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疯子吗?”柴雪尽听不下去了。

  从京都到东夷, 打他主意的人数不胜数,可像斯百沼这样将想法恬不知耻说给他听的还是第一个。

  斯百沼没羞耻心,他听得快要羞死了。

  “不是。”斯百沼镇定地回答, “你就当我占有欲作祟,在胡言乱语。”

  “我看也像。”柴雪尽道, “下次发疯别再说给我听了。”

  斯百沼遗憾他认可自己的说法, 心底始终不甘,故意去闹他:“不行, 是你让我发疯的, 怎么能不听?”

  柴雪尽好气又好笑:“你信不信下次我把你废了?”

  “不信。”斯百沼给他裹紧披风,将他往怀里搂紧, “坐好,我要快马加鞭了。”

  “……你不会是想在传闻的日子里抵达海雅吧?”

  “真聪明。”斯百沼倾身亲了他一口,“奖励你个亲亲。”

  柴雪尽嫌弃地擦擦脸, 眉头紧锁:“太赶,你想累死这匹宝马?”

  “追影是草原最好的汗血宝马,能不眠不休跑上七日七夜。”斯百沼答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正事上斯百沼运筹帷幄,单独和他相处时总听不懂暗示。

  放弃绕圈子, 柴雪尽扭头道:“我吃不消。”

  “我知道。”斯百沼冒出来这句又继续沉默赶路。

  然后呢?

  柴雪尽想知道的是解决办法而不是一句知道, 他深感离谱,像这样问一句答一句的模式太心烦,他干脆不问了, 双手搭在马鞍上, 静静地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夜深人静, 穿过竹林抵达宽阔的平原。

  再也不是满目的黑,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璀璨星辰, 月似怕太过夺目没来凑热闹。

  柴雪尽让这大片点点星光震撼住了,太美太宏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北斗上,视线随着马儿奔跑起起伏伏,没了遮挡,风沾着透骨凉。

  凉意穿过衣衫,直袭他的肌肤,让他下意识躬身往身后温暖的怀抱里躲。

  察觉到他的动作,斯百沼默不作声用宽大的披风裹住他,让后背贴进前胸里,以体温相暖。

  冷风里再大的困意也睡不安宁,柴雪尽侧过脸,脸颊挨进斯百沼肩窝里,小声道:“就算马能跑上七日七夜,你还能跟着不吃不喝吗?”

  “逗你的。”斯百沼摸摸他被吹凉的脸颊,“先安置你。”

  “唔,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柴雪尽问,片刻后声音含混,“算了,我不知道是好事。”

  万一半路遭遇不测被抓,他一问三不知更安全。

  斯百沼低笑,对他如此不信任自己也无怨言,好歹现在会主动关心,多难得的事。

  “嗯,抱着我睡会吧,等睡醒看日出。”斯百沼温柔的耳语,丝丝热气扑到耳尖上,“我们这的日出不比京都的差。”

  “那你记得叫我。”柴雪尽伸出双手扭着身子在斯百沼怀里怎么都找不到个舒适的位置,折腾快要生气的时候,斯百沼抱着他的腰将他掉了个方向。

  这下他与斯百沼正面相对,手能自然搂住对方的腰,脸颊埋进温暖的肩窝里,满足的叹息像只吃饱喝足的猫。

  斯百沼无声笑了下,没错过他轻轻的叹气声。

  哪里不舒服吗?

  斯百沼想了想,刚想再替他换个姿势,就听见他绵长的呼吸。

  睡着了。

  这一夜奔波下来早耗完柴雪尽的精力,能撑到此时再睡已是极限。

  再折腾一次,爆娇的小公子绝对会发飙,要不给他换,等不到日出,后面有罪受。

  斯百沼低声问:“想不想睡得再舒服点?”

  柴雪尽一声没吭,睡得相当沉稳。

  “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斯百沼为了让他这身娇贵的肉少受点罪找足借口,凭借出色的臂力愣是给柴雪尽换成了侧坐。

  而整个过程柴雪尽没任何醒的迹象,随斯百沼任意摆弄。

  睡这么沉?

  斯百沼不禁想,那这个时候随便他做什么,柴雪尽都不会反抗也不会知道吧?

