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车祸后,男朋友他直了>第五十九章

  之后两天, 姜时予都没有接沈戾的电话,原因其一是害羞,他居然被哄着和沈戾隔着屏幕做那种事, 简直太……太放浪了。

  其二就是他的感冒又严重了,光着大半个身子在房间肆意许久, 加上摔倒在地板上,身体一会热一会冷的, 当天晚上便发起了低烧。

  李木子陪姜时予去医院打点滴,路上忍着晕车不适,身侧的人还在低头扒琴谱, 一张脸白的像鬼一样。

  李木子看不下去, 从姜时予手里抢过琴谱。

  姜时予没有生气, 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李木子,“木子?”无辜的让人心软。

  李木子憋了许久的气瞬间就瘪了, 没好气道,“你就不怕吐车上,听说在外国吐车上超贵的。”

  姜时予认真思考了几秒,回答道, “不会的,我早上没有吃饭。”

  李木子……

  “路上就别看了,本来就不舒服, 晕车更难受。”

  姜时予眼睛还放在李木子怀里的琴谱上,看样子实在思考要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再瞎折腾自己身体,我就把你生病的事告诉沈戾。”

  果然,搬出沈戾的名字, 某只跃跃欲试的小猫瞬间安静的坐回自己座位上,没再吭声。

  李木子, “你真行,住那破宿舍感冒都没严重,出来住酒店反而严重了,真怀疑你在房间里裸奔了一夜。”

  姜时予隐藏在栗色短发下的耳朵不着声色的红了。

  和裸奔差不多啦。

  在医院吊了一上午的水,下午姜时予要回学校练琴,李木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国外不想再听到钢琴声,便说自己到附近逛逛。

  姜时予在钢琴教室练了一下午,手指尖都隐隐泛酸,上午吊的水似乎有催眠的效果,一下午状态都不在线,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几次都弹错了节拍,正在他想要再来一遍比赛曲目时,教室门被人粗鲁的推开。

  “嘿,快看,里面有人了。”

  “这个点还有人在,谁啊。”

  姜时予扭头看去,发现几个白人同学站在门口正朝里张望,站在中间的男孩一头金色卷发,长的很白五官可爱,姜时予认出他好像是自己班同学。

  “嘿,ritchie,里面那个好像是你们班新来的交换生。”

  ritchie视线和姜时予在空中交汇,碧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不悦。

  在姜时予来之前,他一直是年级中的备受瞩目的存在,长相好成绩好老师喜欢,但自从姜时予这个外国交换生来了之后,就剥夺了原本属于他的光芒,这个看着单薄漂亮的小男生,意外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再加之老师在课堂上毫不吝啬的赞赏,短短几个月,他在学校已经小有名气。

  “omg,他好刻苦,ritchie,他是不是也要参加这次的钢琴比赛,你们都报名了。”

  站在男孩旁一个高高大大带着一股邪气的男生道。

  姜时予听着他们用英文交谈着,眉心微蹙,直到Ritchie和他的伙伴走到面前。

  “你要用琴吗?我和老师打了批准条,还有半个小时就好了。”这边的钢琴教室平时不对外开放,如果需要用的话要找老师批,距离姜时予批准的时间仅剩半小时。

  姜时予是南方人,天生嗓音软,说英文的时候尾音拖的比外国人要长一点。

  那个笑起来邪里邪气的男生歪头朝他笑笑,“没事,半小时而已,你弹你的,我们在旁边听听没事吧。”

  很显然这个男生看起来对姜时予很有兴趣,话刚落音,ritchie脸色就变了,另外几个男生也在后面窸窸窣窣说着什么。

  姜时予一张漂亮的小脸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弹琴的时候别人在旁边。”

  男生耸肩,摊摊手,一副可惜的模样。

  “没事,你比赛的时候,我能听到。”

  几人从钢琴教室出去,ritchie脸色已经完全黑了,对着身侧高大的男生冷声道,“很好看吗?”

