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官员对大梁使臣的态度,也发生巨大变化,每日大梁使臣和迎亲使节进出鸿胪寺,都受到严格盘查。

这个上元节,乾徳帝与民同庆,可是因为大梁人所为令大齐百姓愤恨,出现在花灯节上的大梁使臣,遭到大齐百姓围攻谩骂。

大梁宁亲王更是被人准确无误地摔了两颗臭鸡蛋,那臭味倒是让大梁太子兴奋了许久。

皇帝以此事为理由,向大梁使者下旨,无故不得离开鸿胪寺,不得与大齐官员互有往来。

苏浅浅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好,袁威最后的模样总是浮现,就算秦含璋劝慰她也仍是自责。

正月十六这日,是辛霁兰出嫁的日子,苏浅浅打起精神,送辛霁兰坐上晋阳侯府的花轿,十里红妆敲敲打打,风风光光地嫁到了晋阳侯府。

送走了辛霁兰苏浅浅换装上衙署,这日下衙,秦含璋又去审问那五个细作,苏浅浅独自一人回府,在经过西市时,秦十六在窗外禀报:

“大人,有人送信。”

苏浅浅接过秦十六递进来的竹筒,打开看了一眼,塞回去还给秦十六:“还给送信人,我不认识他。”

马车行了没有半刻钟,秦十六再次敲窗:“大人,这一次送来口信,请大人务必与他见一面。”

“不见。”苏浅浅淡淡回道。

不过片刻,马车外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苏大人,这样卸磨杀驴不太好吧。”

苏浅浅垂眸想了一下,开口道:“你若不怕死,便上车吧。”

车帘掀开,平郡王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凝视苏浅浅一眼,走进来坐下。

“平郡王真是好本事,鸿胪寺如今严防死守,你还是能如入无人之境,不知我将此事上奏陛下,平郡王可还能安然无恙?”

苏浅浅看平郡王的目光冰冷,声音亦是。

“苏大人,不知到时你该如何解释,我与你为何有私交呢?”平郡王盯着苏浅浅,眼神藏着不明的情绪。

苏浅浅注目平郡王片刻,靠回车壁:“平郡王找我何事?若是只为威胁我,卢璟之事你应知道,我并非会受威胁的人。”

平郡王放松了紧绷的表情:“你也知我不是爱威胁人的,我此次前来只是要问你,我的长史陶焕因何被武宁侯府抓走,他此时在哪里?

若是武宁侯已经从他那里得了有用的消息,便放他回来如何,陶长史已经断了一臂,纵然他这些年助我,却并未做对不起大齐人的事,请武宁侯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平郡王言辞恳切,从未如此认真紧张。

苏浅浅眯起眼看着平郡王:“殿下,莫要在我面前演戏,你还要如何?你们对陶长史赶尽杀绝,却回头来我面前装无辜,做出情深义重的样子,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

“你说什么,什么赶尽杀绝,难道不是武宁侯为了清洗大梁细作,将陶长史抓去逼问?”

平郡王先是眼角一跳,随后审视地观察苏浅浅问道。

“陶长史如何能知道大梁细作是谁?若是想掀起这样大的风浪,为何不将宁亲王设计了,却去为难一个断臂长史,还是一位做质子的,无用的郡王长史?”

苏浅浅极少说话这般刻薄,寻找最能刺激平郡王的话,发泄自己的怨恨。

平郡王脸色似乎更苍白几分,袖子下的手指捻住一个物件,用力捏着。

“这么说,并非武宁侯掳去陶长史残害,那么你可知陶长史消息?”平郡王表现得不在意苏浅浅的羞辱,只追问陶长史下落。

“平郡王如此手眼通天,竟然不知道陶长史已经被宁亲王的人射杀了?他的坟土还是新鲜的,平郡王何不自己去看看呢?

莫要在我面前做戏,陶长史那日浑身是血被侯爷的属下发现,带回府里救治,可惜回天无力陶长史……

他本就是我大齐子民,何必告知你等?宁亲王欺我大齐人至此,如今也该得到些教训,不过,这还不够……”

苏浅浅并不知道,她的眼神此时冷酷决绝,像一头伺机复仇的孤狼。

“是宁亲王么……”平郡王低声在唇齿间吐出这个称呼,而不是像从前那样称呼父王。

“陶长史……不对,他本名袁威,本是先武宁侯斥候营统领,我应该称他袁将军,袁将军虽是落难为你所救,多年来也助你得偿所愿,你们之间两不相欠,但是宁亲王,他欠袁将军一条命!”

苏浅浅冷冷说道。

“陶……袁将军葬在何处?同袍一场,我要去祭拜他一回,从此了却前缘……至于欠他的命,我会助你们取回来。”

平郡王淡然说道,却让苏浅浅盯着他看半晌:“宁亲王是你父亲,你会如此做?”

“父亲?我不过是他手中一把好用的刀,是他走向那个位置的垫脚石,何来父子一说?袁将军葬在何处?”

平郡王自嘲轻笑,他懒得再理会这个笑话,追问苏浅浅。

苏浅浅此时有些相信平郡王不知情了,回想起袁将军对平郡王相助,而且从未说起平郡王待他不公,或许袁将军与平郡王之间,有她不得而知的情义。

“城外秦家军战死英烈,新添了一座坟,平郡王若是不怕无法安眠,尽管去看。”

苏浅浅措辞不再那么激烈,但是也温和不起来。

“好,多谢苏大人,袁将军与我有九年之谊,我替他报一箭之仇。”

平郡王拱手,深深看了苏浅浅一眼,随后起身下车离开。

这日秦含璋回来得很晚,在书房一个人坐了很久,又去见太夫人,回到房里时苏浅浅已经睡下了。

第二日苏浅浅去上朝,秦含璋却没和他一起,直到苏浅浅看见秦含璋郑重地出班启奏,她才惊觉有事要发生了。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秦含璋声音平静,只有苏浅浅莫名地紧张。

“准奏。”乾徳帝一如既往地不带情绪。

“陛下,微臣这几日彻查大梁细作,无意间却发现一件奇事,九年前微臣父侯在北疆,原本大捷却带三万兵马去须弥山,在那之前大梁细作已经知晓此事必会发生。”

秦含璋的话音没有波澜,但是说出来的事却让整个朝堂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