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蔻蔻很烦躁。
她在渐渐放权,在努力培养前太子,试图把最好的锻炼机会留给他。然而这货真的是毫无墨水,主持会议一塌糊涂。
蔻蔻的心情在气愤-暴躁-震惊-心痛-无奈-冷漠之间来回往复。
真的要把江百宫……交给这样的人吗?
……
嫡系无人可用。
沉沉闭上眼。
她十年的心血啊。
如果可以,她何尝会想放弃。
……
从会议室里出来已是暮色四合,蔻蔻身心俱疲。路过秘书室,朝他们要了个酸奶。
“对了会长,阿澄先生出去之前说……有一位五条悟先生一直在一层大厅等您。”
蔻蔻愣了愣,把酸奶放下摸出手机,果然有阿澄给自己的提示。但她一直被会议折磨得上头没有看到。
“让他上来吧。”
五条悟进来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吸酸奶,见到他后自然地打招呼:“要喝吗?无糖。”
他摆摆手,径自坐在沙发上,衬衫长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修长,双腿交叠了起来,“不必了,不甜的东西我现在没有兴趣。”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并不是很高,甚至没有用那副轻佻的样子伪装自己,蔻蔻也不再寒暄,把酸奶吸光丢进垃圾桶,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等待他开口。
比起上次来这里,这次两人坐得距离近了一些,但五条悟却感觉依旧很远。
“我是没有想到,原来不看私人关系要见蔻蔻小姐一面有这么困难。”他的后背放松地依靠着沙发背,单手摊了摊,“我在一层坐了两个小时。坦白说,我的耐心马上就要耗尽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多废话了。你找我什么事?”
五条悟坐在那里,姿势随意却充满嚣张气息,明明是坐姿却让人觉得这人身高极有压迫感。
“那颗钻石,是你授意让政府派人送去高专的吧?”
就是为了送给他看的。
那颗原本没有重大意义的“生命”,却是她所有像他眼睛钻石的保护伞。
而她要告诉他,这种保护不需要了。
蔻蔻有些意外,他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钻石。
斟酌了许久,她才说:“不好吗?为你买的钻石,最后还给你的梦想。高专重建需要资金,它的估值现在至少十五亿日元,反正你也还没找到下一个金主。”
五条悟双手交叉,不自觉地摩挲着指关节:“蔻蔻,你真的觉得我很需要金主吗?”
他觉得蔻蔻一直很在意这个词。
“你不需要吗?”她声音冷淡,“五条,不知道你算过没有——这几年我到底给高专砸了多少钱。我用了几百亿扔水里听响,换了跟你的2018年。”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镜片后的目光点点闪烁,“……你太贵了,这几年为你我顶了太大的压力。江百宫很快就不是我的了,所以真的……你别再来找我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五条悟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但他听出了在某一个断句处蔻蔻异样悲伤的情绪。
“你要为了那个人,放弃江百宫吗?”
“放弃你经营十年的家族,放弃你一生的骄傲?”
……
在他低柔的嗓音中,蔻蔻沉沉地闭上眼。
如果说放弃五条悟这件事,她可以决定得毫不犹豫。
但放弃江百宫……那是一时冲动,现如今骑虎难下。
在两人的沉默中,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响起。蔻蔻回过神,走过去看了名字之后直接接起。
五条悟就这样冷眼旁观着她用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说着自己刚开完会,只来得及喝杯酸奶,见完客户后准备回家再吃个沙拉。
呵呵,客户。
五条悟重新交叠上了腿,单手向后搭着椅背,嘴角勾着讥讽的笑,墨镜下的苍蓝色瞳孔却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
“——在我面前接电话,你还真是放心,我刚刚不会出声音捣乱啊。”在她挂电话后,男人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看到你这幅样子,我还真是忍不住想毁掉呢。”
蔻蔻发呆般地看着手机屏幕灭掉,又转头与那双墨镜下的眸子对视。半晌,她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盒子,缓步走过去放到五条悟身前的茶几上。
“我低估你的价值了。这三块我目前最值钱的钻石,挑一块,随你处置。归高专,归五条,还是扔了,都可以。”
“你是在激怒我吗,蔻蔻?”五条悟的视线从钻石移到蔻蔻脸上,一只手指了指她的脖子,“既然这样,我要你戴着的那块。”
蔻蔻一怔。
虽然她尽可能地在除去自己与五条悟的一切关联,但可能还是潜意识作祟,让她刻意忘记了脖子上最像他眼睛的那块钻石。
她迟钝地抬手解颈后的搭扣。
男人忽然瞬移到面前,距离她一步之遥。蔻蔻眸光暗了暗,把解下的项链拿在手中,看着那颗小小的蓝钻说:“这个,是爸爸送我的。”
他一步靠近,彻底将她挤在他与办公桌之间,气息压过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戴着它,只是因为你爸爸,而不是因为我。”
“……”蔻蔻的心漏跳一拍,也不知是被戳穿后的羞耻还是愤怒,她一把推开,直接把项链扔到茶几上,指着盒子闭眼,“都带走吧。”
五条悟却看都没看一眼,也完全没有在她的力道下退后,反而得寸进尺更进一步,阴影投下来。蔻蔻瞳孔一缩,在他的唇落下之前闪开,一掌向他打去。
她的手腕被握住,隐隐颤抖。
他说:“只有以前的蔻蔻可以打我。”
她的声音也颤着:“也只有以前的五条悟可以碰我。”
五条悟却轻笑一声,近在咫尺的墨镜下滑了一厘米,他的眼睛显露出来。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哦。我还是以前的五条悟,但你——不是以前的蔻蔻了。”
蔻蔻怔怔地望着他,圆睁的眼睛一眨不眨,渐渐泛红。
她都说了自己对他再无用处,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五条悟微微侧过头,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把下巴轻轻放到了她的肩上,双臂轻轻环过她的腰。他很高,这样其实很累,但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姿势。
她还在怔忡中,没有拒绝。
白发男人的声音很轻,没那么低沉,却依旧让人感受到他的认真。他说:“蔻蔻,我们结婚……你有想过这个可能吗?”