  男生挑眉,毫不掩饰,“还不错。”

  这个笑起来邪气的男生正是Ritchie的男朋友,但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国外本就开放,平时男生在外沾花惹草ritchie就当不知道,但刚才男友当着自己的面,挑逗那个中国男孩并表现出兴趣,这让他很难堪。

  Ritchie狠狠瞪了他一眼,甩手就走。

  余下的几人尴尬站在原地,高大男生似乎并不在意,嘴角微扬,扭头从另一个楼梯下去了。

  练完琴,姜时予背着包从钢琴教室离开,李木子一直说想去看连接着夏约宫和战神广场的耶拿桥,还能在桥上看到埃菲尔铁塔,夜景十分美丽。

  两人在校门口集合,上车时,李木子还在担忧姜时予的身体。

  “时予,如果你累了就不要和我一起去了,我自己去看也行,你明天就比赛了,需要好好休息。”

  姜时予笑笑,“没事的,正好最近精神紧绷,也该出去放松一下。”

  他都这样说了,李木子不再多说什么。

  从姜时予学校到耶拿桥有不短的距离,路上他时不时拿出手机看屏幕,聊天对话框中,停留在六个小时前,沈戾拍了张天空的照片,一望无际的蓝天弥留下一道飞机航行飞过的痕迹,破开云层,如利箭飞向远方。

  姜时予没有回复,只是反复观摩那张云层的图片,直到李木子探头过来。

  “沈戾这是什么意思,想坐飞机来看你吗?”

  姜时予愣了愣,将手机收回书包里,抿着嘴没说话,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李木子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有些懊恼,直到下车,车厢里都安静的过分。

  司机并没有将他们载到耶拿桥下,只在附近停车,他们下车后一路走过去,两侧街道的房子极具特色充满法国风情,夜晚的灯光将这条街道点亮,风里都带着浪漫的味道。

  路过一家花店时,里面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一部热播的韩剧的片段,男主穿越在人群中从桥上奔跑,被灯光点亮的大桥变成虚幻的背影,他拿着花跑向喜欢的人,一路上的行人,晚霞,大桥,风都是浪漫的,奔跑路上的幸福感从屏幕中移除,男主带着满心的欢喜和爱意,衣角纷飞扬起。

  应了那句话,去见爱的人就是要用跑的。

  姜时予停住脚步,看着屏幕中反复播放的片段,脑海中想起自己上次自己比赛后,在后台收到的那束泡泡小玫瑰,还有那句,以后你的比赛我都会给你送花。

  见他走神,李木子朝在他面前挥挥手,“时予,看什么呢。”

  姜时予摇摇头,说没什么。

  直到走远了,他又转过头看了眼花店,发现门口多了两对情侣,正在挑选花束,鲜艳的玫瑰落在女生手中,远不及她们脸色的笑容灿烂。

  两人从一路走到耶拿桥,夜晚的灯光从背后一一点亮,河水流淌过桥洞,清风拂过脸颊,抬头便能看见近在咫尺的埃菲尔铁塔。

  和在江华时的夜景似有不同,法国的夜景更多的是浪漫和悠闲,这边的人做什么都慢悠悠的,街边随处可见的咖啡店,再忙碌也会停下脚步来一咖啡坐在看看风景享受片刻的宁静。

  来往行人大多数外国人,姜时予和李木子两只品种不同的小猫夹杂其中。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站在桥下看你。

  从耶拿桥回去后,姜时予做了个梦,梦里他在台上演奏即将结束,回望台下听众众多却没找到他想见到的那个,就在他要退场的时候,大厅的门猛的被人推开。

  来人怀抱一束盛开热烈的花,站在台阶上喘着粗气,似是从哪里匆匆赶过来的,额间的汗都来不及擦,他抱着花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向姜时予,来到他的面前。

  于万众瞩目中。

  他道,“小乖,演出顺利。”

  姜时予被闹钟吵醒,睁开眼后,缓了许久,环顾四周是格外陌生的环境,他似乎还未从梦中醒来,梦里那个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清晰,他沉醉其中,不愿清醒。

  上午十点,姜时予独自来到钢琴教室,他的比赛在下午,他想趁空闲时间再练习几遍。

  走到教室门口,发觉走廊尽头似乎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姜时予再想细看,人已经顺着楼道离开了。

