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豫收敛回所有的心绪,拉开了车门。

  另一边。

  “恪州,怎么了?”陈恪州身旁的人瞧着陈恪州的目光似乎停留在了别处,目光也随之转移,随口问了一句。

  他就只看见一只正拉回车门的手臂。

  迎接他们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宋嘉豫的车,不经意随口说了一句:“那好像是宋经纪的车。”

  陈恪州声音低沉了些,说:“没什么,走吧。”

  宋嘉豫的公寓距离公司不算太远,十几分钟的车程。

  车行驶进小区的时候,宋嘉豫注意到门口的保安似乎多看了他这辆车几眼。

  也是。

  大概接近一个小时前他这辆车刚从小区开走,如今又回来了。

  他就开个车去了趟公司走流程休假然后又开回来了。

  很速度。

  嗯,顺便出个门透个气。

  宋嘉豫家住B单元九楼,走到下面的时候,他看见贴着的公寓电梯检修通知脸色微变。

  他出门的时候都没这个来着。

  沉默了片刻,宋嘉豫只能无奈地选择爬楼梯。

  脚步最开始还算轻快,但是到了五楼以后,他的脚步越来越沉。

  宋嘉豫喘了口气,突然间就后悔自己选择的楼层。

  这也太累人了。

  剩下的楼梯在磨着宋嘉豫的耐心。

  在到达第七楼的时候,宋嘉豫已经快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他抬起头,看见了上面那一层楼梯那儿坐着一个人。

  是个男生,还穿着校服,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校服男生瞧着有人来了局促不安地动了动,还是选择了坐着。

  宋嘉豫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今天星期天,上午十一点半。

  嗯,不算是逃课的高中生。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没带家里的钥匙吗?”宋嘉豫路过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校服男生声音很低,犹犹豫豫地说:“不是。”

  “电梯不能用,我爬楼梯爬累了。”

  宋嘉豫:“……”

  这情况跟他一样啊。

  还不等他继续感慨,校服男生就继续说:“我还得再爬七八楼。”

  宋嘉豫算了算。

  十几楼啊,这也太惨了,比他还惨。

  于是宋嘉豫只能用鼓励地语气对着校服男生说:“加油。”

  然后宋嘉豫继续气喘吁吁地爬楼了。

  等到宋嘉豫腿脚发软地爬到自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是不是该报个健身班了?

  拿出钥匙打开门,再换双鞋,宋嘉豫姿势不算优雅地躺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顺带扭开自己的保温杯,又喝了一口有些黑漆漆的水。

  这是他今天早上熬的姜汤可乐。

  喝了这么一口,整个人身体都舒服一些了。

  划开手机,宋嘉豫开始看回去的机票。

  自从他毕业以后跟郝蕴和禾他们打拼之后,他跟梁爷爷他们所在的城市就变得远了。

  梁爷爷的生日在两天后,他可以提前订票回去陪陪老人。

  宋嘉豫刚看到最近的航班,打算点进购票界面选择的时候,一通电话弹了出来。

  他没来得及细看,一下子就接通了。

  “你好。”宋嘉豫客套又疏离地先是问了个好,目光这才慢悠悠地看到来电显示名称那里。

  不看不要紧,这么一看,宋嘉豫差点儿就给挂了。

  那上面明晃晃地写了三个字。

  梁岑殷。

  宋嘉豫姿势未变,语气态度依旧:

  “是梁先生吗?”

  他嘴里吐出梁先生三个字的时候,对面那人的呼吸似乎都沉重了些。

  最终,梁岑殷缓缓开口:“嘉豫。”

  宋嘉豫没有说话。

  “我听爷爷说你会回来,你机票定好了吗?需要我去接你吗?”梁岑殷似乎才想好话题,对他说。

  宋嘉豫此刻心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不解。

  梁岑殷主动给他打电话已经非常不符合常理了?态度还这么平和?

  宋嘉豫脑子里想的是:梁岑殷该不会吃错药了吧?

  “不用,我机票还没订好。”宋嘉豫目光涣散,足以见证他对这通电话并不算太上心。

  “我自己可以回去。”宋嘉豫说完这句话后,一阵无言。

  梁岑殷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空气开始变得沉闷无比。

  “再见。”

  最后宋嘉豫轻轻地说出这两个字,主动地将电话挂断。

  外面又下雨了。

  宋嘉豫看见了原本明亮的窗户上落下密密的雨滴。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距离梁岑殷离开他的生活也过去了九年。

  如果说大学时代的他还曾经中二过。打算给梁岑殷来一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定叫梁岑殷后悔的话。二十七岁的宋嘉豫绝对不会。

  后面的生活一点点的将他打磨。曾经的一些念头如今的他想起来只会莞尔一笑,不会付诸实践。人总不可能一直年少。

  所以不再年少的他没想过会和梁岑殷再有联系的一天。

  所以今天的他会有些意外。

  至于多余的情绪,宋嘉豫也懒得去察觉。

  “咕——”