  良久过后,他低头含着柴雪尽柔软的唇瓣舔舐,慢慢闯进了乖巧的世界,在里面搅弄个天翻地覆,直逼得柴雪尽呜呜带着哭腔哼了两声才心满意足退出来。

  “乖宝宝。”

  安抚完一脸委屈的睡美人,斯百沼抱紧人,加快速度朝新日升起的地方驾马狂奔。

  当完整的黑色天际被第一丝光亮划破,斯百沼轻轻揉着柴雪尽的后腰,低声哄人。

  “醒醒,看日出了。”

  柴雪尽的长睫毛微微颤了颤,还没彻底醒来。

  斯百沼便凑过去在他脸颊咬了下:“不看了吗?”

  “唔。”柴雪尽半睁着眼睛看扰人清梦的混蛋,眼皮沉甸甸的,刚想闭上,耳垂一疼,他刷的睁眼,“你咬够了吗?”

  不说话毫无感觉,一说话觉得舌尖和唇瓣有些刺痛,像被狠狠蹂.躏过。

  他蹙紧眉头,眼神锐利地看着无辜的斯百沼:“你这衣服布料太粗糙了。”

  斯百沼不明所以。

  “磨得我嘴巴疼。”

  他说完便扭头去看太阳升起的地方,根本没注意到斯百沼复杂的神情。

  太单纯了。

  新日诞生温和无害,一丝丝金光随着升高而逐渐扩大变刺眼,等太阳完全诞生,天际铺满了染着金色的云朵,像金线绣成的。

  日出固然好看,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下坡处有一条蜿蜒向远方的小河,即将入夏,雪山相融,水顺着山势蔓延而下,使得河水充沛,两岸青草盈盈。

  跑了一整夜,该进行休整。

  斯百沼也想让他下马走动,找个地方坐一会,便勒马停在河边。

  柴雪尽扶着斯百沼的胳膊顺势往下跳,双脚踩到地的那刻,双膝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嘶。”他倒抽口冷气,腿根很疼发麻,火辣辣的使不上力气。

  “我抱你去那边。”斯百沼说着屈膝单臂抱住他的腿弯,“等会让我看看,可能要上药。”

  柴雪尽撑着斯百沼的肩膀,脸颊红红的:“没那么严重。”

  斯百沼不听他嘴硬,把人放到大石头上,俯身过来就要解他的腰封。

  “等、等等。”柴雪尽四处张望,哪怕这片宽阔到一马平川,他还是无法做到坦然宽衣解带。

  “听话,不上药的话会严重到你走不了路。”

  以前也习得骑术的柴雪尽当然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就这么大咧咧张开腿。

  他不肯多说,满脸写着难为情,斯百沼左右看了眼,也懂他的意思,没忍住笑了下。

  “你笑什么?”柴雪尽不高兴地问,“觉得我矫情?”

  “不是。”斯百沼捏他的脸颊,“咱历朝小公子生性内敛,不愿席天慕地多正常的事。”

  能被理解反倒让柴雪尽不太好意思,抿了抿唇:“我没做过这种事。”

  “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斯百沼坏笑道,“在我这不丢脸,我见过你那么多第一次……”

  “别说了!”柴雪尽缓缓松开手,由着斯百沼解腰封脱亵裤。

  很快露出他那双又白又细的长腿,如斯百沼所料,原本白嫩的腿侧现在红肿泛着血丝,触目惊心的一长片。

  “伤得比我想得还要严重。”斯百沼皱眉。

  这不能怪柴雪尽,他怕耽误行程又太困没出声。

  也不能怪斯百沼,他想到这点已经及时给柴雪尽调整坐姿,避免伤处雪上加霜。

  真要怪就只能怪柴雪尽的肌肤太嫩了,经不起一点折腾。

  柴雪尽双手往后撑着石头稳住身形,看着沉默蹲在腿前的斯百沼,对方皱紧眉头,一手拿着药膏,一手沾着往他腿侧摸,怕他疼似的很轻很轻上药。

  这其实无济于事,有些地方磨破了皮,与药接触必然会疼。

  他本可以忍住的,斯百沼太严肃了,他没忍住小声的嘶了声。

  “疼?”斯百沼停手,仰头看他。

  “有一点。”他说。

  “忍着。”斯百沼语气沉沉地说,动作比方才还要轻,根本不往上抹。

  等上完了药,斯百沼后背全是汗,看眼光着大腿的柴雪尽:“饿不饿?”