  姜时予没放在心上,用钥匙打开钢琴教室的门,放在背包后坐在钢琴前,摆好琴谱开始练习。

  很快,悠扬的歌曲从教室里传出。

  “噔……”

  突然一个重音,打破了曲调的和谐。

  “唔……”姜时予痛呼出声,紧紧攥着右手指尖。

  右手食指和中指上赫然扎着两根断开的针,针头扎入皮肉很深,痛的姜时予脸都白了。

  姜时予脑袋飞速运转,先给李木子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李木子本就在酒店补觉,听到情况火速赶来,看到姜时予手指上扎着的针头,惊呼出声。

  “怎么回事,怎么扎到针了。”

  “有人在钢琴里藏了断针,我没发现。”姜时予忍着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帮我打个车,去医院。”

  李木子连忙打车,两人一起往外走。

  医院。

  医生小心的把两枚断针从姜时予指尖拔出来,没有打麻药,姜时予痛的身体都在抖,李木子在一旁握着他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悄悄抚慰。

  眼见医生要给他手指包扎,姜时予连忙阻拦,“医生,麻烦给我上个药就行,不同包扎。”

  医生不解,李木子也在一旁疑惊,“时予,你手都肿成这样了,还不包扎,要被感染吗?”

  “我下午还有比赛,包扎会影响手感,不能包扎。”

  “你准备就这样去比赛?”

  两枚断针被人有意藏在钢琴中,选的针头较大,姜时予弹琴时很重注感觉和力度,按下去的时候针头扎破皮肉快到骨头了,就这一会的功夫,他两根手指已经肿了一圈,刚才医生上药的时候他都疼的不行。

  这个样子去比赛,两根手指还要不要了。

  但姜时予执意不肯包扎,医生无法,只好替他止血上药,然后叮嘱一番注意事项,也不知道姜时予有没有听。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发觉时间不早了,比赛下午两点开始,这一番磨蹭已经快十二点了,两人又火速打车,从医院出发去比赛场地,路上,姜时予发现自己比赛衣服没拿。

  “时予,你先去比赛签到,我回去帮你拿。”李木子半路下车,扭头钻进另一辆车。

  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街上行人车辆不断,一路堵车堵到比赛场地门口,姜时予在距离目的地几百米下车,付了钱便朝场馆奔去。

  他的老师已经在后台安排,见到姜时予眉头紧锁,“怎么才来,给你电话也没接。”

  姜时予十分抱歉,“对不起老师,出了点意外。”

  老师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没什么事吧。”

  姜时予摇摇头。

  “赶快去签到吧,就剩你了。”

  姜时予连忙去签到处,半路碰到Ritchie,他神色有些古怪望着自己,见姜时予回看过去,他勾着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签到处,姜时予接过工作人员的笔准备签字,刚好碰到受伤的手指,他哆嗦一下,没抓稳笔,掉在桌上。

  工作人员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姜时予略带歉意笑笑。

  然后捡起笔,忍着疼,将自己名字歪歪扭扭写上去。

  “签好了吗?快去后台换衣服。”

  姜时予的老师从身后走过来,看到他写字的手似乎不太对劲,仔细一看,发觉姜时予右手两根手指肿的不正常。

  “姜,怎么回事?”

  老师盯着他的手指质问道。

  姜时予暗道不好,他并不想老师知道手指受伤的事,至少不是现在,他怕老师因为自己手指的原因阻止他参加比赛。

  姜时予将手背在身后,“老师,没什么事,有点过敏而已。”

  法国老师一双鹰眸精明锐利,并不相信姜时予三言两语的打发,“手伸出来,我看看。”

  僵持不下,姜时予见实在无法躲避,只好讪讪将手伸出来,摊开。

  法国老师眉头狠狠皱着,眼前这双手是他从教数年见过最漂亮的一双,像艺术品般,指节修长骨节匀称,在钢琴上跳跃时格外悦目。

  但此时,这双手右手的指腹部位,却像馒头似的肿起,因为姜时予皮肤嫩,受伤后格外可怖,更别提被断针狠狠扎进血肉中,他又不肯包扎,路上有血丝渗出,此刻指尖的状况有些惨。

