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相亲完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问话的时候,苏程钰的脸上就写着明晃晃四个大字——我不高兴。
不过沈懿君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苏程钰会这么在意他相亲的事情,肯定是因为见客户见得不太顺利。
他这是撞枪口上了。
沈懿君有点紧张,把自己刚刚等待的过程中打好的腹稿流畅地说了出来。
“我刚刚有东西落在这儿了,所以回来取,正好下雨了,我就站在门口躲雨。”
沈懿君知道自己来见苏程钰是不理智的行为,但在苏程钰的很多事情上,他从来都没有理智可言。
刚说完,可能是因为说谎加紧张的缘故,一个不受控制的喷嚏蹦了出来。
沈懿君尴尬地朝苏程钰瞥了一眼,感受到鼻腔内再次升起的痒意,他赶紧背对着苏程钰,从今天背的包里迅速地抽出了纸巾,捂住鼻子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边打一边在心里埋怨,这该死的喷嚏真是早不来晚不来。
让沈懿君庆幸的是,苏程钰并没有对他那番细想之下逻辑不通的解释提出质疑,只是问他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吧……”
沈懿君没说完,苏程钰的手就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又蹭在了他的脸上,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头发都湿了一半了,这叫没多久?”
感受到男人手上凉凉的湿润,沈懿君理直气壮地看向苏程钰,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他义正言辞地补充:“真的没多久,是雨太大了!”
殊不知自己在苏程钰眼里像一只装腔作势的小狗。
还是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博美。
苏程钰因为各种因素而引起的糟糕心情突然就好了一点。
“别站在这儿了,我送你回去。”
苏程钰看了眼外面还飘着的不大不小的雨,沉吟片刻,脱下了他身上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在沈懿君面前抖了抖。
“没有伞,用这个顶一顶吧。”
沈懿君想了想两个男人用一件西装挡雨的场景,觉得不太能直视。
他拒绝:“不用了吧……”
苏程钰不容他反驳,已经一手绕过沈懿君的肩颈,在两人头顶上举起了那件西装。
西装上清淡的茶香顿时笼住了沈懿君,他微微抬眼看苏程钰的西装内衬,只觉得头顶颜色暗沉的这把“伞”比他刚刚看到的所有花色的伞都要好看。
天色昏暗又下雨,行人来去匆匆,不会有人注意到西装下的两个陌生人。
和苏程钰头上顶着西装摩肩擦踵、踩着满地的积水在雨里奔跑的时候,沈懿君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升起一个想法——他们好像在私奔啊。
一件西装到底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上车之后,两人看上去是同等的狼狈,沈懿君自不用说,苏程钰身上也湿了不少,两双鞋底沾的水渍把车上地毯泅出一片深色。
沈懿君还注意到苏程钰的眼镜上挂满了细密的水珠和雾气,精明锐利的眼睛被完全挡住,显得不太聪明。
他忍不住笑道:“你这么大一个总裁,怎么没有助理来给你送伞啊?”
闻言,苏程钰斜睨了他一眼,想到了刚刚来接他的叫他“二少”的男人,应该就是助理一类的人。
他脱下眼镜,垂首擦拭着上面的水汽,话里带刺:“是啊,不像二少,相亲完还有人来接。”
沈懿君:“……”
他就不该作死说刚刚那句话。
就在他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苏程钰把光洁如新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指了指副驾驶座前面的储物盒,“里面有条干毛巾,拿出来。”
沈懿君打开储物盒,拿出了里面显眼的米白色毛巾,然后非常自然地靠近苏程钰,把毛巾覆在了他的头上,双手稍微用力,在他发顶湿润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揉搓着。
苏程钰怔忪片刻,稍稍低下了头颅,方便沈懿君的动作。
还从来没有人为他这样擦过头发。
等擦完苏程钰的头发,沈懿君一股脑儿把那条毛巾朝自己脑袋上招呼,大力地摩擦着头顶,跟对待苏程钰的方式截然不同。
等头发稍微干爽一点了,他放下毛巾,却瞥见苏程钰皱眉看着他。
沈懿君有些茫然,问他:“怎么了吗?这毛巾有问题吗?”
苏程钰心想毛巾没问题,是自己是脑子有问题。
不然怎么会有一刻心疼起沈懿君被粗鲁对待的头发。
他收回目光,搪塞了一句“没什么”。
车子发动,保时捷在雨天的车流里缓缓前进,大大小小的雨点子敲在厚重的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沈懿君拿着手机看了没多久,老毛病又犯了,人陷在柔软的座位上昏昏欲睡。
默认的手机铃声突然赶走了他的瞌睡虫。
是苏程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苏程钰空出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一个微微喘着气的男声。
“阿钰,有空吗?”
听到“阿钰”这个亲昵的称呼,沈懿君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苏程钰回答说:“在开车,你那边才早上七八点吧,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我在晨跑呢。你在开车?”那头明显迟疑了一下,“那我等会儿打过来吧。”
苏程钰笑了笑:“怎么跟我还吞吞吐吐的?这可是跨国话费,我可不给你报销。”
听他这么说了,对面也不再犹豫,直接道:“丁回回国了。”
听到这个名字,沈懿君握着手机的手顿时僵住了,恰巧此时,沈芮安打来了电话。
他感觉到苏程钰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立刻拒接了沈芮安的电话,同时左手立刻用力掐紧虎口,用痛觉来保持绝对的理智和清醒。
沈懿君一边给沈芮安发消息说自己不方便接电话,一边心神不宁地听着苏程钰对“丁回”这个名字的反应。
苏程钰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他现在发展得挺好的,在哪边都一样,倒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几年没见了?”
