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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太背后一阵发凉,想起自己刚才那用尽全力的一巴掌,不由朝后一步步倒退。
楚昀不紧不慢跟上,面对这女的,一只手甚至插进了兜里,没半点急迫。
抵在墙上,刘太太无路可逃。
防线崩溃,她失声哭叫:“来人呐,他打女人!他打女人你们管不管喏!?救命啊,快来救救我!”
“我不打女人。”楚昀笑了笑,从刘太手里抽出自己的一万块钱,面色温和,“我进包厢的时候,我老婆在地上跪着,披头散发,裙子还被撕烂了——问问你,这是谁干的?”
刘太太看向地上的刘导演,渴望丈夫为自己说句话。
然而那男人就是个窝囊废,生怕再挨打,躲开刘太太的求救眼神,趴在在地上抱住了头。
“蠢猪!”刘太太气的咬牙,“白痴,窝囊废!你是不是男人?你老婆被人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啊,杂种?!”
楚昀抬手,把刘太骂人的嘴掰回去,示意她闭嘴。
刘太太闻见他手上的血腥味,瞬间吓得喘着大气,一动不敢动。
“我不打女人。”楚昀还是那一句话,说的慢悠悠,“你老公引诱我老婆来这里,被你发现,还以捉奸罪名对她进行了侮辱与伤害,是这样的?”
他顿一顿,弯下腰,眼睛扫视过刘太太粉底液之下开开合合的毛孔,几乎蹭着她的鼻梁看人,眼珠子要贴她脸上去了。
刘太太的下颌骨被楚昀掐在手中,动弹不得,一脸冷汗。
此刻被人盯着,她再也受不了。
闭上眼躲避楚昀眼神,瞬间,一股热液顺腿而流,室内刹那间充满了难闻的尿骚。
楚昀松开手,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染上黄色的休闲鞋。
太脏了。他眼神一点点变得黑沉。这些人,怎么就这么脏呢?
“楚昀。”张曼文谢这几个富二代没人拿手机拍照,把丝巾从头上扯下来,小声祈求楚昀,“让他们走吧好不好?我不想闹大,毕竟我还想在圈子里继续演戏的,要真得罪人,这条路会特别难走……你就当体恤我,行吗?”
楚昀收回视线,对刘太太说:“精神损失费一分也不能少,你老公对其他女演员如何我不管,但今晚的事必须解决。”
“给!我们给!”刘太太原本以为这张曼文和其他女演员一样,都是没有本事还想往上爬的小狐狸精。
哪想遇到个硬茬,“多少钱我们都给,只要你开口!”
几个富二代看热闹不嫌事大,屎壳郎一样摔进来是挺丢人的,架不住他们犯贱。
“绿帽哥,既然人家都说愿意赔钱,那你可得狮子大开口啊,毕竟这可是唯一发家致富的机会。”梁衡跟潘超对视一眼,笑起来,“所谓逆天改命,也不过如此吧,你还要感谢下你这个风流的演员老婆,她没拿两把刷子,能让你致富发财?”
“这话不对吧?”唐武掏耳朵眼,“要我说,这女的就一点错没有?要不是她一心要勾引人家老公上位,还指望靠一夜情换资源,能有今晚这事?”
“老唐你这话可不对,不管有没有错,绿帽哥都稳赚不亏不是?”梁衡抱着胳膊,看楚昀的眼神只有鄙视,“这年头什么底层人都想快速致富,既然事发生,与其装清高不如大要一笔,毕竟下次可不一定什么时候有机会,除非——”
“除非什么啊?”潘超接茬。
“除非,他们两口子是惯犯,就靠这个为生喽——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听的话与不怀好意的笑声在包间里环绕。
李倜远靠着门看楚昀,以为他会发脾气,至少揍这些傻逼富二代一顿。
结果他好像根本没听见其他辱骂。
等刘太太从包里拿了钱,身上东西都给张曼文,道过歉,这就拉着他老婆走了。
经过几个富二代,楚昀面对那恶意的扫量压根没在意,甚至,连余光都没有。
倒是张曼文觉得羞。
再一次用丝巾捂紧了脸,被楚昀牵着慢慢往外走,怎么都觉得难受。
北京路俱乐部是金港最烧钱的地方,她知道这几个富二代身价不菲。
在片场当了这么几年演员观察人的本领也炉火纯青,张曼文一步三回头,把几人打量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始终没怎么开口的李倜远身上。
他瞅着一根细杆烟,手指长,个子也高。
浑身上下没半点名牌logo,但那股子漫不经心的金贵气质却从骨头缝向外流淌,一瞧就是小团体中的老大,最牛逼的那个。
结合梁衡他们几个摔倒都不敢大声骂他,张曼文更确定,这李倜远绝对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比另外几个富二代阶层高太多那种。
察觉张曼文回头盯自己,李倜远抽出卡比龙,笑着冲她挥了挥拿烟的手,唇瓣想来,吐了个烟圈。
张曼文一愣,打铁花遇冷冰般浑身一抖,脸蛋爆红,说不出的颤。
“怎么了。”楚昀回头,见李倜远盯着他看,又收回视线蹙眉,“神经病。”
