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小雨微凉。
微风细雨绵绵不绝,树梢摇晃,湖面涟漪,就连随处可见的花草也被雨点打的垂下了头。
街道上的还有寥寥几位行人在快步匆忙,披着蓑衣,手还提着两条活鱼,像是刚从河里抓来的一样。
柳渊站在珍宝楼看着还在雨中快步行走的人,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因为下雨,他今天的生意也是急速下滑,客源更是比之前减少了三分之一,心里实在是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有的打伞慢步,有的手遮雨奔跑,还有的穿蓑衣快步,都朝着自己回家方向努力着。
萧王府的马车此刻就在楼下,因为下雨了,李伯又担心柳渊,而且还因为萧衍之也不在府中,所以李伯为了安全,都是亲自来接的柳渊。
“王妃,快晌午了,我们现在回府吗?”
李伯帮人算好账后,快步走上了二楼。
柳渊此刻正站在窗边,把手伸出了窗外,感受着秋雨的滋润。
“下雨了,风凉,王妃还是要好好注意身子啊。”
话落,李伯已经走到了柳渊身边。
柳渊闻言顿了一下,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把手收了回去,让人关上了窗户。
“李伯,我刚才看到一位身穿蓑衣的老者,手里还提着两条肥美的河鱼呢。”
柳渊坐到了一边,毫无架子的趴在桌子上。
“王爷以前就很喜欢吃望月楼的糖醋鱼,但自从南下后王爷就变了,你说,我要不要追上去把那两条鱼买下来啊?”
柳渊看着李伯,一双大眼睛里却是古井无波。
李伯闻言却突然笑了一声:“王妃,其实王爷他并不喜欢那糖醋鱼。”
柳渊疑惑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之前还问过王爷,他说尚可,这难道不就是喜欢吗?”
不讨厌即是喜欢,讨厌就是不喜欢。
萧衍之又是话不留情,他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骗柳渊呢?
李伯不知道王妃今儿怎么会想到那糖醋鱼,但一想到他刚才的神情,李伯又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王妃,您再好好想,王爷他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去望月楼的呢?”
李伯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着柳渊的眼睛抛出了一个让人值得沉思的问题。
传闻爱吃鱼者聪慧,脑子精明。
可萧衍之他真的爱吃鱼吗?
柳渊不知道,可在他的记忆里,王爷每一次带他去望月楼都会点一盘糖醋鱼,就连魏公子也不例外。
若只是王爷,柳渊还会大胆的幻想王爷这是为他点的,因为他也爱吃。
可魏公子也是如此,柳渊实在是不敢这么大胆。
天下人皆知魏府与萧王府交好,魏公子更是王爷唯一的至交好友,他们两就是这天下间最了解彼此的人。
柳渊虽然也爱吃那糖醋鱼,可实在是不敢把魏公子的好意与他联系起来。
而且,他与魏公子的交集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但,李伯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王爷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望月楼呢?
“王妃,您还记得之前在厨房,我是怎么跟您说的吗?”
见柳渊眉头紧皱,李伯于心不忍,于是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柳渊文言顿时茅塞顿开,立马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李伯。
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妃,王爷他从不会做多余的事,您应该也知道,那位可从不吃鱼,但王爷每次都会让厨房做一盘糖醋鱼,您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李伯声音淡淡的,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
“而且王爷并不是每一次外出都会点一盘糖醋鱼,王爷他不爱吃葱姜蒜,也不爱吃任何带皮的食物。以前在战场是迫无无奈,但自从回城,王妃有看过王爷吃任何带皮,还是有葱姜蒜的哪一道菜肴吗?”
李伯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言外之意也不言而喻。
柳渊听在耳里,心里却早已掀起了一股狂风海啸。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王爷是这么的关照他......