  姜时予悄悄打量老师脸色,怯声道,“老师,只是看着吓人,没什么事的,不影响比赛。”

  “闭嘴。”

  姜时予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来这边这么久,这个法国老师一向对他温柔和煦,第一次朝自己发火,他完全不敢吱声了。

  “怎么回事。”法国老师语气严肃问道。

  姜时予不敢再唬弄,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法国老师听完后,沉思两分钟,似在考虑着什么。

  姜时予害怕老师真的阻止他参加比赛,或者直接取消他的资格,连忙道,“老师,我手指真的没什么问题,请不要取消我的参赛资格。”

  法国老师看着面前这个外表漂亮柔弱的中国男生,想起第一堂课时见到他的场景,近些年来,学校和国内各大高校有合作,每年都有交换生会来到法国进行学习,但来的多数都混个资历,狠不下心也吃不了苦,混完一年拿着证书便回去了。

  所以面对这个看起来娇贵的中国学生时,他一点也不看好,几次三番在他练习时挑刺,语气难听,却没想这个中国学生每次在他挑剔时,都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十分虚心的表示自己会注意下次会弹得更好,每一节课他都是最后一个走的,周末休息日也曾在钢琴教室看到他练习的身影。

  似乎这个中国学生并不如他的外表那样柔弱娇气,他心中有自己的坚持,对钢琴有着敬畏之心,对交换生这一年十分珍惜,尽可能学到更多。

  姜时予急的不行,签到快要结束了,在结束前,如果老师在签到表上划掉自己名字的话,那他就没办法继续参加比赛。

  后台这一方空间,气氛几乎凝脂。

  法国老师思虑再三,终究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可以比赛,但至少上台前先把手指处理一下,中途有任何不适马上停止比赛,后面还有很多场,不要为了这次比赛丢掉更多。”

  姜时予听到老师这样说,瞬间眼睛都亮了,激动的没忍住抱了抱老师。

  “老师,谢谢你。”

  法国老师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中国少年,无奈的笑笑。

  “好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换好衣服,我去找这边的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这会,姜时予不像刚才一副炸毛小猫的样子,温顺又乖巧的点头。

  老师走后,他独自坐在后台的角落等李木子帮忙送衣服过来,他安静的低着头,两只脚在地上交换点着。

  “嗡嗡……”手里传来消息。

  姜时予拿出来,木子说他到了门口,问姜时予在哪里。

  “木子,你在门口等我,我去找你。”发完,退出聊天,姜时予的目光停顿在聊天软件界面。

  置顶聊天那个人,似乎从发完那张天空的照片后就消失了,姜时予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马上要比赛了,木子还在门口等,自己还没换衣服,他压下心中那点心思,起身准备往外走。

  结果刚离开座位两步,后台唰的一下,全黑了。

  随之而来是周围人慌乱的尖叫和急促的脚步。

  “怎么回事,怎么黑了。”

  “停电了吗?”

  “工作人员呢,怎么出现那么大失误。”

  后台乱作一团,姜时予有夜盲症,即便从大门处漏出微微光线,但他依然不敢乱动,在他视线中面前一团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往后摸了摸,摸到自己刚才坐的椅子,随后靠过去,保证自己不会被人群撞到摔倒。

  很快手机又传来短信,是老师发来的。

  “jiang,医生已经过去了,务必好好处理伤口。”

  姜时予没有把这边紧急停电的事告诉老师,不希望他担心,乖乖回了个好。

  随后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醒。

  早上出门前忘了充电,后面又发生那么多事,此刻,手机电量危。

  周围已经有人拿出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准备摸索着出去,但这边后台又大又乱,加上今天比赛人还多,不断听到有人撞到人惊呼出声。

  很快门口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说不好意思,电闸出了点问题正在抢修,很快就会好,让大家呆在原地不要动,比赛时间将推迟一小时进行。

  姜时予听到这个消息后,更加不着急了,安静坐椅子上等恢复供电,几秒后,想到还在门口等他的李木子,他掏出手机和李木子说明了一下情况。

  在他打字的时候,感觉身边靠近了一道人影,姜时予以为是后台那些乱撞的人走近了,并没有在意。

  可当他打完字发送出去后,那道身影依旧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动。

  姜时予有些疑惑,“hi?”

