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凉如水。
朝鹤山顶峰,归鹤殿外,两队执勤弟子正在交接工作。
“最近仙门大比, 宗主这边的巡逻要加强了。”说话的黑衣弟子懒懒打了个哈欠,顺手将巡逻腰牌递给对方, “明天好像要分出一些弟子去会场看着。”
另一名白衣弟子接过,顺手挂在腰间,应声答道:“不是还有昭寒师兄吗?他被排到咱们这批了吧?”
先前交接完成的弟子微微瞪大眼睛, 语气间带了点惊讶,“你不知道这事?最近内门里都传疯了,说昭寒师兄早前几日就准备闭关了啊。”
闻言,那人有些咂舌, 喃喃道:“不愧是昭寒师兄啊……他上一次闭关, 好像才在三个月前吧?”
“可不是嘛。”前者连连称赞, “天才就是天才, 岂是我们这些弟子能比的……而且昭寒师兄还是掌门的唯一亲传弟子, 这次闭关出来, 修为应该又要暴涨一大截了。”
后者却有些羡慕, “我从前在外门时就远远见过昭寒师兄一眼,那周身的气度……那蓬勃的灵力……这好不容易进了内门,还以为能有幸和他一起呢……”
黑衣弟子耸耸肩,“没办法喽,以后总有机会的。虽说是要准备闭关, 只是不清楚明日昭寒师兄会不会抽空去会场发言。”
“宗主若是去了, 他应该也会去吧?”
“你这话说的, 宗主不是每年都在吗?”
“……”
碍于白衣弟子还要巡逻, 二人只寒暄片刻便就地分离。目送前者离去的背影, 黑衣弟子沉沉松了口气,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肩膀,转身往山下走去,“总算结束了……”
话音未落,眼前一道黑影快速划过,他猛地眨了眨眼,当即僵在原地。
稍倾,黑衣弟子有些狐疑地揉了揉眼睛。
仔细一看,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他巡逻得太久,出现幻觉了不成?
黑衣男子微微蹙眉,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这才缓步往山下走。
“等这一阵忙完,还是去桃源堂买杯镇静安神的奶茶吧……”
.
归鹤殿。
月华拂过满殿琉璃瓦,自中央的鎏金宝顶缓缓泄入室内,透过独特的投影纹理倒映在玉面之上,宛如铺了满地的柔亮绸缎。
颗颗明亮饱满的上好东珠串成长帘,表面泛着淡紫色的光泽,被不知何处飘进的清风微微吹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殿内寂若死灰,唯镀金云纹样香炉静静地泛着白色的香烟,翻卷而上,袅袅不绝。
有道影子倏然闪过。
下一瞬,一个全身包裹严密的黑衣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
他单膝跪地,朝着前方恭敬低下头,“宗主。”
随着黑衣男人话音落下,月光突破云层,透过一丝天窗的缝隙,落下点点银丝,如流水般漫进殿内。
在他正前方不远处,主位翠色暖玉所制的浮雕云龙纹宝椅之上,身着银丝流光长袍的男人淡淡睁开眼。
不等对方说话,黑衣男人便迫不及待道:“禀告宗主,事情一切顺利。”
得了如此答复,宝椅上的银袍男人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噢?”
他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宽袖与衣摆相互摩擦,发出簌簌的响声。
那张隐在黑暗中的脸逐渐清晰,沐浴在点点月光之下,越发显得诡谲。
没能得到其回复,却察觉到对方迈步靠近,黑衣男人心下明显有些慌乱,却硬是强装镇定,双目死死盯着地面,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片刻,一双莹白的登云履忽地在他眼前站定。
“怎得这么晚?”
银袍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回荡在偌大而宽敞的宫殿内,一下一下地叩击着黑衣男人的心门。
以为对方要问责,后者慌不择路,将另一条腿一起曲下,双手紧紧撑着地面,“引路的弟子似乎与其相识,两人叙旧用了些时间…”
因为紧张,他说话都带了些颤意。
银袍男人闻言并未说话,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垂下,注视着脚下跪着的人,“嗯,如此也好。”
见对方并未发怒,黑衣男人心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松开,不留痕迹地呼了口浊气。
“若是能因此叫他们松下戒心,那也不错。”银袍男人淡淡道,“那弟子如何?”
“禀宗主。”黑衣男子应声答道,“天赋不足,努力有余。”
得到如此回答,银袍男人面不改色,“既然如此,那便随他们去。”
“只是……”他话锋一转,视线不留痕迹地扫过黑衣男人一眼,“看在你以往做出的贡献上,本王不希望之后的计划还有任何失误。”
“属下遵命。”黑衣男子始终低着头。
瞧他这幅模样,银袍男人微叹了口气,温声道,“去罢,小心危险。”
“多谢宗主。”黑衣男人心下一暖,随即起身,眨眼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望着再次恢复宁静的大殿,银袍男人静默片刻,蓦然嗤笑一声。
“混血的杂种,居然也敢自称属下。”他眼里带着浓浓的嘲弄,随即漫不经心地一招手,“昭寒。”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阴影处随即走出一人,朝其恭敬一拱手,“主上。”
“放宽心,不要操之过急。”银袍男人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明日你与本王一起过去,顺便看看你的……新口粮。”
“这……”曾昭寒有些犹豫,“听说那人是先天道体,我真的可以……”
“你若不想,下头有的是迫不及待的弟子。”银袍男人面带不悦,斜睨了他一眼,“别忘了,是谁将你送上这个位置的。”
察觉到对方不满,曾昭寒连忙单膝跪下,迅速表明态度,“主上的恩情,我绝不会忘!”