  “你要弄点什么给我吃?”柴雪尽歪着头问。

  此时他在斯百沼眼里很割裂,上半身穿戴整齐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下面光溜溜的,那双细白的腿不久前还被架在自己腰间过,满是旖旎放荡。

  没沾染情.欲之事前,柴雪尽尚且懂得别人看他眼神的含义,更别提被斯百沼占尽各种便宜还做过手工后,更能读懂男人的眼神。

  此时对方虽什么都没说,但柴雪尽看懂了危险,默默用指腹刮过仍旧红肿着的地方:“不可以碰呢。”

  都知道不可以碰,他还故意撩拨。

  斯百沼眼神沉郁像要能一口吞掉他,在他挑衅的眼神里恶狠狠亲上他的唇。

  “我没那么禽兽,等着给你弄条鱼吃。”

  “你还咬我!”

  柴雪尽捂着红润的唇对着斯百沼边走边脱衣衫的身影大骂,这混账每次都不会吃亏。

  斯百沼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笑了笑。

  柴雪尽惊疑,刚要问他笑什么,就见那厮手一扬丢开外袍再是里衣,在他震惊的眼神里,弯腰脱下了亵裤。

  “啊!”他叫着捂住眼睛,“混账,你要干嘛?”

  “下河洗澡顺便抓条鱼。”斯百沼笑道,语带促狭,“怕什么,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敢看的?”

  柴雪尽烧红了一张脸,想起指腹摸过那一块块结实身躯的触感,不承认自己有点心动想看,为掩饰想法,他强作镇定:“你就那么脱光了,就不觉得很羞耻?”

  “不觉得。”斯百沼的声音近在咫尺,回到了他面前。

  柴雪尽心跳骤急,指尖蜷缩,没底气地赶人:“你走开。”

  “去哪?”

  斯百沼分明在故意逗他,光着不抓紧下水,也不怕着凉。

  柴雪尽憋红一张脸,闭着眼睛道:“去抓鱼。”

  “这么不客气啊?”斯百沼还没走,像是非要他睁眼看看,“有求于人可不是这样的。”

  “我……”柴雪尽也是男人,当然知道男人骨子里的恶劣,鼓足勇气放下手,“哦,那请这位不好好穿衣的三王子去帮我捉条鱼烤烤吧?”

  他眼神诚挚,目光聚焦在斯百沼的脸上,完全不敢乱看,拘谨得像男女有别。

  斯百沼眼里带笑:“小公子生性爱洁,跑一夜也接了不少灰尘,不如我抱你过去一道洗洗?”

  真一起下水还得了,柴雪尽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还能忍忍。”

  他宁愿忍着也不轻易答应下水。

  “真不用?”斯百沼倾身,强壮的身躯就在他眼前晃,被光一照更能看清其中隐藏的力量。

  柴雪尽深呼吸,摆出四平八稳的姿态来:“不用,你那么热心,先让我吃饱。”

  不知哪里说错了,斯百沼的眼神一瞬深了许多,但只扬了下唇角,转身就朝小河走去。

  这么轻松就把人打发是柴雪尽没想到的,他也无意费功夫想那么多。

  毕竟斯百沼真想对他做什么,以他的力气也改变不了结果。

  更别提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排斥斯百沼,否则不让对方近身。

  别的不好说,就这些年他同承昌帝周旋也锻炼出不少自保的办法,总归不会吃亏。

  他单手撑脸望着在小河里站着如同入定的斯百沼,对方姿态标准,耐心十足,肌肤沾上水后莹润漂亮,透着健康的颜色。

  抓鱼的动作漂亮干脆,以他没看清的速度入水再出来,手里就多出两条活蹦乱跳的黑脊背鲫鱼。

  巴掌大,很肥美的样子。

  柴雪尽歪着脑袋想,这鱼应该炖汤,等要出锅的时候撒上一把葱花,能鲜到咬舌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斯百沼只穿单裤坐在火堆前娴熟地翻着鱼:“刺多,吃慢点。”

  鱼处理的很好,又撒有佐料,烤至金黄色时香味扑鼻,馋得柴雪尽咽了口口水,忙不迭点头。

  长着对猫儿眼,看见鱼的模样还真像猫。

  “想吃吗?”斯百沼问。

  柴雪尽偏头看他,迟疑着还是点头:“嗯,很饿了。”

  “想吃也不是不可以。”

  眼看烤鱼就要好了,斯百沼便有了别的想法。

  柴雪尽双手规矩放在膝盖上,闻言慢慢坐直身体,良好的世家教养无声显露出来,他问:“什么?”