  高大的声音没有回答,姜时予身体往后靠,靠在椅背上。

  “找我?”

  黑暗中,那道轮廓隐约动了动,随后从站立的姿势迅速蹲了下来,半蹲在姜时予面前。

  姜时予夜盲,所以黑暗中听觉会格外灵敏,只听到唰的一阵风刮过,感觉对方那股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姜时予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过来干什么的,又想到今天在钢琴教室扎到断针的事,难免有些疑惊,他紧紧攥着手机,瞳孔在黑暗中张大,一瞬不眨盯着面前的人。

  下一秒,蹲在身前的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又粗粝,像蒙着一层破布传出的声音,“你的手指受伤了,我来给你处理。”

  姜时予紧绷的神经缓了好一会,才道,“你是老师找的那个医生?”

  男人闷闷的答道,“嗯”

  姜时予松了口气,吓死他了,这个人突然靠近又不做声,黑暗中人本就没有安全感,他这样奇怪的举动让姜时予不免害怕。

  “可,可是,现在停电了,黑着呢,等来电再处理吧。”

  男人半蹲在地面,似乎正在打开一个箱子的锁扣,只听咔嚓一声。

  “没事,我看得到。”

  姜时予惊讶,“你看得到?”可这里明明一片漆黑。

  除了门口漏出那一点光线。

  “嗯,手伸出来。”

  这个医生似乎有点冷淡,说话言简意赅,姜时予心中有些不安,但面前这位又是老师专门找来的医生……

  黑暗中,姜时予松开握住手机的右手,缓慢的朝对面伸出去,他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所以伸出去一点点就没动了。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做什么都有些犹豫和不安,更别说将刚受伤的手赤.裸.裸摊开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姜时予胸口鼓动心跳的很厉害,就在他即将开口说还是算了,等来电再处理吧,下一秒,他的手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掌心中。

  姜时予脑中砰的一声,似有什么炸开,全身的感官都集聚到了一个点,就是自己的手背皮肤上。

  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

  那只托住自己的手,怎么会让他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姜时予感觉被炸开的脑袋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他努力睁大眼朝着面前黑暗处看去,却只能看到医生那似有若无的轮廓。

  医生的手准确的伸在半空中托住姜时予的手,掌心宽大厚实,细细感觉上面还覆着一层坚硬的茧,直挺挺的顶着姜时予的手背皮肤。

  姜时予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眼前却好似蒙了一层纱,任他怎么努力都雾蒙蒙的,只能依稀辨认对方轮廓。

  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断,姜时予咽下口水,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飘忽,“医生,请问您贵姓。”

  黑暗似乎完全不影响面前这个男人的动作,只见他十分熟练从药箱中拿出棉签碘酒,动作轻而柔的压在受伤的手指尖上。

  可姜时予还是没忍住瑟缩,他的痛觉神经敏感,这样措不及防的触感让他心尖颤抖。

  “手怎么受伤的?”医生在黑暗中问道。

  姜时予还在为手指的痛感发抖,听到医生的问题,愣了一瞬,“嗯,有些复杂。”他不习惯向不熟的人说太多私人的问题。

  “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吗?”医生换了种问法。

  “嗯,被断针扎到了。”

  话刚落音,就感觉在给他要上药的手重了些,姜时予没忍住小声痛呼了一声,对方很快反应过来,动作连忙放轻了许多。

  这时,姜时予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变化,主要是源于面前的医生,丝丝冷意在空中发散。

  姜时予不解,但出于小猫的本能他谨慎了起来。

  指尖密布着敏感的神经,在男人消毒上药的空隙中,渐渐抖的不那么厉害,也让他腾出几分神思来思考另外一些问题。

  黑暗中,姜时予盯着面前隐约的轮廓,悄无声息的往医生那边靠近了一些,头默默低下去,鼻尖耸动,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姜时予又瞬间退后,挪开了距离。

  男人似乎发觉他的动作,上药的手停顿了几秒,姜时予立马开口,“好了吗?”

