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尊如何,不应由我来评定,结果自在人心。”赫连说完,没有继续理会对方就走了。
柳岸见祝引楼过来了,除了问起宋完青的事也没有多问什么。
次日,两人便离开了葬月潭前往邙海地源。
没想到白积雨竟然能把驼狮虺这种庞然大物养在地源岛底,这样一来,连人带岛的在这邙海上想去哪就能去哪,神出鬼没得有些令人恐惧。
但毕竟是在水上,这算是到了祝引楼的对口领域,他通过风向和水流等要素,一步步摸索出了白积雨所在的落脚点方位。
当两人找到那座紫黑色的巨大移动岛屿时,已经夜里一更天了,黑灯瞎火的,这倒也是个上岛的好时机。
照着地图走,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那条暗道,虽也有几只飞怪在看守,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顺利潜入。
但这暗道实在逼仄得有些可怜,两人只能一前一后的曲着腿爬进去,看构造应该是给飞兽类通行专用的道口,正常人根本无法在里面伸展双手或者站立。
“前面要拐弯了。”
“嗯。”祝引楼紧跟其后,“委屈闻郎陪我这一路了。”
“说什么委屈话。”柳岸谨慎的探着前方动静,“夫人就算是要跳天河,我也情愿一同下去。”
“跳了天河水就不能轮回再世了。”祝引楼说。
“还有这种说法?”
祝引楼想了想,“我以前曾听师父这么说过,既然他没有得轮回,那便是真的吧。”
“那如果两个人都跳了天河,岂不是就没有来生再世了?”柳岸问。
“当世能在一起就足够了,倒也不必追求来世重逢,我们若事事执意千百轮回,岂不是对苍生百姓太不公平了。”
柳岸佝偻着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祝引楼也跟着停下了动作。
见过赫连后,柳岸就隐隐觉得越来越难以静下心去,他根本不能忽视自己就是赫连这件事,尽管他没有考证,但他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如此。
比起面对自己的出身问题,让他同样感到不安的,就是还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祝引楼。
“夫人,我。”柳岸慢慢转回身,“我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
祝引楼微拧眉头,“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柳岸干脆坐了下来,又让对方坐到他的腿上,他斟酌了一会儿,“如果说,我不是我,我是别人,夫人会怎么看待我。”
“闻郎怎么会是别人?”
“我是说如果。”
“可闻郎不就活生生在我眼前吗,怎么叫算别人?”
柳岸握着对方的手,如鲠在喉让他不知如何说才好,“就是……我既然是他人断骨所成,自然就,兴许……”
“闻郎的意思是?”祝引楼隐隐约约能听懂,但是又不能完全透悟对方的意思。
柳岸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委屈问:“夫人爱我吗。”
祝引楼明显怔了一下,才扭捏确定道:“爱,爱的。”
“那如果,我只是别人的一部分,夫人还,还心爱我吗。”
往日里的柳岸极少会向祝引楼表现出不自信的一面,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久而久之,祝引楼一直以为他们都是深信对方相爱持衡的,不料柳岸今天竟然会问出这种话。
但祝引楼向来也是一个含蓄、爱在心口难开的人,所以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给足柳岸安全感。
“可闻郎就是闻郎自己啊。”祝引楼说着亲了对方脸颊一口,“怎么都好,我也心爱你。”
对方这么一说,柳岸反而觉得更难受。
祝引楼实在感到不妙,从邙海回来后,柳岸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如常,看似平和的情绪下实则起伏不定,情况看起来要比祝引楼要糟糕得多。
“是不是……赫连来了,同你说了什么。”祝引楼想不到其他原因,只能大胆往这方面猜测了。
听到赫连的名字,柳岸的脸色果然有了微妙的变化,“倒没有……”
祝引楼明察到对方的变化,一口咬定道:“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不,不是。”柳岸别扭的避开对方的视线。
“真不是?”
“……”柳岸面色铁青,“还是先赶路吧,师兄还在……”
“不行。”祝引楼捧正对方的脸,“师兄的安危固然重要,可闻郎于我也同样重要,说清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和赫连有关系。”
“不算有。”
“说明白。”
柳岸垂下头,弱弱道:“有一点。”
“先和我说明白。”祝引楼学着平时柳岸哄他的样子,“好吗。”
柳岸当真是伤心上脸了,反而将头埋进了对方胸怀里,悲切问:“夫人心中,可还有赫连一寸之地?”
这问题简直问得祝引楼措手不及,过去柳岸看在眼里是一句没提过,现在突然这么问,祝引楼更担心对方了。
“没有。”祝引楼笃定说,“结发为夫妻,我不是有闻郎了吗。”
柳岸听闻,没有立马回话,而是将自己闷在对方怀里好一会儿后,才下定决心说出真相道:“如果,赫连就是我,我就是……赫连呢。”
“啊?”祝引楼怀疑自己听错了,“闻郎在说……什么?”
柳岸从对方怀中起来,仍旧不敢直视对方。
“闻郎为什么,这么说。”祝引楼也跟着感到了有些别扭。
柳岸抓着自己的左臂,忧凄且难堪道:“父亲前几日方才告诉我说,我是赫连断臂的肱骨……肉生所成。”
气氛在这一刻降到冰点。
相当长的几秒钟沉默过去后,祝引楼才鼓起勇气开口问:“此话……当真?”
“……十有八九。”柳岸沮丧得头都快垂到地上了一般,“我也没有考证,但……”
但这副相貌都摆在这了,很难不令人信服。
祝引楼总算是能理解柳岸为什么这么惴惴不安了,因为他自己也感到了手足无措,“就算是这样,闻郎也能归结于是……赫连么?”
柳岸脸上写尽了无可奈何,“这个,我也不知怎么划分。”
“可相貌归相貌,闻郎也是特立的自己……”
柳岸摇了摇头,“话是如此,可我是过去的他。”
“这怎么可能!”
一声充满质疑和回绝的呵斥声传来,祝引楼和柳岸纷纷扭头一看。
赫连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