那头轻轻地笑了,“我也想回来,可是导师不放人啊。”
苏程钰轻哼了一声:“还有老曹和建哥,你们仨在国外搞三足鼎立是吧。”
“我们可不像你,有亿万家产要回去继承。”那头开着玩笑。
“滚吧。”苏程钰笑骂完,两人又插科打诨了两句,才结束了这通电话。
挂了电话,苏程钰偏头跟沈懿君简单介绍来电的人,“是我高中哥们,现在在美国读博。”
沈懿君“嗯”了一声,随意发问:“丁回是谁?”
“也是高中同学。”苏程钰目视前方,平淡道。
沈懿君已经不记得自己接下来的一路都跟苏程钰说了什么,好像是顺着他的话问起了他的高中生活,又跟他开了很多无聊的玩笑。
却再没有提到丁回这个人。
等到终于说话说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了,沈懿君才感觉到冷。
被雨打湿的冷,还有心里的冷。
原本还想找机会解释的相亲突然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他麻木地想,苏程钰,我骗了你,可你也骗了我。
我们扯平了。
等到了停车场,沈懿君几乎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把苏程钰拉上了楼。
刚一进门,他就开始解苏程钰衬衫上的扣子,但那扣子很难解,越解不开就越着急,急得他甚至快要哭出来。
他需要苏程钰,需要他身上的热量,需要最亲密无间的接触来温暖自己的冷。
苏程钰的手轻轻按住了沈懿君急躁的手。
他声音低柔:“先去洗澡吧,小心着凉。”
沈懿君还攥着他的扣子不放,过大的力道将男人的衬衫扯出一块不平的褶皱。
他执拗地盯着苏程钰,“那我们一起洗,你也淋雨了。”
两人跌跌撞撞进了浴室,“砰”地一声关门,把想要跟进去的酸菜鱼关在了门外。
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中,苏程钰如一潭深泉的眼眸注视着沈懿君,他克制着chuan息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这么主动?”
这并非调笑,而是质问。
沈懿君看着苏程钰此刻只装满了自己的眼睛,心头无比酸涩,桃花眼一眨,突然委屈地落下泪来,那眼泪和脸上的水雾混在一起,很快就不分彼此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不想相亲。”
然后又像个孩子一样把这句话颠来倒去地喃喃了很多遍。
“不想相亲……我不想相亲……”
听着沈懿君每一个颤抖变调的字眼,苏程钰蓦地感到心口一疼。
他吻去挂在沈懿君睫毛上的泪水,又亲了亲他不住低语的嘴唇,耐心安抚道:“不想相亲就不相了。”
沈懿君勾着苏程钰肩膀的手顿时收紧了,他哽咽道:“我喜欢男人。”
苏程钰温柔地看着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的眼泪在这样纵容的温柔里变得更加汹涌。
泪眼模糊间,沈懿君紧紧地抱住苏程钰,让两人躁动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感受着苏程钰身体上灼热的温度。
他贴近苏程钰的耳边,哑声哭着恳求他。
听到沈懿君嘴里低声吐露出的三个字,苏程钰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跟他一起胡闹。
他有很多不该这么做的理由可以告诉沈懿君,比如会不卫生,会难清理,还可能会生病。
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沈懿君想要,便足够打败上面的所有顾虑了。
所以苏程钰只是沉默地加快了动作,然后重重吻住了沈懿君被热气蒸腾得无比红润的唇。
把两人餍足的喘息和喟叹声全部吞咽在了这个吻里。
给沈懿君清理完,苏程钰把他抱回了卧室。
这一天对他来说可能是太过疲惫了,沈懿君窝在苏程钰怀里的时候就已经几近昏睡,一碰到床便沉沉地睡去了。
苏程钰坐在沈懿君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清晰地看到他睡着时还微微拧在一起的眉头。
看来相亲是真的让他很烦恼。
意识到沈懿君不愿意相亲,苏程钰心头升起的那些陌生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他有些庆幸,还好沈懿君不愿意,不然他真的要考虑换床伴的事情了。
苏程钰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心,而后开始描摹他脸上干净明晰的五官线条。
尤其是眼睛。
被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全心全意盯着的时候,很难不感到满足。
或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沈懿君乖觉地在苏程钰手中蹭了两下。
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咪。
此时家里另一只小猫咪出现了。
酸菜鱼从卧室大开的门踱步走了进来,凑到苏程钰脚边叫了几声。
苏程钰立刻抱起它往外走,顺手关紧了沈懿君房间的门。
他对着酸菜鱼“嘘”了一声:“你爸爸睡着了,别去打扰他。”
然后又忍不住掂了掂手里的重量,想起上次自己被压醒的惨痛回忆,对着酸菜鱼小声开着玩笑,“你要是一下子跳到他身上,估计你就可以换个爸了。”
说完,还觉得不过瘾,戏精上身,捏着嗓子一人分饰两角,摆弄着酸菜鱼的前肢说:“换个爸也挺好的呀!”
小猫咪一脸无语地看着它。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幼稚,苏程钰放下酸菜鱼,看到它扭着屁股走到客厅里的地毯上躺下,低低笑了下,他忍不住自言自语。
“还是别换爸了,你爸爸才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酸菜鱼:不换爸,但可以多个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