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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轻舟离开时还是阳春三月, 回来已是五月下旬。烈日整天烘烤着大地,走在村里随处都能听见聒噪的蝉鸣和蛙叫。

  秧苗已经长得很高,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 随着热风舒展叶片。麦子也早就收回家, 一麻袋一麻袋地摞在屋里。

  没次李轻舟走商回来那晚, 两人最高兴的便是坐在桌前数数又赚了多少银子。今晚也不例外,因心里一直惦记着盘铺子, 两人把放在床底下、靠着墙边的大箱子也给拖了出来。大箱子打开,撩开上面的衣裳, 底下还藏着一口小箱子, 里面便是这一年来攒下的银钱。

  小木箱沉甸甸的, 月笙拿了钥匙打开,里面有银元宝、碎银子,也有成串的铜钱。

  月笙又把他和李轻舟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里的铜板也倒了出来, “我来数银子, 你数铜板。”

  很快, 屋里便传来了“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

  “一两, 二两,……三十一, 三十六, 我这儿一共有三十六两银子,你那儿有多少铜板?”碎银子好数, 月笙很快就得出了结果, 但他的手并未停下来, 依然在碎银子上摸来摸去。

  李轻舟还在数零散的铜板, 一边数就一边把铜板用红线串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道:“一共有三十七吊并四百七十二个铜板。”

  “三十五, 三十七,那加起来就有……七十三两了!”月笙掰着手指算了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这些钱应该足够盘个小点的铺子了。明天让重山和乔哥儿去摆摊儿,我们先去钱庄把铜板换成银锭子,再去牙行找人看看铺子。”李轻舟把留下的七十二个铜板分了六十个装进月笙的钱袋子,剩下的则装进了自己的。

  “好!”月笙以前在他爹的肉铺上帮忙的时候,就想着若是以后他自己也能有间铺子就好了,如今愿望快要实现,他是越想越高兴。

  两人又把银子和钱串子小心放进箱子里锁好,按着原样重新藏到床底,之后才怀着一腔欢喜和期待渐渐入睡。

  第二日,两人帮着重山他们把摊子支好,就直奔钱庄去了。

  “走,去看铺子喏!”他们来得算早,钱庄里没有其他客人。三十七串铜板,很快就被换成了三个银元宝并几块碎银。

  月笙点点头,又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眼神也不住往李轻舟腰间挂着的钱袋子瞟,“可得把银钱看好了,别弄丢了。”

  李轻舟学着月笙压低了声音,“别太紧张,自然一点就好,不然更容易被人看出不对。”

  月笙一想也在理,他这样的神色动作不就是在告诉别人他们身上藏着银子嘛,便赶紧收回手,也不敢再乱看。

  一进牙行,就有牙郎迎了上来,是位四十来岁的清瘦大叔,一双眼看着很是精明。

  “两位是要租铺子还是买铺子?”

  “买铺子。”

  “不知您这铺子是做何用处?可有要求?”

  “我们是想开间小饭馆的,不用太大,够摆四五张桌子就行,您看看可有合适的?”经过一阵子的商讨,他们决定还是开饭馆。不过与其他饭馆不同的是,他们主要做鱼虾、螃蟹、田鸡、黄鳝、泥鳅、田螺等水里的东西。

  那牙郎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您既是要做吃食生意的,位置也不能太偏。目前只有三处铺子比较比较合适,其中两处都在安庆街,还有一处在吉庆街。”

  李轻舟和月笙对视了一眼,牙郎所说的安庆街和吉庆街都是镇上人流比较多的,这两条街上吃食铺子也多,他们原也是想在这两处盘个铺子的。

  月笙问牙郎: “现在能带我们去看看嘛?”

  “那当然可以,您二位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喝杯水,”牙郎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温水,“我去跟我们管事儿的说一声,领了钥匙就带您二位过去。”

  月笙他们接过茶水,在前厅坐下来,看着牙郎去了后面。

  一杯茶水喝完,牙郎也拎着一串钥匙,满脸带笑地出来了,“久等了,我这就带二位过去。”

  牙郎带着他们先去了安庆街,第一家铺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地上有些赃污,墙上有的地方仔细看还有裂缝。桌椅更是积了厚厚的污垢,按一下就能听见咯吱声。地方也不大,里面就摆了四张桌子,留出的过道就要侧着身子才能走,还会碰到两边的人。不过价钱很便宜,只要三十五两银子。

  月笙他们只在外面看了看,连后院都没去,就直接让牙郎带着他们他们去了下一家。

  第二家就显得干净整洁了许多,地方也比较宽敞,能摆下五张桌子。后边还带着一个小院子和两间厢房,倒是比较符合他们的要求。就是这铺子旁边也是家小饭馆,多少与他们家还是有些冲突。而且街尾还有家赌馆,来往的许多人看着都不大面善。