  这混账想用这条鱼做什么文章呢?

  斯百沼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没过多要求,只侧脸点点自己的唇,笑吟吟的:“亲一下?”

  “就这么简单?”柴雪尽怀疑。

  “你觉得对我不公平可以主动补偿我。”斯百沼提议。

  “你想得挺美。”柴雪尽说,“说好亲一下就行的。”

  “君子一言。”斯百沼微微举高烤鱼,免得等会太忙把小公子心心念念的鱼给烤焦了。

  看在那条卖相很不错的鱼面子上,柴雪尽参加这一场豪赌。

  他没主动亲过人,局促地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想着凑过去飞快碰一下就算完成赌约,岂料看准要亲的地方在落下时有了偏差,该亲的嘴变成了亲嘴角。

  斯百沼惊讶:“这不能算,顶多是擦边。”

  柴雪尽恼怒:“明明是你在我快要亲到的时候动了。”

  这人明摆着要多占他便宜,可恶至极。

  斯百沼还不认,诋毁他:“明明是你看错了,不对,你眼神好着呢。”

  柴雪尽沉住气,看斯百沼还能胡说八道到何种地步。

  “哦,我知道了。”斯百沼恍然大悟,冲他笑得灿烂,“你想多亲我几次才故意亲错的,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柴雪尽就知道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

  为避免再次跌进对方的坑里被耍赖,他起身,膝盖压在斯百沼的腿上,靠过去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对着那被他挤到微微嘟起的嘴亲了口。

  亲得太快太用力,发出声轻响。

  柴雪尽装作没听见,抽身离去的同时从斯百沼手里拿走那条此时现在属于他的烤鱼躲到旁边,小口小口吃起来。

  以斯百沼的反应不至于被他偷袭,享受小公子难得强势后斯百沼心里生出厚重的寂寞来。

  这次是拿着烤鱼当借口骗到人主动来亲,那下次该怎么把他骗到自己身上主动摇呢。

  斯百沼啃着烤鱼陷入沉思,没注意到柴雪尽眼里也带着笑。

  柴雪尽胃口一向不大,再饿也没把鱼吃完,剩下的小半条都被斯百沼接过去吃掉了。

  当时柴雪尽欲言又止,却听斯百沼神情自然道:“我没吃饱,不能浪费。”

  追究不了真假,多问就显得太在意,柴雪尽由他去了。

  饭后,斯百沼又给柴雪尽腿侧上了次药,用纱布包扎好才将人抱上马。

  再次赶路,路途不再是孤零零的两人,他们看见成群的羚羊不怕人似的昂着脑袋望过来,清澈的眼睛里是好奇。

  告别羚羊,又碰见一阵阵逃离危机的水牛,撒开脚丫子狂奔,后来他们看见追赶过来的花豹,被斯百沼三箭射退。

  柴雪尽眼里流露出艳羡,这恐怕是他这辈子都再难做到的事。

  斯百沼一眼看见,心里不知为何被轻轻刺了下,低头拨弄伴身多年的长弓。

  接下来半天,柴雪尽没机会再见到斯百沼出手,对方指着眼前辽阔的景色介绍哪里安全,哪里容易捕猎,事无巨细的好似他马上要春狩。

  柴雪尽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疑问,均得到完美解答。

  临近傍晚,斯百沼从深草丛里拎来一只肥嘟嘟的野鸡,给柴雪尽展示了另一种吃法——叫花鸡。

  这次没遭到调戏,很顺利地分到了两只鸡腿和一对鸡翅,裹着荷叶烧熟的鸡肉透着淡淡的清香,肥而不腻。

  柴雪尽吃得很慢,脸颊不知是被夕阳还是热火腾出来的浅红,衬得他气色很好,很是可爱。

  斯百沼盯着他的脸吃完了剩下的叫花鸡,取出绢巾给他擦干净手,便带着他又继续赶路。

  两日两夜里,他们默契地没提庆丰楼那晚的事,偶尔斗嘴偶尔看一眼互相躲闪。

  发乎情止于礼,明明之前快要做尽这世间情人最亲密的事,现在纯情的像情窦初开。

  第三日送别黎明,迎来日出。

  柴雪尽已经养成看日出的习惯,用不着斯百沼叫,他依靠着对方宽厚的肩懒洋洋地看着橘黄的太阳。

  “你是不是很清楚我和他们的谈话。”

  所以什么都没问。

  斯百沼:“如果我说是,你会生气吗?”

