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围的人多了起来,昙昙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许向阳将她放了下来,她便退缩着藏到了卓弦羽的身后,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小手拽得很紧。
江野看了昙昙有一会儿了,他问道:“卓老师,这位小朋友是……?”
卓弦羽言简意赅:“我妹妹,她比较认生。”
江野点了点头,目光友善地冲昙昙伸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昙昙低着头,不答话。
“哥哥这里有棒棒糖,你吃吗?”
江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昙昙,粉色的包装,糖果的香气,可昙昙依旧无动于衷。
江野无措地挠了挠头,求助的眼光看向许向阳。
“给我吧。她可能不爱吃糖。”许向阳接过棒棒糖,放进兜里。
卓弦羽显然也看到了唐易,他率先笑着伸手,打招呼。
“唐易老师,久仰大名。来探班吗?”
“嗯,你好。”
唐易态度淡淡,回握住手,浅浅的目光落在卓弦羽身上,只一瞬,又很快移开。
气氛沉默下来,江野随意找着话题聊天:“卓老师今天怎么来剧组了?我听向阳说,卓老师今天没有通告啊。”
卓弦羽低头看了眼昙昙:“带我妹妹来剧组玩玩,她也想见见向阳。”
江野很意外,他刚刚就想问了,小女孩一副对许向阳很熟悉的模样,却又是卓弦羽的妹妹。
“诶?你们之前认识啊?”
“嗯。算是……”卓弦羽停顿着,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而后他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老朋友吧。”
唐易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卓弦羽身上,冷冷的,有点探寻的味道。
江野更加好奇了,迟疑着问道:“欸,卓老师你们……认识多久了?”
卓弦羽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了。
江野也深谙娱乐圈的社交之道,再问下去就有点刨根究底了,只好生生忍住了这股八卦劲。
“你小子,认识怎么不早点说啊。”江野拿手肘戳了戳许向阳,暗暗比了个牛|逼的手势,小声用唇形说道,“签名~拜托你了~”
许向阳无奈笑笑,满打满算,他跟卓弦羽真正认识,不过也就个把月的时间。
很快,温屿也卸完妆,换上了常服,走了出来。
“走吧。”
许向阳一时有些茫然,去哪里?回酒店吗?
江野打开了手机,手指上滑着页面,十分熟稔。
“时间还早,咱们可以先去市区逛逛,晚上想吃哪家?有家火锅店离这里挺远的,现在开车去,到那儿就差不多是饭点了。”
“你想吃什么?”唐易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看向许向阳的。
听懂了,这是打算出去约饭呢。
不是很想去。
许向阳避开了唐易的视线,目光看向别处,脚边有颗小石头,他微微踢向了远处。
“都行。”
他已经开始在大脑搜刮着推托之词了,反正缺他一个也没差。
温屿见卓弦羽也在,便也问道:“跟我们一起吗?”
卓弦羽揉了揉昙昙:“不了,这小丫头怕生,就不跟着你们了,晚点我带她去其他地方逛逛。”
昙昙探出头,拉住了许向阳的衣角,仰着脸问道:“向阳哥哥,你去吗?”
许向阳低头,弯下腰:“去哪里?”
昙昙说不出来,只好将澄净的眼眸投向卓弦羽。
“听说附近有个苗族集市,打算带她去看看。”
昙昙又拉了拉许向阳的手,执着地问道:“向阳哥哥,你去吗?一起。”
许向阳想了想,他倒是更想陪着昙昙去逛逛集市,况且这也算是个推托的机会。
思忖了片刻,他迟疑着开口:“屿哥,昙昙难得过来一趟,要不你们去吧,我陪昙昙去逛逛。”
许向阳说这话的时候,余光能明显感觉到唐易正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那个目光里到底含着什么情绪,总之应该情绪不佳。
但他刻意忽视了,权当没察觉到。
*
坐在车里的唐易,神情陷入了沉思。
卓弦羽,最近似乎总是会看到这个名字,他隐约有点印象,但平日没有什么交集,便也没太在意过。
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卓弦羽的名字。
最先跳出来的是介绍他的某百科,往下滑,第二条便是某条用词夸张,抓人眼球的新闻。
「爆!六年前公开出柜的偶像卓弦羽如今复出,即将出演印华S级古装剧《楠木谣》!」
唐易看着这条新闻标题,神情终于沉了下来,目光久久停留在“出柜”二字上。
心下瞬间掀起汹涌的风浪,他捏着手机的力道也重了几分,而后指尖频繁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安静的车子里,连江野都不由得投过来几分探究的视线。
他总觉得,今天的唐哥,有什么心事。
良久,唐易才熄屏了手机,仰头闭着眼,靠在柔软的车靠背上。
终于明白,那个眼神,不是他的错觉。
有股烦躁从心底升起,许向阳此时正在卓弦羽身边,这个认知忽然让他不安起来。
*
苗族集市。
长街一条,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一路过来,尽是穿着苗族服饰的人们,男人们吹着芦笙,穿着对襟短衣,下身百褶裙的女孩子们正在跳着舞,腰肢扭动,银饰环响,笑容明媚。
昙昙懵懂地看着她们舞动的身影,眼里也生出几分艳羡来。
集市上还有很多苗族特色的美食,香软可口的糯米饭,飘着菌类的酸辣汤,独家酿制的香甜米酒。
他们陪着昙昙喝了一碗酸辣汤,热乎乎的汤汁入口,昙昙的小脸瞬间就酸得眉头紧皱,许向阳看着她的模样,笑了起来。
昙昙也舀了一勺,示意许向阳尝尝看,见到他也同样酸得皱了皱眉,昙昙笑得很开怀。
苗族文化中,人们也有特有的宗教信仰,包括自然信仰、图腾信仰等等。
所以当他们路过某个摊位时,某只用竹条编织成的蝴蝶吸引了昙昙的注意,蝶身是用蜡染的布填充的,色彩缤纷,纹路繁复。
她睁大了眼,注视着那只蝴蝶,迈不出脚步了。
“向阳哥哥,这是蝴蝶吗?”
