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凌晨三点,骆翊鸣靠坐在床上,听着秒针的滴答声,看着程晨在黑暗里朦朦胧胧睡觉的侧颜。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很乱,乱的睡不着,夜深人静里万千思绪缠作一团,捋不清始末缘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秒针行走的声音让他愈发不安。

  骆翊鸣总觉得,过了今天晚上,可能有很多事情就变了。

  他不知道时好时坏,只是心底的不安让他很焦躁,偏偏他又不敢弄出什么动静,怕吵醒自己身边熟睡的人儿。

  而此时此刻躺在他身边的人,正是他不安的源泉。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进洗浴间,掩上了门,打开了换气扇。

  没有开灯,坐在黑暗里,他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烟头的红点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短暂的火光间,烟雾缓缓的升起,缭绕在洗浴间半空。

  不知道在洗浴间带了多久,直到烟盒里的烟少了多半,他才推门出来。

  一推门,迎面撞上了穿戴整齐的程晨,骆翊鸣愣了一下,关门的动作顿住了,下意识把烟藏到身后。

  “你怎么起来了?”

  卧室的灯已经被程晨打开了,床上的被子还没被人叠起,而起床的人又是程晨,显然是因为着急走而没有收拾。

  程晨匆匆忙忙的系着扣子,伸手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到骆翊鸣怀里。

  骆翊鸣接住低头借着卧室微弱的灯光一看,居然是一部手机。

  “我都忘了你的手机不在身上了,这么几天不跟家里人联系,家里人该着急了,我昨天去挂了你的手机卡,只不过里面的信息不全。”程晨带上手套,深深的看了骆翊鸣一眼。

  “那你?”骆翊鸣皱着眉看他。

  程晨叹了口气,抱歉的伸手摸了摸骆翊鸣的头,“刚刚接到通知,出了点儿事儿需要我去处理,要先走了。”

  骆翊鸣伸手拥住他,很用力的抱了抱。

  “本来安排袁曦负责你这两天的安全,不过昨天我感觉他对你的敌意还挺大了。”程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把莫遂留下了,天亮他会过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和你同吃同住。”

  “同吃同住?”骆翊鸣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我们两个有点什么?”

  程晨又是一记爆栗,“莫遂人家都结婚了,你可别瞎闹啊,人家孩子都快有了,真不知道你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虽然说,袁曦对我的敌意多半来自于你,但是……”骆翊鸣笑的多少有些欠打。

  他凑到程晨眼前,“但是我很满意。”

  程晨笑弯了眼睛,他穿戴整齐了,一身制服把他的身形衬托的更加挺拔匀称。

  他整了整衣领,“我要走了。”

  骆翊鸣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到,“我发现你跟我说的话格外多。”

  “那我下次不说了。”程晨瞪了他一眼,转就向门口走去。

  “诶?”骆翊鸣一急,伸手把人揽回怀里,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复又捧起程晨的脸,皱着眉一脸认真的样子看的程晨一愣。

  “我今天心里总是不太舒服,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是又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骆翊鸣又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这次出去会不会有危险,我也帮不上什么实质上的忙,只是你一定要小心,我真的心里很不安,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呢?”

  程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关于这次任务的事情他确实一个字也不能说,就算那个人是骆翊鸣,是他最相信的人。

  骆翊鸣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他嘴巴,示意他听自己继续说。

  “你走这几天,我要怎么才能联系上你?”他的眉皱的很紧,眼睛里的担忧掩饰不住。

  程晨忽然感觉有点不忍心,不忍心就这样丢下骆翊鸣。

  “联系我可能会很难,”程晨被骆翊鸣的情绪感染,不由得有些伤感。

  “不过……”他抬起头来对上骆翊鸣的眼,“如果你有事儿很重要要联系我,你可以跟莫遂说,一旦有机会,他会想办法告诉我的。”

  骆翊鸣点了点头。

  “出来莫遂,不要相信其他人。”

