林逾形貌肖似的少年就是林逾的“克隆体”后,郁郁一度跃跃欲试,询问林逾是不是该击毙克隆体,避免克隆体混淆耳目、节外生枝。
可是林逾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敌意,相反,他还记得「回收者」在舷窗外看向他的眼神。
那孩子看上去孤单极了。
每一次向后仰倒,都像在自愿奔赴一场孤独的死亡。
尽管两人之间没有过任何的言语交流,但林逾从他眼睛里看到的所有情绪,细细回忆,都佐证着他们的同源同根。
所有人都告诉他,「回收者」是极其强悍的异能者。
他掌握着STA最关键的技术之一——“崩溃”,这也意味着「回收者」足够拿捏住十二议员的命门。
倘若这份技术也是源于自己的“意念具象化”,那么抹杀「回收者」的存在,或许就能让自己拥有杀死十二议员的实力……
要说不眼馋那是不可能的。
但作为指挥系,个体的实力比起情报的重要性又显得不值一提。
所以林逾在前去寻找「回收者」和逗留等待薛斯明的情报之间,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想和你说话?”薛斯明挑挑眉毛,对他的询问嗤之以鼻。
林逾像是看不出他的不悦,自顾自追问:“那就是想和郁郁说话?”
薛斯明话头一顿,表情果然晦暗三分。
“少校了解过郁尔安这次行动的目标吗?”
“……星盗做事,没有逻辑、没有目的的情况也很常见。”
林逾笑笑:“所以您根本不在意郁尔安的真实目的。您之所以这么紧张地想要剿灭郁尔安,也不全是出于对第六军区声誉的维护。”
“那就是为了维护——”林逾故意拉长尾音,“薛楷恩上校?”
薛斯明的呼吸应声一停。
看向林逾的目光刹那间锋厉数倍,薛斯明隐忍着自己的杀意,尽可能回避他的问题:“维护?我为什么要维护一个退休军官,而且他有什么错处需要我去维护?”
“难道他的错处还要我来一一罗列吗?那好吧,长官的指令,我也不敢不从。”
林逾故作苦恼地扳起手指:“第一,私下勾连星盗,泄露重要机密;第二,私自藏匿星盗头目的生物信息……”
“……都是郁郁告诉你的?”
薛斯明打断了他:“郁郁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孩子,她的记忆能有几分对错,你作为指挥系,难道不知道辨别吗?”
“倒不全是郁郁,”林逾道,“因为我自己也在为‘克隆体’的事感到烦躁,所以对这方面难免留心了一点。”
薛斯明眯起眼睛,终于从他话里有话的揶揄中听出了目的:“你是想了解‘克隆’?”
“少校果然反应很快。”林逾眼眉弯弯,毫不见外地勾唇微笑,“就是不知道少校愿不愿意指点一二?”
薛楷恩当初的病退虽不至于引起外界轰动,但现在看来明显问题重重。
是什么让他生了“病”?
他消失的几个月里又去做了什么?
是什么“病”让他不得不卸任退休——毕竟那时候的薛楷恩实在不算年迈,他还正是年轻光景,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无数军人都对他格外崇拜。
林逾猜测,薛楷恩有极大可能是在那几个月内去往了以他的身份不能去的地方。
此举激怒了第六军区的顶头上司——第一军区,但总不能无故贬谪,这才有了所谓的“病退”。
而那个“不能去的地方”,在林逾的心目中,就是那座藏有“克隆”技术的亚米德森福利院。
“指点一二?”
薛斯明的冷笑声拉回了林逾的思绪,他看上去很是冷淡,似乎对林逾拙劣的演技敬谢不敏。
但林逾不介意这个,他只想知道“真相”。
好在,林逾的示威是有意义的。
他掌握的情报分量已经足够薛斯明对他另眼相待,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郁郁,郁郁对于薛楷恩而言有着非常的意义——从这一角度来说,她的存在对薛斯明来说也很不一般。
“……如果你一定要问,那我只能说,他去过北部星域。”
如他所料,毫无惊喜。
林逾微微眯起眼眸:“然后呢?”
“………”薛斯明闭眼片刻,“然后,他去了东部星域。”
东部星域。
那个因为“神衰”病毒而被封锁多年的禁地。
别说薛楷恩,那里分明就是任何人都不能违规进入的秘密禁地,除了STA的十二议员,还从未听说有人能出入那里。
林逾的眼睛微微一暗,他的笑容多了几分玩味:“去东部星域?去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复活’郁尔安。”薛斯明冷冷地证实了他的判断,“只可惜,他也被人摆了一道。郁尔安没能复活,他自己倒是差点死在东部星域再回不来。”
林逾点点头:“这就成了薛上校的‘病’?”
如果是在东部星域误打误撞感染了“神衰”病毒——那确实很大概率是病到不足以再继续工作了。
“……是。”
薛斯明没有再回避这个答案。
他闭上眼,轻声道:“兄长他为了让郁尔安重现于世,自愿去了东部星域。和STA那帮人做了交易之后,如他所愿重塑了郁尔安的身体。”
接下来的事都已不用说下去了。
林逾用脚想也能想到,假如活过来的真的是郁尔安本人,薛斯明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地斩草除根。
——薛楷恩显然是被算计了。
关心则乱,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郁郁穿行在森林之中,回忆着刚才的经历。
当薛斯明的眼神频频从她身上扫过时,林逾刻意上前挡住了她的大半身形。
郁郁能从林逾有意的掩护里看出,林逾不希望薛斯明和她过多接触。
或许薛斯明的目光是无恶意的,但一定带有某种目的。
这个目的会是什么呢?
郁郁想不出来。
既然他是楷恩叔叔的弟弟,那又能对她带有什么目的呢?
思考间,一阵混乱的脚步却在林中响起。
这些脚步或轻或重,带着浓烈的敌意。郁郁下意识隐身回看,可她身形还未彻底隐没的刹那,一只巨拳猛地从暗处冲杀而出,伴随着女生惊惶的尖叫:“先生——?!”
拳头距离郁郁仅剩一毫间隙,但郁郁毫不匆忙,闪步后仰避开凌厉的拳风,掠过脸颊的刹那带起一丝血痕。
不过这一下虽无大碍,也不能白挨,郁郁起手正想反击,又听女孩急道:“郁郁同学等一下!「午马」先生他失去控制了!”
郁郁应声看去,才发现说话的正是和她不慎走散的方悦兮。
而对她发起进攻的人——便是方悦兮口中的“「午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