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侧脸已隐隐脱去稚气,出落了些棱角。他握着的那双手左手上托着块儿灵玉,右手上是把小巧锋利的刻刀。傍生却没看那玉那刀,只是偏头看从背后揽着自己的徐烺。徐烺把头搁在他肩上,微垂着眼专心地雕。
他可真好看,我想亲他。
傍生这样想着,真就转头在徐烺的侧脸上亲了下。徐烺半点反应没有,眼睛盯着手下的玉,“这里,要先这样。”傍生便也一动不动地看徐烺的脸,半晌,那刻刀终于顿了顿,徐烺低声道:“专心点,你还要不要学了?”
怎么就没有反应呢?
傍生有点奇怪,嘴上说着“要”,赶忙转回了头。但他心里其实不想学了,软绵绵地窝在徐烺怀里,手上也悄悄松了劲儿。徐烺像是没察觉似的,只是攥着他的手雕琢剔透的白玉,白玉在刀锋下渐渐有了神形,傍生轻声说:“也没有人教烺哥这些吧……可是烺哥天生就会。”
徐烺不言,傍生便自言自语,“白狼是山与地之神、承载万物。这些东西,烺哥天生就会。”
“真好,”他自己笑笑,吧唧在徐烺脸上又亲了一下。“梓山的山神守护梦河,守护万物。”
徐烺置若罔闻,专心致志地刻玉。傍生也不恼他不理自己,望着徐烺须臾,蓦地又问,“烺哥,你说山神……会不会娶鹿神为妻?”
那刀腾地歪了,徐烺咬腾地松开傍生手,白玉上划出了一道,斩坏了灵气十足的五官,徐烺简直气急败坏,扔掉刻刀点了下傍生的脑门,“谁会娶阿尼莎,她是我妹妹!你怎么不娶你妹妹呢?”
他有点咬牙切齿的,“呲牙”的样子像是一头小狼。傍生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傻傻地“哦”了声。他窝回徐烺身上,倚着他呆了须臾,再度开口问说:“可是,山与水如果不相合,谁来孕生下一个神魔呢?”
徐烺似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愣了下,反而更加气急,劈头盖脸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谁呢?”
他说完,脸颊竟然微微烧红了。傍生靠在他怀里,并没有看到。他“哦”了声,温吞地顺着问说:“那你喜欢谁呢?”
“笨蛋!”徐烺脸上更红了,吼了他一嗓子,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跑到大殿前,突然发现殿柱后面藏着一个扎俩辫子的小女孩。徐烺脸烫得要冒烟儿,低头倏地遁走。他一走远,那小姑娘轻手轻脚地飘到傍生身后,把回头的傍生下了一大跳,他边抚着胸口顺气,边道:“阿尼莎,你听到了啊?”
阿尼莎迷瞪地圆睁着两只小鹿样的杏眼,她呆了半天,口中嘟囔说:“哥,你喜欢狼哥吗?”
傍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喜欢啊。”
阿尼莎像是陷入进巨大的震动中,嘴唇蠕动了须臾,讲出口的话开始混乱起来,“是喜欢骊姬娘娘的那种喜欢,还是喜欢狼哥的那种喜欢?”
傍生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阿尼莎总算半回过神,大吼道,“因为狼哥喜欢你啊!”
她说着,疯了似的又蹦又跳,撒欢大喊起来,“娘娘!我哥喜欢狼哥,狼哥也喜欢我哥!”
“娘娘——”她连蹦带跳地冲向后殿,把傍生又自己扔在了外面。傍生不明所以,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她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真是个怪孩子……”傍生嘟囔道。
阿尼莎又叫又跳,疯疯癫癫地冲进后殿,结果一头撞进了听见动静往外走的骊姬怀里。骊姬把她按定住,嘴角带着浅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阿尼莎,听我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奇怪?”阿尼莎抬起头来,望着骊姬,“娘娘,为什么狼哥爱哥会有点奇怪?”
她眼中不谙世事的天真让骊姬顿了顿,阿尼莎茫然地问道:“我们不是本就可以爱世间的每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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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是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