  “不会。”柴雪尽实话实说,“那种情况下你旁听多正常。”

  “我以为你会生气。”斯百沼不想破坏这两天难得来的平静,可不得不承认因担心这点在逃避。

  柴雪尽不明白:“你居然会因为我生气有顾虑。”

  这似乎在提醒斯百沼,不该为情爱退步,在狼王一位上的勾心斗角都是应当的。

  与其说在提醒,倒不如说柴雪尽在告诉斯百沼,以往赫赫有名的君王无一不抛开儿女私情,哪怕心爱的人也不能比。

  斯百沼缄默好久。

  在柴雪尽以为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斯百沼低声道:“我不知道别人如何。”

  他不会为权势糟蹋人。

  柴雪尽听出言外之意,继而默然,最初他怀疑过斯百沼的真心,哪怕时至今日仍有一丝不安。

  可斯百沼用行为一点点打消他的疑虑,花言巧语也只许在床帏之事上。

  有时柴雪尽作践的想,该不会斯百沼就想骗他上床当个漂亮玩物,那些阴谋是他想太多。

  事情早超出所料太多,种种迹象表明斯百沼不是把他当玩物。

  “你会后悔吗?”他问。

  “后悔什么?”斯百沼漫不经心地问,扯缰让追影跨过一丛草丛,调转方向去往那片山峦,“我从不后悔做任何事。”

  也不会后悔冒着那么大风险把他从永春郡偷出来,悄悄送到自己的安全基地里。

  柴雪尽便不再问,抬眸便见一道逼仄的山缝,朝上是缝隙里漏下来的阳光,将天割成很窄的蓝带。

  “这是哪里?”

  “一个你很会喜欢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柴雪尽问。

  斯百沼笑了下:“我就是知道。”

  活脱脱的嘴硬,就是不肯说原因。

  山道太狭窄,追影却跑得很快,从熟练转弯下坡来看,追影没少来这。

  柴雪尽回忆脑海里东夷地图,沿着太阳的方向,想了一圈毫无头绪。

  如若他记忆没出错,那就是这里没标在地图上流落在外。

  看来东夷王室的秘密很多。

  “你在这好好解毒养病,我有空就来看你,别怕他们会找过来,有人会保护你。”

  “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吧?”

  柴雪尽嗅到了空中一阵很淡的草药清香味,在转过弯后眼前的山壁不见了,阳光洒进凹进去再一层层往上递增的山势里,让人豁然开朗。

  斯百沼语气莫名宠溺:“什么都瞒不住你,这是海雅最大的药材种植部落。”

  ——祥湖。

  柴雪尽讶然,他知道这个地方,传说是王后留给小儿子的财富秘密,就为防止他在争夺狼王之位失败后命丧黄泉。

  祥湖多年不对外人开放,进山与出山都不似表明看起来那么简单。

  肯把他带到这里,足以说明斯百沼的看重之意。

  柴雪尽神情诡异:“你就那么放心我啊?”

  “我敢带你来就有兜底的本事。”斯百沼带他踩着山阶往山巅上走,“柴雪尽,我巴不得你真是骗子。”

  真是那样,斯百沼便能狠下心将阴暗不堪的想法全部实施在他身上,不会愧疚。

  柴雪尽抬头,视线从斯百沼英俊的侧脸望向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抬脚时莫名沉重起来。

  “好,不过当下你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带我上去。”

  “走不动?”

  “嗯,我身娇体弱,后天病秧子又娇气,骑不得马,走不得山。”

  简直将斯百沼点评他的几句话全部还了回来。

  明报私仇呢,斯百沼啼笑皆非:“那要我抱你上去?”

  山阶旁有许许多多庞大巨石平台,建有相邻的石屋,或许是来的时辰不对,并未见到人影。

  想也知道祥湖这等重要的种药之地不可能没人,柴雪尽脸皮没厚到能坦然被看见他在斯百沼怀里。

  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他丢不起那脸,深吸口气:“……不用。”

  “那等会可别求我。”

  轻描淡写一句话,柴雪尽不在意,一路走来,输掉的仅是个亲亲,他输得起。

  天真如柴雪尽,完全没将这点警示放在心上:“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吗?”