“但是,但是魏公子每次也会点一盘糖醋鱼的呀,我以为,我还以为是王爷喜欢,魏公子才会如此的。”
柳渊像是还不敢相信,声音颤抖着询问,似是在试探,又似在做最后的确认。
李伯闻言摇了摇头,像是在笑柳渊的不自信,也像是在笑他的自欺欺人。
“王妃,魏公子他最讨厌的其实就是鱼了。”李伯边说边从旁边拿了一个暖炉递到了柳渊手里。
“老王爷还在时,魏公子就被魏尚书还有老王爷硬逼着吃了三年的河鱼,湖鱼,说是为了给魏公子长点脑子,好让他能专心练剑,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净想着去逍遥快活。”
“那段时间魏公子经常跑到王府来找王爷,想让王爷帮帮他,哪怕就是能帮他吃一口也是好的,可您也知道王爷的性子,没动手就好的了,于是魏公子每次都会被老王爷找到,就跟拎小鸡崽一样,提着魏公子就回了魏府。”
往事如昔,就犹如历历在目。
李伯边说边回忆,都感觉自己好像也回到了当初年轻的时候,苍老的面容也容光焕发,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精神了不少。
“三年的处处逼迫,导致魏公子现在一见到鱼就想吐,而且,王妃您难道没发现,每次厨房做鱼的时候,魏公子都不会在府中留宿的吗?”
柳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李伯,安静的听着他从不知道的某些小事。
王爷他原来不喜欢吃鱼啊。
还有魏公子,原来他竟这么讨厌鱼......
李伯刚才问他,王爷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去的望月楼,他好像也终于知道了答案。
从他第一次跟着王爷出去,第一次进望月楼,第一次吃到那里的饭菜时,王爷好像就已经每餐必点一盘糖醋鱼了。
不过就是难为魏公子了。
几经推敲得出来的答案在很大程度上的满足了柳渊的虚荣心,柳渊最后还是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笑意吟吟,只是手里却多了个食盒。
立秋的第一场小雨阴绵了一天,丝毫不见停歇的意思。
屋檐落雨,雨声滴答,落在了池塘,月湖,溅起了一圈圈涟漪,如蜻蜓点水,意境十足。
被一场雨困在家中呆坐的人们也全都抬头望天,心想这雨到底要下到何时,生意惨淡,囊中羞涩,实在是愁,愁,愁啊。
‘砰!’
‘轰!’
突然,应和着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坍塌。
“咳,咳,咳.......”魏呈延没好气的拍了拍头上的灰尘,边咳边怒骂道:“这他妈真不是骆闻故意的?就这屋子,我他妈要再迟一步,说不定老子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找到了吗?”
萧衍之上前把魏呈延从坑洞里拉了起来。
“早在骆彩霞死后骆闻就知道虞天不会放过他,天机阁被毁只是一个警告,所以他才会在必死的局面上找到我们,并把这桃花庄作为了第二个天机阁交于我。”
魏呈延借力站到了萧衍之跟前,从怀里扔了个令牌给他。
“那照你的意思,之前的天机阁就是个幌子?”
“没错。”
话落,萧衍之把从天机阁找到的令牌和魏呈延找到的放到了一起,让人仔细看看这两种到底有什么不同。
“世人皆知这天机堂主最爱梅花,所以这天机令上刻的也是一朵红梅,且栩栩如生,仿若成真。”
魏呈延闻言凑近看了一眼,发现除了一朵鲜艳,一朵陈旧而外就再无不同。
“啧,这两不都一样的吗?”
魏呈延看着萧衍之疑惑的问道:“一朵红梅傲雪凌霜,依我看吧,这枚新的就是骆闻替那骆彩霞准备的,可谁知道时机不对,意外横生,天机阁没继承,倒是把父女两的命都交代在了这里。”
“你这么说也不错,但这天机令却只有一枚。”
萧衍之把右手,那枚刻痕陈旧的令牌举到了魏呈延眼前。
“天机阁创立已有十五年之久,期间又经过了无数人的继承,这枚令牌早就不比当初,直到到了骆闻这一代才逐渐兴起,所以你觉得这两枚令牌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
萧衍之给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可魏呈延还是不敢相信,满脸狐疑的拿过令牌翻看,发现这上面的梅花都快被磨的差不多了。
“不过骆闻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们一定会接手呢?”
先不论这令牌是真是假,让魏呈延最想不通的,还是昨日傍晚突然送来的一封信。
萧衍之闻言也挑眉:“骆闻又不是傻的,我们都能想到的道理,他难道就想不到?”
“更何况,我之前就说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他要是有脑子也知道该怎么做。”
昨日子时,萧王府和魏府几乎是同时收到了飞鸽传书。
信封上写着,萧衍之,魏呈延亲启,看那字迹无疑是骆闻的,而那里面的内容就更是简短了。
两份信都是一模一样,上面都写着:
“天机亦是桃花,望王爷,将军能为小女彩霞报仇,骆闻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