  “还没,再等等。”男人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要闷,闷中带着克制。

  姜时予心头疑惑不断升起,感觉现在气氛很奇怪。

  黑灯瞎火中,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医生,托着他的手上药,两人还交谈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男人总是给姜时予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可当他刚才靠近时,那股熟悉感又仿佛不在。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很快安静下来。

  只剩下手指尖传来的阵痛,男人应当非常小心谨慎,上药比在医院时痛感要降低很多。

  姜时予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无聊的转了转,然后停在某个方向不动了,像在出神又像在发呆。

  蹲在地上给他上药的男人,于黑暗中缓缓抬起头,克制着放缓呼吸,生怕引起凳子上人的发觉,男人黑暗中一双眼睛亮的如蛰伏的兽类,死死盯着椅子上的人,高大的身躯即便半跪着依然像一头危险的野兽,可他甘心俯首,虔诚的跪在男生脚下。

  借着门口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光亮,他一遍遍描绘男生的模样,眼中的痴迷和心疼几乎要藏不住,直到姜时予忽然动了动,发呆的眼神重新收回,男人瞬间低下头,一切恢复如常。

  姜时予感觉医生在他指尖贴了什么东西,他蜷了蜷手指。

  “医生,止血上药就好,麻烦不要包扎。”

  医生动作的手停顿了一会,又继续动作,“上台前先贴着,比赛开始你可以扯了,不包住容易出血感染。”

  姜时予想想,这个办法似乎可行,便没说什么。

  很快,医生就给他伤口处理好了,托着他的那只手掌慢慢抽离,温热的感觉一寸寸从手背消失,最后在两人指尖相触时,姜时予感觉到医生的手指似乎弯曲了一瞬,偏离了轨道,从两根手指中间的缝隙中缓缓摩擦离开。

  那感觉像是有羽毛轻轻扫过柔软敏感的心尖,姜时予胸膛狠狠一震,还未来得及感觉,那只手已经完全撤走。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这次感觉十分强烈,似乎有什么马上就要就脑袋中迸发出来。

  医生收拾好东西,关上药箱站起来。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比赛结束下台后请第一时间消毒上药并包扎,之后尽量不要碰到伤口,最后祝你演出顺利。”

  医生说罢便提着药箱准备离开,可下一秒,他的衣袖被人抓住。

  坐在椅子上的男孩朝他离开的方向仰着头,眼神紧张中带着期待,“医生,我,你认识我吗?”

  医生闻言,黑暗中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缓声道,“不认识。”

  姜时予听罢,眼中的小火苗渐渐熄灭,随后缓缓松开口,哦了一声。

  “谢谢医生。”

  男人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最终转身离开。

  姜时予独自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多了多久,忽然眼前大亮,眼睛处在黑暗中太久,一下接触到光亮不适应,他抬手遮在眼前。

  周围传来欢呼声。

  “来电啦来电啦。”

  随后纷杂的脚步声窸窸窣窣。

  姜时予慢慢适应光亮后,缓缓放下手臂,低头便看到自己手指尖上贴着的创口贴。

  他疑惑的抬起手放到眼前,眨眨眼。

  右手红肿可怖的两根手指已经被上过药了,不知道刚才那个医生用的什么药,冰冰凉凉的缓解了指尖的疼痛,而包在他指尖上的创口贴也不是普通创口贴,而是卡通的。

  创口贴上面密布着猫猫头的图案,看起来可爱又幼稚。

  姜时予眨眨眼,动了动手指,猫猫头从各个角度面对着他。

  随后,他的余光发现身边的椅子上似乎多了点东西,转头看去。

  一只拆了封的药膏,另外一样。

  一朵灿烂金黄的向日葵被安静的放置在椅子上,他的花瓣开的又大又烈,金黄的叶子盛放着蓬勃的生机,花朵没有被精心包装过,像刚摘下似的,简洁又明了的被人送出。

  姜时予心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预感,站起身就拼命往外跑,一路中撞到很多人,不停说对不起,但他从未停下脚步,朝着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答案正在等他揭晓。

  他气喘吁吁跑出后台,来到车流不息的马路上,人来人往中,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身影。

  诺大的法国的街头,姜时予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猫,缓慢的蹲下,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晕开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