眼角的泪瞬间滑了下来。
就好像是幻觉,也好像是梦境。从前只有在一个人的夜里,辗转反侧,才敢想一想这件事。
就连在他身下两人一同沉沦的时候,她都没敢乞求过这件事成为现实。
但她开口就是:“没想过。”带着哭腔的声音倔强有力。
“那你哭什么?”五条悟叹气,“我想过的,蔻蔻。……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一直像以前那样和你来往我觉得也不错。但五条家总会需要一个夫人,我反·复想了很久,好像除了你,也实在没有谁够资格上这个位置。”
这个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东拉西扯一大堆其他东西,永远不会坦诚一句,他想娶她,仅此而已。
好像第一滴眼泪落下之后,哭泣就变成了一件分外容易的事。
蔻蔻的泪水更加汹涌,抑制不住地抽泣。
“唉——”五条悟的语气软了下来,似乎有些颓唐,“……你哭成这个样子,我都不敢回头看你了啊。”他抱怨着,“上一次这样哭,还是小真结婚吧?上上次,是你爸爸去世。”
他刻意没提那个深夜她独自在出租车上的崩溃。
“我呢,其实不着急结婚的。”男人依旧抱着她,一只手替仰着头的她轻轻擦拭着眼泪。
他忽然发觉,好像每次她哭他都没有纸巾。
白色的头靠在她的颈侧,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所以如果你想,你可以继续在江百宫工作十年、二十年。等哪一天你觉得累了,再来入五条家的籍。反正只要有‘江百宫蔻蔻’这个名字在,我家的老头子永远也不敢逼婚。”
她闭着眼,声音颤抖:“所以,你其实还是因为我是江百宫。”
而不是蔻蔻。
“别这么说啊——别看我这样,我也不是随便谁都卖身的。”他的吐字轻柔,“从头到尾,我也只被蔻蔻一个人包养过而已。”
她给钱,他陪睡。也的确算是包养了。
“晚了,五条。”蔻蔻吸了吸鼻子,单手握拳抵在他的胸口,像是在逼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再一头扎进深渊,“……来不及了。”
她不敢伸出手去抱近在咫尺的男人,因为手上的戒指有如一个千斤顶,牢牢束缚着她。她知道五条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甚至连这她都没有敢幻想过。
自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抱着她说结婚。
还给她时间让她完成自己最想做的事。
马上……她就要沦陷了。
可是,十几年了,这些该说的话他一次都没说过。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失去之后,才懂得后悔。
“现在晚吗?你还没有结婚。”
她沉默不语。
也许是因为江百宫的近况让她实在无法割舍,也许是她真的没用——必须承认,在这个男人的强势面前,她有要低头的意思。
但是,她已经答应了别人。也许铃木那个老好人真的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自己,她不忍心去伤害他。
“那就当是我逼迫你吧,蔻蔻。”五条悟离开她的肩,摘下她早就沾满泪水的眼镜,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你知道的吧,为了整体发展,我并不介意微小的个体牺牲。所以……”
他墨镜下的眼睛流露出来自“最强”的威慑:“三天时间,处理好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如果三天后你手上还戴着这个碍眼的戒指……”
“诅咒无处不在的世界里,人类是很脆弱的哦。”五条悟一字一句压低声音,“你得保护好你前·未婚夫啊。”
“……”
他在她怔忡中,吻上她红红的眼睛。
“爱到底是不是诅咒,你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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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与短篇高度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