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后,费锦程就装作若无其事地喝着奶茶,就仿佛他只是随便问了一句日常事务。
但随之他看到陵愿的脸上露出了点零星模糊的笑容,这笑容算不上友善,但也没有让他感觉到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很微妙,但又像是打开了一条神秘又危险的隧道,费锦程看不懂陵愿眼底那些被夜色笼罩的情绪。
只见陵愿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说:“你在想什么?”
费锦程心里那点想法马上走向了荒谬,他有些面红耳赤地咬住吸管,又纠正道:“哈哈,没什么。”
两个人一起走回了学校上晚自习。
这边顾翕心里压着一口闷气,开着车上了外环高架,夜晚车速流畅,摇下车窗,就有源源不断的风涌进来,那一瞬间人的思绪好像也被吹干净了,高架上飞快后退的指明灯,远处拔地而起的高楼,灯光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他绕了一阵,下了高架,开进了附近的一个商业中心,从停车场出去就可以看到的咖啡馆走进去。
一瞬间咖啡的气味充斥了鼻腔。他坐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看上去像一个普通又长得不错的男孩子。
没有人会把他和哺育孩子联系在一起。
在一年多以前,就连顾翕自己也不会想到他会去哄孩子,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成为一个母亲又是这么合法合理的程序。
比起他的焦虑,身为高中生的陵愿又是怎么面对的呢?
他正想着,就看到隔壁桌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写作业,他们看上去稚气未脱,但身上已经出现了成长的痕迹,就像是天色将明未明时的天空。
他在咖啡馆呆的时间有点久,离开时正好是陵愿晚自习差不多下课的时间。咖啡馆的玻璃橱窗上挂起了蛋糕半价销售的牌子,顾翕买了两个松饼,然后开车去学校。
在路上他发了一个短信给陵愿,叫对方在校门口等他。
虽然不知道陵愿会不会等,但至少他是在主动“道歉”了。
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晚高峰,也许是加班的工作族下班的时刻,或是许多学校下课的时刻。
顾翕在等红灯时,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陵愿回了一个“嗯”字。
顾翕本来还在为堵车焦躁不安,而这一会就立刻心情舒畅起来。
当他车子开到学校附近时,接送高峰已经没了,他刚打电话给陵愿,说:我到了,你在哪里?
陵愿说:“你等等。”
随后不久,他就坐了上来。
顾翕已经想好了措辞。
他先把买来的松饼给陵愿,说:“饿了吧,我随手买的。”
他这要关心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做作。
陵愿都没打开,说道:“我不饿。”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谁管你真的饿还是不饿。他不信陵愿看不出来自己是在讨好,虽然昨天说话是有点过分了,但是他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说一两句就可以闹脾气超过24小时的,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顾翕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说:“那正好,我拿回去喂狗。”
他也不管陵愿什么表情,因为对方根本就是面无表情。
就像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样,简直连司机都不如。
顾翕心里愤愤不平,他就不该吃饱了撑着还来这里自讨没趣。
虽然心情不好,但开车倒是很平稳,一路顺利到家,比平时都快了好几分钟。
陵愿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
都没等顾翕就上楼了。
顾翕愣愣得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竖起一个中指。
他在楼上等了很久,平时总是见到的流浪狗却一只都没出现。他只好把松饼全部喂给了垃圾桶。
扔进去时发出“咚”的一声,好像扔在了顾翕的心头肉上。
他重重的踩着步伐上楼,仿佛要整幢楼都感受他的怒气,但可惜震动得只有顾翕自己,甚至连陵和和都没心没肺地看着他笑。
他指着小拖油瓶的鼻子,低声念叨:“你笑什么?”
陵和和:“嘻嘻嘻。”
“把你卖掉!卖给捡垃圾的阿爷。”
陵和和圆乎乎的眼睛看着顾翕,嘬了下嘴巴。
似乎是在嘲讽这个愚蠢的人类。
陵和和喝完奶,徐阿姨抱着他拍奶嗝,顾翕看到了,说也要试试。
徐阿姨很欣慰。她觉得顾翕渐渐有了做母亲的自觉。于是她放心地去整理家务了。
顾翕就抱着陵和和,一边拍一边闯进书房。
陵愿就看到顾翕抱着陵和和,一脸“母凭子贵”地走进来。
他不知道对方要搞什么把戏,但心里却是很期待,因为他想看看顾翕会怎么来胡搅蛮缠。
但表面上他只是抬了下眼,然后又冷酷得低下头看复习资料。
顾翕就抱着陵和和在书房里转了一圈,陵和和看见陵愿,就跟小狗闻到肉味似地,要挣脱顾翕的怀抱。
“巴巴巴,巴巴。”
陵愿抬眼,就看到顾翕一副抱不稳地样子,把陵和和放到了书桌上,陵和和小胖脚踩着桌面,蹒跚着要靠近顾翕。
“哎,摔倒了我可不管啊。”
陵和和一股脑的往前冲,陵愿只能把他抱了过来,放在腿上。
安抚地拍了两下,再看向顾翕,仿佛是在无声地质问对方的把戏。
“你看到了,他自己要过来的,那你就哄好他,我不管了。”
顾翕抱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打开电脑。
陵愿就真的抱着陵和和,一边复习功课。
奇怪的是,陵和和竟然不哭不闹地坐在他怀里,顾翕瞥一眼,就看到陵和和目不转睛地盯着陵愿看,小小年纪就痴汉的样子。
陵和和在陵愿的怀里睡着了。
陵愿没有立即把他送回去,而是将宝宝的脑袋放在手臂上。
顾翕看见对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他无意识地撅了下嘴,表示不满。
“你还要和我冷战多久?”
顾翕问。
他的话音刚落,陵愿就“嘘”了声,顾翕心里那股酸劲儿更重了。
“哥哥抱和和回房吧。”
陵愿说。
顾翕犟着,说:“我不要!”
陵愿就平淡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打算自己亲力亲为。
等他再回来时,顾翕就不见了。
隔壁卧室的门重重的关上,陵愿还有预感顾翕会锁门。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会吵醒陵和和,甚至连冷淡的面孔融化了几分。
他知道只要自己让一步,就能化解矛盾,但是这次他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