  肚子的叫声让宋嘉豫清醒了几分。

  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整个人伸了个懒腰,一点一点地往沙发上躺。

  不想动。

  什么也不想动。

  一股疲倦朝他涌来。

  宋嘉豫躺了大概五分钟,还是撑着身子起来快速地订了机票。

  明天八点钟的飞机。

  然后又挑了一家自己点过的觉得还不错的外卖下单。

  做完这两件事,宋嘉豫选择继续——躺。

  躺着的宋嘉豫翻来覆去的,感觉自己就像被煎的鱼,总要折腾两下。

  在细密的雨声中,宋嘉豫不知不觉的就折腾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一个人在海边,原本快快乐乐的玩,结果一条鲨鱼突然就从海里冒出来。

  追着他咬。

  宋嘉豫跑啊跑啊,就当他以为自己成功逃离鲨鱼口中的时候,鲨鱼猛地出现在了他的前面。

  不知怎么的,宋嘉豫还能看出来鲨鱼还有几分表情,似乎再说:“看吧,我抓住你了。”

  宋嘉豫吓得扭头就跑。

  跑着跑着,他似乎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就像看见救星似的,他伸出手想要求救。

  他仿佛感觉到那个模糊的影子伸出手来。

  轻轻地,轻轻地在他头顶碰了一下。

  宋嘉豫呆愣愣地朝着上面看过去,看见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容。

  尽管那张脸已经模糊。但是他就是能够看出来。

  那是谁。

  一个他没想过的人。

  梦中的宋嘉豫是惊讶的,但是在梦外面,宋嘉豫的呼吸变得平缓,似乎睡眠都变得好一些了。

  ·

  第二天的宋嘉豫打着哈切,格外困倦地奔向机场。

  他昨天好半天没睡着,等到凌晨三点才勉勉强强地浅眠了一下。

  过完机票检票口。

  宋嘉豫目光简单地扫了一下四周。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有一道身影有些眼熟。

  等他注意力集中一些,却发现这不是他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身体又紧绷起来,进入了昨天的那种状态。

  宋嘉豫深深地呼了口气,手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陈恪州。

  他嘴里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这一次的重逢来的很快,很突兀。

  宋嘉豫瞧见陈恪州似乎直直的往前走,并没有注意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宋嘉豫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说来当年大学里面见陈恪州的时候,宋嘉豫从来都没有紧张过。

  如今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宛如有一根绷紧的弦。

  这时候的他甚至出神地想起来,曾经有人说陈恪州看着很亲近,但是却又很疏离,学生会下面的人做错了一些事情的时候,陈恪州明明不会骂人,却让人觉得羞愧不已。

  那是一种独特的气场。

  宋嘉豫如今深刻感觉到了这种气场。

  他甚至还有空想,这是不是条件反射,就是他的反应有些迟钝,迟到了整整好几年。

  上了飞机,宋嘉豫买的是商务舱的票,找准座位,他一屁股坐下来。

  这时候的他才放松下来。

  不过很可惜。

  他放松地太快了。

  一声很轻的呼唤令他有些怔怔。

  “宋嘉豫。”

  很肯定,却又很轻和的语调。

  宋嘉豫抬起头来,高大的身影就停留在他的身旁。

  又是陈恪州。

  短短两天时间,他就跟这位故人再见面了。

  岁月仿佛没在这个人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宋嘉豫如同往常一样微微勾起唇角,露出几分看似惊讶的语气:“陈学长?”

  就像今天才刚刚碰见一样。

  陈恪州凝望着他,隔了两秒钟回答:“好久不见。”

  宋嘉豫有些干巴巴地回应:“嗯,好久不见。”

  陈恪州眼眸微微低垂。

  口不对心。

  他无声道。

  昨天他就发现了宋嘉豫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认出来了。

  不过,他并不愿意跟他打一声招呼。

  瞧着宋嘉豫局促紧绷的状态,陈恪州思考。

  他很可怕?

  宋嘉豫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问道:“陈学长也去C市吗?”

  这正是他这一趟的目的地。

  “嗯。”陈恪州简短地回应了他。

  宋嘉豫依旧没办法放松。

  陈恪州察觉到了,便轻声说道:“那我去前面了。”

  “好。”宋嘉豫应了声。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充满认识却不熟悉的人隔了好多年之后客套又陌生的对话。

  宋嘉豫望着陈恪州的身影消失。

  他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面对陈恪州他会有一些……别扭。

  就是这种很奇怪的别扭情绪。

  其实在陈恪州大学毕业之后,他也会偶尔在商业新闻里看见陈恪州的出场。

  年轻有为。

  他不陌生这张脸。

  甚至能有几分熟悉,所以昨天在围着的人群里,宋嘉豫能够分辨出他的身影。

  只是,这样的人……跟他没有什么重合的圈子吧。

  至少宋嘉豫在娱乐圈混迹的这几年,没听说陈恪州打算进击娱乐圈产业。

  如果陈恪州总有娱乐圈的产业,这些年他们肯定会见几次。

  不过那就该是经纪人去见投资人的身份了。

  宋嘉豫拿出手机有些无聊地打开消消乐的游戏。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着,宋嘉豫玩着玩着飞机就已经起飞。

  不经意间,宋嘉豫扫了一眼最下面的时间。

  三月七日。

  他开始休假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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