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导师在上>第25章 研究

  之后的两天,陪妈妈和小姨表弟在城内的景点做蜻蜓点水似的旅客式游览,倒也不是很累。那三个人时不时都会提起“你的导师”,像所有人一样,只要见了一面,就自动开启了粉丝模式,世界上从此多了一颗名为周裴尧的星星,亮在遥远的天之尽头。

  周四早上把妈妈送到机场,表弟和小姨也去了车站。表弟闲不住,想要赶在正式开学之前把周边的几个名胜都跑一趟,小姨也是爱玩的人,欣然答应了。

  回到实验室时,大家都在埋头做事,下午是例行组会,虽然做研究的人脑子每天都马不停蹄,但有个具体的时间目标,还是会冲刺得更积极些。临开会前,姚助理在群里发来了今天的会议日程,因为我之前请了假,所以并没有被列在讨论项目里。到了开会的时候我主动要求做了发言,几个相关课题的学长被里面一个算法吸引,跟进了许多问题,我一一作答。他们有些惊讶,提出更多的疑问。

  其实这个算法我并没有多少信心,只是直觉上有偏好,不想这么快就放弃。听到学长们的质疑,我下意识的看向主席位上的人,在视线接触的刹那心脏一窒,苦涩的烟味从记忆里疯狂涌出,我立刻调转目光,但仍然迟了,胸口闷痛得一时喘不上气来。一个学长又说了什么,他就在我旁边坐着,但我只看见他动嘴,却什么也没听清,耳中一片含混模糊。

  “周惜。”一个明朗的声音从迷雾里穿出来,清晰的插入了我的意识,我心中一凛,是老师在说话,“李灏认为你的算法理论上可行,但验证困难,基本做不到,你同意他的说法么?”

  我深吸了口气,暗暗捏紧了拳头,让温热的血液重新回到心口。我摇头:“我不同意,虽然还没找到可行的验证工具,但我觉得一定有方法。”

  “你觉得?”老师问,口气如常,温和中带着严厉。

  “我的意思是……”我又握了握拳,掌心里已经有了汗,“右脑的指引。”

  几个学长不约而同都向后仰了下身,向我投来惊异的目光。

  我没有看他们,也没有看提问的人,盯着屏幕上自己的公式继续说:“您在讲研究方法论时曾说过,论证需要严密的逻辑,想法则出自大胆的设想,甚至妄想。有些天才的灵感来自直觉,那是右脑给予人类的指引,要勇敢的听从,即便理智的左脑会想方设法阻挠。能否听到并跟从科学的天籁,这是天才和人才的分水岭。”

  老师没说什么,轻挥了下手,几个学长互望了一眼,知道这是没有异议甚至鼓励的意思,便不再提问,放我下台回到座位。

  接下来的几个发言我基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会议室里空调性能良好,温湿度宜人,但我的背心在刚才短短的几句话内已经湿透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周惜?我在心里骂自己,你不是自诩自制力很强么,就这副德行!说到底不就是表白被拒么?多少人都经历过的事情,到你这里又怎么了!主席位上那个男人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类似的状况,他根本不会把这一次当回事,也就是你像个没用的小屁孩一样,被一个对视就搞得方寸大乱,心乱如麻。人家可以镇定自若,言行如常,你怎么就做不到?!拿点出息来!

  周六是我第一次正式进行导师单独辅导,前一天傍晚姚助理通知我,时间表做了调整,我被调到了早上第二个。敲过门后,我仍是深吸了几口气才走进办公室。还好,打开ppt的手没有发抖,报告时语速也很正常,话说得还算流畅。一切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四十五分钟的单独会面,房门一直开着,会客厅里陆续来了接下来进行辅导的学长。辅导结束后,我向老师表达了感谢,他看着我离开,随后几分钟就用邮件发来了我自己可能找不到的一些资料。我在邮件里回复了开会的总结。

  一切都恢复了最正常的模样。

  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几周,会面和交谈都变得更加容易,我甚至可以直视他的脸而仍保持心跳匀速,唯一做不到的是与他的目光相接。只要看见他的眼睛,我就会想起那个弥漫着烟草味的清晨,他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扎在我心口,疼得浑身都会哆嗦。我没有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刮骨疗毒,我不敢碰那些伤口,只有选择无视。我想,我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仍然保留了在操场上看校门日出的习惯,这不是留恋或者伤感,就跟一直带着手链一样,我是一个比较喜欢记录生活的人,每一段经历都有它的意义,既然上天把这些习惯通过一些人赠予我,那么,安然接受和维持就好,刻意截断反而把它们推向了记忆的更深处,无法在潜意识的最底层真正根除。

  我会忘掉的,当朝阳的霞光包裹了我的全身,我对自己说,一定会的。

  做研究成了一件不仅让我兴趣盎然,更让我心存感激的事。因为只要进入状态,思维的高速运转会把我的注意力完全投向另一个平行空间,那个时空里没有杂念,没有纠结,没有疼痛,只有无穷无尽的阶梯,爬一层就换一个风景,越往高走,眼界越开阔,河山越壮丽。

  “不疯魔不成活。”赵姝儿笑话我,后来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这么开我玩笑。“周惜,你这是要加速成一束光的节奏啊!”再后来,别的实验室的学长们也见面就调侃,语气中不无羡慕和嫉妒。

  十月份的时候我发表了第一篇论文,虽然不是顶刊,但也是大多数人到了博三才能企及的高度。刘棠海和郭敏两位学长专门约我聚餐庆祝,爱热闹的赵姝儿索性把实验室的人一起叫上,席间大家都敬我酒,说小师弟,以后多关照。他们虽然感到压力,但也真心为我高兴,我喝红了脸,感觉心里吹进了一丝暖风,没那么冷得发僵了。

  已经三个月了,白天全神贯注的工作,晚上洗漱完吞下两颗褪黑素药片就睡着。我知道那些钉子还在,但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实而忙碌,分不出心神再去留意它们,就像用创口贴把伤口密封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没有细菌和病毒的滋扰,自然就会愈合……迟早会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