  斯百沼扬眉看他,笑而不语,只与他一步步继续往上似要入云霄。

  许是种养药草的缘故,此处空气十分清新,让柴雪尽比在别处行走起来轻松。

  太阳渐高,驱散了山间的冷意,柴雪尽浑身暖洋洋的,漫不经心左右巡视。

  “后面是山吗?”他问。

  “不是,等你站到山巅就知道了。”

  斯百沼在这还卖了关子,像给奔跑的驴吊着根萝卜似的激发他登山的斗志。

  想法糙理不糙,柴雪尽调整呼吸,抬手想解开披风:“以后我想下山都得靠走吗?”

  斯百沼按住他的手,手指灵活又系回去:“还不到脱的时候。”

  柴雪尽不想重复问,眼神无声催促对方,有话直说。

  “可能不用。”斯百沼确定他不会断章取义的与自己生气,“这是外人进山的唯一入口。”

  并非故意针对,但凡有第二种办法,哪里会舍得累着他。

  江湖上有些神秘门派,会在进大本营的地方设置多重保护的机关,祥湖大概也是如此。

  道听途说来的对祥湖描述不多,除去留给斯百沼的说法外,另有一句让众人垂涎的传闻。

  此地富可敌国,得之如有取不尽的金山银山。

  柴雪尽猜测在山巅之下别有洞天,不用斯百沼多言,他自己先憋足一口气要上去。

  但,人贵在有先见之明。

  他对自己的体力有错误认知,行到小半,便热得小脸红扑扑,腿脚发软,每上一层石阶,仿佛有重物坠着快步履艰难。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求斯百沼,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

  又是一刻钟,他的呼吸乱得不成样子,披风早在斯百沼的默认里解下丢到对方臂弯里,鸦青色长袍罩在他单薄的身躯上,衬得他如青竹般挺拔。

  他的脚步慢下来,这时再看旁边跟个没事人似的斯百沼,不禁咬牙想,人和人果真不同。

  羡慕不来,他连卷起袖子擦额头汗的力气都没了,再多走两步得跪在地上。

  避免出丑,柴雪尽停步,双手掐腰缓口气,见斯百沼眼带促狭地看着他,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一句话慢吞吞说完了,想凶人也变成软绵绵的询问,毫无气势可言。

  斯百沼掏出雪白的绢巾动作轻柔地给他擦汗,好声好气地劝:“累了吧,我牵你上去。”

  柴雪尽问:“不让我求了?”

  斯百沼静默着收回擦汗的手,他若真倔强起来,十头牛拉不回。

  “我知道了。”柴雪尽心想不就是亲一下,这事儿不难办。

  斯百沼刚想问什么,衣领一紧。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拉得斯百沼低头,仰脸飞快亲了下。

  心跳再次错乱成章,柴雪尽无视掉了,左顾右盼一番后再看向斯百沼:“能带我上去了吗?”

  收获意外之喜的斯百沼压下狂扬起的唇角,以手握拳抵在唇角:“能。”

  有时柴雪尽的悟性总令人意想不到。

  “那还不快走?”柴雪尽佯装生气掩饰失态,“做人要有诚信。”

  斯百沼看破不说破,弯腰想公主抱又被他抵住了肩膀。

  这位先结账的债主有要求,正儿八经道:“我想你背我上去。”

  斯百沼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两层石阶,方便他趴上来。

  两人亲密好几回,这还是柴雪尽初次正面看斯百沼的身影,宽厚到强大安全感的后背,背他绰绰有余。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斯百沼轻轻松松背起他,连上几十层石阶连呼吸都未曾变过。

  柴雪尽酸得像喝了陈年老醋,搭在斯百沼肩头的手装作不经意捏了下,依旧结实且硬实。

  “在这不管听见什么都别怕,有想问的就等我来了问。”

  “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吗?”

  “看情况。”

  柴雪尽哼笑:“让我想问的就问你,又说看情况回答,我是不是能说你虚情假意?”

  “可以。”斯百沼的步伐稳到不会有一丝颠簸,除非这厮想使坏。

  比如这会儿因不满他拆穿故意双臂发力捧着他的双腿往上抛几次,起起落落的失控让柴雪尽大怒:“斯百沼!”

  “记住,在这里你能依靠的只有我。”斯百沼说。

  “那不见得。”柴雪尽故意唱反调,“等我混熟了,能帮我的人会多起来。”

  斯百沼想起被一对耳坠收买的女将军,不置可否,只要他想,能做到真正的人见人爱。

  嘴甜会讨人欢心的美人总会得到偏爱。

  他刚可不就是用一个亲哄得自己背着他上山吗?

