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寄养>第四章 恰好是,最佳损友。

  15、

  我太想念你了。

  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我听不清他在驾驶位上说了些什么,我看着他腕上的手表,一瞬间将他认为是你。

  我突然觉得好对不起你。

  16、

  学校种了很多芒果树,已经过了硕果累累的月份,只遗留些香味和渐渐败黄的叶子。沿着斜坡一路种了一排,与格格宿舍飘挂的衣物遥遥相望。

  今天晚上有迎新晚会,吃过晚餐,一群人慢悠悠地走去操场。

  我跟唐思源到的时候,我们班已经几乎坐满了,然后开始分发荧光棒一类的活跃气氛的物品。天一黑,就胡乱挥舞,咋一看,气氛是哄足了。

  多谢唐思源的一番话,加之上了高中,大家也无心针对人了,故而我也受到友善对待。我接过荧光手环,那人对我笑了一下,“你还要什么颜色?”

  唐思源撇过头来,惊呼道:“怎么还有蓝色,我要蓝色!”

  我还记得第一个表演的男生唱了一首《最佳损友》,最喜欢的一句是:“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至永久。”一直觉得很像你我。

  我偷偷看了一眼唐思源,他兀自摇着手里的荧光棒,待到歌声歇了,他放下高举的手,琢磨底座的开关,“哎?不亮了。”

  17、

  后来一直听的却是十年。

  我在后座躺下,他在前面开车。

  “过几天你生日,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今晚,你要不要去我那里?”

  如此佳节,我看不见外面,觉得这车里黑得慌,我莫名其妙地流眼泪,不敢发出一点抽泣的声音。借着车上的玩偶,蹭掉我脸上的水。我坐起来,看见后视镜里我丑陋的脸。

  “不了,我今晚去我妈那里。”

  “生日你也别来,我想一个人过。”

  他冷笑几下,不说话了。

  车停在楼下。

  “你把手机给我看一下。”锁了门。他解了安全带回头看我,我也看他。然后他理所当然地抢了我的包,打了我一巴掌。

  真好笑真好笑。

  我看着他把我的微信,通信记录翻了一遍。

  “还跟女人聊骚,你可真行,我就半个月没回来,你他妈就是贱!”

  他越说越激动,抓起纸巾盒,水杯就往我身上扔。

  “傻逼,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可别他妈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你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吗?边度,你毁了我那么久还不够,现在还要继续来恶心我!”

  “你才他妈是最贱的!”

  18、

  年级里传开了我爸是强奸犯的小道消息。

  应该不止,他不仅仅是个强奸犯,他还是个杀人犯。

  我从小就很少见到他,他爱赌博爱喝酒,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回到家就知道打女人打孩子。我知道他迟早会被抓进去,我妈也因为这件事顺利离了婚。

  只有我和那个家庭一直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下吧。

  我这么想有点没良心了,毕竟我妈是最该摆脱一切的人,她理应开始新生活。

  班上有几个同学直接问了我,倒是没有摆出远离的态度。

  “我知道你是好人,何鹄。”班长一本正经地跟我说。

  听起来有点像警匪片的对话,但感动了我很久。

  19、

  他眼里一点情绪不带,半真半假地道了歉,“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还翻出来说。”

  我想起多年前的雨巷,以及总是不知缘故的栽赃,“你不安好心,想弄湿我的球鞋报复我,是不是?”

  我想他是无脑得可怕,或者是故意为之。

  小肚鸡肠的到底是谁。他又哪来的勇气提以前,指责别人耿耿于怀。

  我将落在脚边的保温杯捡起来,砸在他的车窗玻璃上,水杯受力反弹,“啪”一下落在副驾驶位上。

  他盯着我,我让他开门。

  “发过脾气就算了,生日我们还是要好好过。”

  “阿鹄,明天是新年了,我们翻一页,开始新生活,好吗?”

  这一天,难得热闹。一家人围在饭桌边,电视机里放着重播了无数遍的舌尖上的中国。弟弟吴佳良看烦了,大喊大叫要换台,继父逗他两句,随他去了。

  妹妹是沉默的,自弟弟一日一日长大,她就一日渐一日地沉默。

  我看着她,觉得看到了十四五岁的自己。

  有人说,离异家庭的孩子,父母两边都是家,两边又都不是家。

  妹妹才多大呢?我计算了一下,原来她都二十四了。在我眼里,她还一直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时间过得真快。

  20、

  那段日子是很纯粹的,除了读书就是吃饭。

  每天头顶对头顶地睡醒了,就齐刷刷地刷牙洗脸,眯着眼睛挪去食堂,呼哧呼哧吞碗粥,吭哧吭哧嚼个包,再慢悠悠地挪去教室读英语。

  捏着一张作文,就互相背起来,以应付课上的默写。

  那时候还没有教学一体机,全靠一台高悬的电视放视频,或是手写黑板。

  我和唐思源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同桌,课间两人听同一个mp3,将流行曲目过了个遍。以至于哼歌的时候,都是串联的,哼到一首歌的结尾,另一个人就接另一首,不亦乐乎。

  那个高三的学长没再找我,但却像一颗炸弹。偶尔想到,这颗炸弹可能正在倒计时预备爆炸,就悲不可遏。

  有天晚上,我落了单。呆到教室熄灯,我才急匆匆跑回宿舍,因为还没洗澡。

  路上一堆一堆全是刚下晚修的高三。

  我光是往前跑,突然就有人抓住我的手臂。

  “我就说是他,你看他跑步的样子哈哈哈。”

  我看着他,像个实体噩梦一样站在我面前。

  “你堂哥很想你哎,要不要我借个电话给你跟他说说话?”偏瘦弱一点的男生翻出手机,按了几个键,跟着乐呵呵地递到我耳边。

  冰冰凉的物品贴上来,我下意识地拍开。想到同学吹牛时应对混混的办法,我来不及多思考,手一挥,拳头就砸在了瘦弱男生的脸上。

  我想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想我看起来像疯了一样。

  那个男生躺倒在地,我来不及补上一脚,周围人上来架住了我的肩膀。

  “冷静,兄弟。”

  再听到什么,就是老师说处分赔偿的事了。

  “我没爸妈,我是孤儿,我自己赔钱给他。”

  那老师气得拍桌子,“行,那就记大过!周一升旗礼念检讨!”

  我很晚才回到宿舍,宿舍早就熄了灯,有人打起了呼噜。

  我用冷水快速冲了个澡,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唐思源探个头,轻声地问:“怎么这么晚?”我没回答,他将mp3的耳机塞进我耳朵里。

  恰好是那首,最佳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