  牙郎还在旁边介绍,“这间铺子做饭馆还是挺合适的,每日来这边吃饭的人也多。而且价格也不算太贵,只要六十两。”

  李轻舟看了月笙一眼,见月笙冲他摇了摇头,便道:“还是烦您带我们去瞧瞧最后一家吧。”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带您去。这买铺子不是小事儿,多看看总没错的。”

  最后一处铺子在吉庆街,他们过来时街上很是热闹,茶楼里传来阵阵喝彩声,身着儒袍的学子捧着书在路上看得入迷,不小心撞到人,忙拱手作揖,连连道歉。

  牙郎带他们看的铺子在靠外边,这一截都是单层的铺子,再往里去就是两层甚至三层的大酒楼。左边是间包子铺,右边是家小酒馆,外面打整的干干净净,地上见不着什么明显的污渍。

  铺子里面挺宽敞,打扫的也干净,不过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件家具。后边也带着院子,带着后厨和两间厢房。后厨里有两口灶,不过没见着锅和其他用具。

  最令月笙和李轻舟惊喜的是,后院还有一口水井。井口虽不太大,但李轻舟试了,能打上水,井水清亮,还有股淡淡的甜。

  “这水井好,日后做饭少不了用水,有了水井就用不着去别处挑水买水了。”月笙摸着水井边,笑眯眯地和李轻舟说话。

  李轻舟看月笙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看上这处铺子了,不过他自己也觉得三处铺子里这处是最好的,便问了牙郎:“这处铺子要多少钱?”

  “您二位也看了,这处铺子地段是不错的,里边也宽敞,还有水井,要不是这主人家家里出了事儿,欠了债,也不会想着把铺子卖了,那价格自是比前两处都贵的,得要七十五两银子才成。”

  “贵了,你这铺子是不错,但也就比第二家多了口井,这就贵了十五两。而且里边儿可是什么都没有,就一个空壳子。我买来还得自己置办桌椅板凳、铁锅什么的,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张,算下来可还要顶不少本。这样吧,六十八两,我们就买了。”李轻舟一番话说得底气十足,他可是老早就打听好了,这些牙郎喊价都会往高了报,有很大的饶价空间。

  “不行不行,这价太低了,卖不了。”牙郎见李轻舟牵了月笙的手准备出去,又忙在身后喊道:“七十二两,我最多给你们少三两。”

  “七十两,我们是真心想盘这个铺子。七十两,你若是能行,我们马上就跟你交定金签契,决不二话。”

  牙郎沉吟片刻,才咬了咬牙,“哎呦,您二位可真是狠,这样我可就挣不着了。罢了,七十两就七十两吧。”

  回牙行的路上,牙郎还在埋怨,仿佛李轻舟他们捡了天大的便宜。两人听着并不放在心上,牙郎既然能答应,就说明主家的底价比七十还低,还有饶价的空间。不过他们也没得寸进尺,七十两买下这个铺子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两人时不时地对视一笑,都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先交三十五两定金,这些契书我们明日就会送去县衙登记,过个五六日二位再过来交剩下的银钱,就可以来把房契地契、钥匙什么的领回去了。”牙郎笑着把契书折起来放好。

  回到牙行,牙郎便拿了房契地契过来给两人查看。确认无误之后,月笙便和牙行签了契书,又交了定金。接下来还得去县衙办理手续,这铺子才算是属于他们,不过这就用不着他们自己跑一趟了,牙行会帮着办妥。

  看铺子、签契,一番忙活下来,竟已午时末了,天上的太阳都已经西斜。回到摊儿上,鱼丸和炸鱼都已经卖完了,连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不过李重山和李乔哪儿也没去,就在摊上等着。

  李乔一见李轻舟他们过来,就忙走上前,“怎么着,可买着合适的了。”

  李轻舟沉着脸摇摇头,“太贵了,买不起。”

  李乔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强撑着笑宽慰到:“没事儿,那就再攒攒。”

  月笙见一旁的重山都有些沮丧了,没好气地捶了李轻舟一拳,“他逗你们呢,我们连定金都交了,不过还得过几日才能进去。”

  “真的,那铺子是什么样的?在哪儿?我能先去外边儿瞧瞧吗?”李乔也顾不上去怪他堂哥骗人了,拉着月笙就兴奋地问了一串问题。

  “铺子在吉庆街,里面能摆四五张桌子,还有水井……”月笙也高兴,便跟李乔一一说了起来。后来又留了李轻舟在摊上看着,带着两个弟弟去铺子外面瞧了一眼。

  牙行办事很快,过了五日,李轻舟和月笙就去领回了铺子的房契地契和钥匙。契书上写得都是月笙的名字,他终于实现了拥有一家小铺子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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