  想到以后再有人如此惦记他,斯百沼心里很不舒服,大掌没忍住落在他圆.润挺.翘的臀上:“不可以。”

  “啊!”柴雪尽没想到会招来这样的惩罚,顶着张红透了的脸锤斯百沼,“你怎么敢打我屁…那的啊!”

  斯百沼从喉间发出快活的低笑:“打疼了?”

  疼倒是不疼,更多的是羞耻。

  从小到大连他父亲都没打过,斯百沼实在可恶,他越看这人越冒火,盯着那印着浅浅牙印的耳朵看了半天,突然恶从胆边生,重现数月前那一幕。

  飞扑过去就对那可怜的耳朵张嘴,这次也为报复。

  可惜斯百沼早有所料,伶牙俐齿的小野猫只咬住了一点儿耳朵尖。

  饶是如此,也够斯百沼受的,他沉声同小野猫打商量:“我道歉,你松开。”

  “唔,那样抚平不了我受伤的心。”柴雪尽含混着,混着淡香的热气扑到斯百沼肌肤上,引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斯百沼呼吸重起来,脚步未停,嗓音沙哑带着危险:“我再说一遍,松开。”

  柴雪尽像提前预知危险的小动物,当即要松嘴,然而还是太晚了。

  不给他反应的斯百沼已经将大掌再次落在他遭过袭击的地方,这次更过分,直接兜着不挪开了。

  柴雪尽顿时成了哑巴,一念地狱莫过于如此。

  他不敢再以牙还牙,趴在斯百沼的背上比捏住后脖颈的猫还乖巧。

  太过温顺让斯百沼心底起了涟漪,逗他:“还咬不咬?”

  “我比不过你。”柴雪尽甘拜下风,与此同时认清个事实,唯一能打赢的斯百沼也没了。

  论不要脸,他终究是败了。

  怨气十足的一句话让斯百沼笑出声:“这就比不过了?”

  柴雪尽道:“是啊,承认比不过你又不是丢脸的事。”

  斯百沼:“要是他们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自古以来,通往最高权势的道路都是腥风血雨的。

  “他们怕你当上狼王不给条活路,拼命想夺权然后杀了你以绝后患,而你呢,为了活着陷进争夺王位风波里,被迫反击。”

  “你就没想过我是为了你主动入局的?”

  “斯百沼。”柴雪尽语气平静,声调稳到不讲一丝人情,“哪怕没有我,你也会入局。”

  用他做当王的理由太儿戏,何况他一个炮灰实难担得起这祸国殃民的罪名。

  斯百沼眼神流露出不明情绪,不知不觉加快脚步:“三日后我会来看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避而不答让柴雪尽心里一松,想到最近一段时间的悠闲时光,他问:“我落在永春郡的那缸鱼能弄来吗?”

  太过荒唐的要求让斯百沼身形微顿,很快,但柴雪尽感受到了。

  他误以为这对斯百沼很难,体贴道:“不能也没关系,我不会难过的,你别往心里去。”

  不加后面两句话还好,这一听莫名惨兮兮的,好像斯百沼办不到就是无能。

  这像个温和版本的激将法,斯百沼不该应激,可他鬼使神差地回答:“能,你很喜欢那缸鱼?”

  “我喜欢那条从潍岭江带来的彩色鱼。”

  “……另一条呢?”

  “都在那个缸里我也赶不走,就是觉得他讨厌,仗着身体好块头大,有事没事就欺负那条彩色鱼,一点不懂循序渐进。”

  搁这指桑骂槐呢,斯百沼扬起唇角,又问:“还有呢?”

  “哦,另一条老是堵在水草口,不给那条鱼出来,他不知道相处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太笨了。”

  “你没教他?”

  “教不会,可能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柴雪尽话音一转,伸手指向石阶尽头一棵盘根错节形似梨花的高树,“先去那。”

  斯百沼收回朝几步外院落走的脚,往树下走去:“你把我当什么呢?”

  柴雪尽说:“任劳任怨的救命恩人。”

  讨好的痕迹太明显了,斯百沼回头去看:“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时已经到了树下,柴雪尽挣扎着要下来,没能得到回答的斯百沼不撒手。

  一来二去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