张曼文想起今晚就后背发凉,搂紧了楚昀胳膊,小声说:“还好你来了,要不然就刘太太那个脾气,恐怕我得死在这儿。”
楚昀想说什么,最后闭上嘴,没说。
同张曼文坐上计程车回去,一路她依偎在他肩头,像是睡着。
左侧窗户开着,楚昀怕张曼文睡着受凉,想关。
坐直瞬间,一颗眼泪顺着张曼文眼角溜了下去。
很快钻进漆黑的发缝,消失不见。
他一愣。
心口被榔头狠狠捶了一下。
几秒之后放弃关窗,重新看向窗外,没再看肩上的张曼文。
成年人的崩溃大多会选择在不易被人察觉的瞬间。
张曼文选择装睡掩饰哭泣,他没理由再追问。
伤心不仅是太平洋的特权。
人类与太空,也可平等享用。
70块钱的表走到最后一秒,张曼文恰好睡醒。擦掉眼泪,她率先上楼,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
楚昀看着磨砂玻璃门,停留半分钟,拿起自己的外套:“锅里有小馄饨,还有烤鸡,你热一热再吃。我去楼下吹吹风,晕车。”
张曼文嗯了一声,他听出来带着哭腔。
沉默之后离去。
大门关上,张曼文坐在马桶盖上,双手捂脸,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这层楼十几个房,原本就不隔音。凄厉的哭声喊亮了一盏又一盏走廊上的声控灯,昏暗光线带着鼾声爬进耳膜,照过楚昀的背影。
在他下楼之后,一切又变得安静。
今夜的房间就留给张曼文自己吧。楚昀站在城中村漆黑的公路上,停留几分钟,想了想,向左转身,去了一间24小时营业的彩票店。
狭窄的瘦长型门市里,长椅上坐着几个落魄穷困的大叔。
人手一杆铅笔头,一个废纸装订成的本子,哈欠连天,装模作样的看墙上的开奖走势图,时不时写写画画,低头见小睡一阵,假装思考。
深夜的体彩门市是失意男人的收容所。
好像城市之中,供给给贫穷人士的场所已经伴随经济发展,而变得越来越少。
老板从电脑抬起眼睛,问楚昀:“大乐透,五选一,要哪个?”
“刮刮乐吧。”楚昀对彩票实在不通,这种讲运气的事他也不想浪费脑子在自己下注上,“一张最便宜的就好,谢谢。”
老板打开玻璃柜,抽了一张小小的刮刮乐拍在柜台,“20。”
楚昀沉吟下,问:“10块的没有了?”
“早就没了。”彩票店老板扣了扣发油的头,“那个买的人太多,中奖率又高,不赚钱。现在只有20/50/100,你看你要哪个。”
“那就20。”楚昀付了钱,在长椅最边上坐下,随手拿出钥匙要刮。
几下无果,他叹口气,准备问老板为什么刮不开。
旁边大叔好心,一指玻璃柜上的一只小箩筐:“那里有刮刮乐的专用工具,你得拿板子,钥匙刮不开,这不行。”
楚昀一笑,向他道谢:“那我先不刮了,就当留个彩头,哪天运气好再刮开,冲冲喜庆。”
他的好运气和自己没有关系。
大叔没再说话,又低下头去了,眨眼昏昏欲睡,不知白日受了多少工作上的委屈。
楚昀仰头,看着彩票站那一盏悬挂下来的白炽灯。
人生是一条又臭又充满泥污的长河。母亲生下他之后没留下爱与希望,而是选择在这条河里结束生命,就此躺平。
她的贞洁没有得到赞颂,楚春来也不认为自杀行为能为他们家增添荣光。
楚昀小时候就听村里人说,他妈妈是因为偷汉子被楚春来捉住,才跳了河。
他在学识缺乏的时候始终对母亲充满了讨厌,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如此不忠。后来终于他了解到身体构造与女性的生育准则,知道坐月子的女人根本无法进行性生活,也不可能和谁搞破鞋。
于是一个在他心中被恨了许多年的女性突然有了清白。他反而对世界产生质疑,对楚春来多出厌恶,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营造一个巨大的谎言来抹黑给他生命的母亲,甚至连同村里人一起,对一个贞洁烈妇百般侮辱,让她连死都不得安宁。
楚昀越长越大,那条淹死母亲的长河也在他身体里变成了错综复杂的血管。
小时候因为无知对妈妈的憎恨让他觉得自己也是腐烂的,他是和楚春来一样的罪者,是刽子手,在眼睛都还没睁开的时期,就生生要了他妈妈的命。
而母亲给他的回赠,就是惩罚他长出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第二器官,一个阴道。
自此一生,让他变得不伦不类,既不是男,也不是女,注定只能承受因为错误的憎恨而带来的恶魔之果,一辈子也无法在这条腐臭的长河上为自己搭一座桥。
如今这条河将他的身体变得很奇怪。
尤其是从两个月前,他逐渐发觉睾丸之下的阴道常常变的乳热潮湿,变得像是有小蚂蚁在爬一样十分空洞、瘙痒——
在第一次尝试用手指抠逼高潮之后之后,楚昀一边因为舒服感到快乐,一边又在恐惧。
他一个男人,却品尝到双性儿的性爱海潮。
这恐怕真的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