  这是程晨最后说的一句话。

  房门被人轻轻扣了三声,两短一长。

  程晨被叫走了。

  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向五点十分,程晨走了,莫遂来了。

  骆翊鸣没有立刻关上房间门,他静静的靠在门口,看着几个不认识的男男女女,都穿着跟程晨身上款式差不多的制服,只不过颜色不一样。

  他就这样看着他们走向走廊的尽头。

  拐弯的时候,程晨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骆翊鸣四目相对,有一瞬间,他的眼眶微微湿润。

  骆翊鸣靠在门口,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更强烈的不安几乎捶打着他的胸口。

  走廊安静的可怕,静的好像落地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就像是除了他没有其他能喘气的生物,哦当然还有莫遂。

  惨白的白炽光照着惨白的墙面,夜晚的走廊里亮的几乎刺眼。看的人心里毛毛的,很不舒服。

  走廊很深,隔着很远才会有一扇门,对面的两个门会错开。

  自程晨带着一群人走后,楼道里再没有出现过其他的声音,持久的只有安静。

  不知道从外面看上去这个建筑是什么样的,但是肯定是一个庞然大物。骆翊鸣一边想着,一边又想抽烟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身上从口袋里摸烟,却摸了个空,反而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被叠好的便签。

  小小的一张黄色的很普通的便签,可骆翊鸣就是能确定那是程晨留给他的。

  骆翊鸣展开便签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就黑了。

  之间纸条上写着:

  “烟我没收了,半夜不睡觉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落款处,洋洋洒洒签着两个大字:“程晨”。

  一时间骆翊鸣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人,那么着急走还不忘顺走我的烟,打火机都不给我留,这是什么时候干的事儿啊,我咋完全没感觉,真的是,还有心情给我留一张小便签。”

  骆翊鸣失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把便签放在唇边吻了吻,又感觉自己的动作特别像一个痴汉,又笑笑拿在眼前,一句话反反复复的念。

  思索了良久,他小心翼翼的吧便签夹在手机与手机壳之间,轻轻叹了口气。

  莫遂此时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递过去一根烟。

  骆翊鸣接过他的烟道了声谢,却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上。

  “虽然我跟你没有特别深的交集,不过你在剧本里的表现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而且……”他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而且程哥他对你格外信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相信他。”

  骆翊鸣一笑:“说实话,我感觉我在剧本里的表现还不够好,程晨才是真的MVP。”

  “程哥他……前两年遇到了一些不会的事情,导致他基本都是一个人去下剧本演绎,虽然很危险,也不符合规定。”莫遂深深吸了一口烟,“他做出的决定,我们一般是拦不住的,既然程哥认定了你,那你就不要辜负他,更不要辜负他对你的信任。”

  莫遂说了很多,骆翊鸣靠在门口静静的听,

  等到莫遂抽完烟,骆翊鸣的困意几乎铺天盖地的把他笼罩住。

  席卷而来的困意几乎让他站不稳身子,骆翊鸣一手撑着墙,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残存的支撑。

  他略有些踉跄的走进卧室,甚至再没有一点力气去问莫遂晚上在哪儿睡觉这个重中之重的问题。

  走到床边的下一秒,他整个人摔在床上,头挨到枕头的瞬间,骆翊鸣进入了梦乡。

  只是睡梦里也不是很安分,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眉头紧紧缩着,甚至有几分钟,他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个警戒的状态。

  身后,莫遂看着手里程晨给的加了点东西的香烟,不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临走前,程晨急匆匆的拉过他,亲生把这包香烟塞给他,时间紧急,程晨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这里面加了助眠的药剂,他这两天肯定睡不好。”

  简短的话语虽然干净利落,可莫遂的很多疑问却无法解决,也无法去随时随地去联系程晨。

  甚至于,莫遂都没来得及去问程晨,他到底往烟里面加了什么东西,程晨就已经急匆匆的带着一行人走了。

  他看着昏睡在床上微微打着鼾声的骆翊鸣,不由得又看了一一口气。

  莫遂帮骆翊鸣盖好了被子,从床下抽出了一张折叠床,和一套被褥,甚至连枕巾都有,称得上是基础设施齐全。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折叠床正是前几天,骆翊鸣和程晨共处一室时,程晨因为过不去心里那道名为“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要共睡一床”的坎儿,而单独为自己准备的折叠床吗?

  此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六点,如果有窗户的话,此时的天边肯定已经微白擦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