“至于那先天道体……”他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我一定会将他吃干净。”
见他如此上道,银袍男人微微一笑,适当宽慰道:“别急,本王知道这批新找的已经无法满足你,手下人正在全力寻找合适的修士,你且先忍一忍。”
话毕,他随手在自己脸上一抹,原先妖冶的脸孔竟在瞬间变为一副仙风道骨的老头模样。
“走罢。”白发老头干皱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去回了山魑,就说本王这一切正常,计划就在……仙门大比结束后举行。”
曾昭寒拱手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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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陈颂声打着哈欠走出房间,顺手关上木门。
屋内的小伍还未来得及走出来,便吃了个闭门羹,登时急得它咕咕叫起来。
被它这一套夺命连环咕喊回了魂,陈颂声混沌的脑子这才有了几分清醒,赶忙回头开门,将里头的小伍抱了出来。
后者满眼怨念,黄豆大的小眼睛死死盯着他。
陈颂声有些心虚,拖着它一边抚摸一边赔罪,“人家不是故意的……”
小伍默默起身换了个方向,选择用屁股对着他。
陈颂声:“……”
陈颂声:“好了好了……”
话音未落,左右两个房间的门竟同时被打开。
秋拾和江成宿双双从门内走出,又极为同步地掩上房门,随后一齐看向正中间的陈颂声。
“……”
后者捏着小伍的爪子,掐着嗓音,柔柔道:“小伍,快朝两位师兄问好~”
江成宿下意识朝他怀里看过去,下一瞬则立刻捂眼倒地,痛苦哀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相较之下,秋拾明显冷静不少,不仅能与小伍对视,甚至还弯下腰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一刹那,小伍立即对身前这个温柔的帅哥产生了莫大的好感。
有了如此对比,它看地上的江成宿是愈发地不顺眼,轻哼一声,从陈颂声怀里挣脱,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步步从江成宿的脸上踩过去。
江成宿抬眼一瞧,当即又捂着眼睛开始满地打滚。
“嗷嗷嗷!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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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几人全部收拾好行囊齐聚一楼之时,门外的魏乙胺也已准备好了。
此时此刻的他,心情亢奋。
从未想过自己在太虚秘境一别后还能遇到救命恩人,魏乙胺因此发愤图强,立志要向陈颂声学习,成为一个有勇有谋,甘于奉献的优秀弟子。
正是有此执念,他才能比自己的同门提前数月考进内门,如今正式成为朝鹤宗安全部一名强劲的潜力股。
不比其他同门的心气高,魏乙胺并不觉得自己考进了朝鹤宗就高人一等,恰恰相反,他认为修真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论自己修炼得多高,总会有人比他更高。
这种想法并没有影响他的修炼之途,甚至还间接促进了其境界的提升。
因为爱请教他人的孩子学习不会太差。
从小到大,只要是教过魏乙胺的师兄师姐,就总会说一句话。
这孩子天赋不足,但很努力。
彼时的魏乙胺很困惑,为什么同门们的评语都是“这孩子很聪明,就是不爱学”,而自己却与他们不同。
在漫长的书海中探寻了多年答案,魏乙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人是真的天生奇才,一呼一吸就能提高修为,更不必像他们这般死死苦学。
而这样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魏乙胺瞪着一双圆眼,一眨不眨地看向身前的陈颂声。
后者被如此炙热的视线注视了一路,早已经汗流浃背,却还是紧绷着脸往前走。
身后的众同门则完全忽视了两人,都在各聊各的。
“你说我下次要染什么颜色的头发?”宁彩仪若有所思地拨弄发尾,“染回黑的吗?”
莫惊桃微微蹙眉,“还是粉的吧?粉的好看。”
荆溪闻言插话,“绿的。”
说吧,他顺手抚上自己鬓角,似在感慨,“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
莫砚琮惊叹着摸上江成宿的肱二头肌,“天哪,练成这样肯定要废不少功夫吧!”
后者得意一笑,原地摆了几个姿势,随即帅气一甩头,“那当然,这都是有技术含量的。”
“……”
秋拾操控着一团水球,正在仔仔细细地轮流洗过三条长毛狗。
穆疏一手梳狗一手吹干,与其配合得好不完美。
未先雪也难得加入其中,望着脚下的狗子出神。
“……”
一切都是如此祥和。
陈颂声撇了一眼身边持续不断散发热情的魏乙胺,不知自己该作何表现
早知如此,他应该听大学思政老师的话,人要掩其锋芒,更要避其锋芒。
感觉侧边望来如有实质的眼神,陈颂声沉默望天。
这一避,就是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已经持续三个星期的周五晚更了……(沉思)
发四了,最近一定要爆更,爆攒存稿,爆敲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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