许向阳指着那只蝴蝶,问道:“昙昙喜欢吗?”
昙昙迟疑着,眼眸忽闪忽闪地瞧着蝴蝶,有些犹豫。
正在编织其他形状的老奶奶,慈眉善目,笑意盈盈,她抬了抬老花镜,看向昙昙。
“小姑娘,喜欢吗?在我们苗族,见蝴蝶便是福气降临,相传,咱们的祖先便是这蝴蝶妈妈所生。”
老奶奶看着蜡染的蝴蝶翅膀,目光里似乎闪烁着某种敬仰的光:“你们也算来得巧,这是最后一只竹编蝴蝶了。”
昙昙其实听得一知半解,扬着头,看向许向阳,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我们买了。”
许向阳付钱,取下那只蝴蝶递给昙昙,向她解释:“福气降临,说明咱们昙昙以后会很好很好。”
昙昙接过那只竹编蝴蝶,来回转动着,蜡染过的深色布面在灯光下隐隐反射着光。
“那昙昙喜欢这只蝴蝶,谢谢向阳哥哥。”
逛到最后,昙昙已经倦倦地牵着许向阳的手,明显是累了,到最后,她在车里沉沉睡去。
卓弦羽看了眼安稳睡在后排的昙昙,松了口气:“我本来以为她会抗拒集市,毕竟人太多了,但没想到她的反应倒是没有那么害怕。”
许向阳替她盖上了小毯子,又让昙昙枕在自己大腿上,这样睡起来舒服些。
“那这是不是说明昙昙在社会交流障碍这方面,好了很多?”
这一系列动作,卓弦羽尽收眼底,他透过上方的后视镜,温和地望着许向阳,眼神有些深邃。
“比预期好很多,以前她只会喜欢布偶娃娃,我也没想到她还能对蝴蝶产生兴趣,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她的接受面正在打开。”
许向阳了然点头:“那就好。”
“向阳。”后视镜里,卓弦羽的眼神依旧柔和,笑意挂在唇边。
“之所以把你带去福利院,是因为那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总觉得你能帮到那些孩子,没有理由,那个念头就是这么突然出现的,但好像我的直觉没错。”
眼前的这个青年,仿佛存在着某种魔力,如同天生的吸引力,字如其人,是阳光的,是温暖的。
许向阳看向窗外,他接不了这样的殊荣,想了想,只好说道。
“弦羽哥,我真的没做什么。昙昙能接受我,我也很高兴。”
卓弦羽笑了笑,发动车子:“昙昙很喜欢你,以后有空,多来看看他们吧。”
*
本来打算回酒店,然而卓弦羽临时接到剧组通知,今晚要补拍一场戏,拍完剧组就要拆了场景,重新搭建其他布景,很急。
没办法,只好先去剧组了。
戏份不长,拍完就能走,许向阳想着替卓弦羽照顾下昙昙,便也一同去了。
卓弦羽换上剧服先去了片场,许向阳在车里等着,太闷热了,他就半开着车窗,有凉爽的夜风不断吹进来。
昙昙感受到夜风,身子动了动,转向另一边,继续好眠地睡着。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安静的氛围里,许向阳也有些困乏。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来电声,来电人,唐易。
许向阳不悦,径直摁断电话。
几秒后,电话再次打来。
许向阳继续摁断。
对面不放弃,这么几次后,许向阳终于决定,把唐易的号码先拉入黑名单再说。
全世界都清净了。
然而,并没有。
他的微信也响起语音通话的提示,依旧是唐易。
啧。
许向阳熟练挂断,然后把唐易的微信也短暂地拉入黑名单。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再次响起铃声,这次却是江野。
许向阳点了接听:“喂,江野,什么事?”
对面没有说话,沉默着,却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微沉的呼吸声。
许向阳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对面的人不是江野。
“是我。”
果然,是唐易。
许向阳有些无力,话依旧很客气:“唐老师,很晚了,如果是工作的话,明天说吧。”
《灯火黎明》前期已经播出得差不多了,宣发工作接近尾声,其实他已经跟唐易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交集了。
唐易声音低沉:“你在哪?”
许向阳看了眼昙昙,拉开车门,轻轻关上,走远了一些距离。
“这是我的私事,如果唐老师没有其他事的话,先挂了。”
“还跟卓弦羽在一起?”
许向阳觉得这话问得真无聊,他非要知道自己在哪,有什么意义。
知道对方一定会深究到答案,许向阳回答得很无奈:“我在剧组,等弦羽哥拍完戏再回去。”
唐易的语气不容拒绝,声音更加沉了:“我来接你。”
许向阳一口回绝:“不需要。”
他无意间回身一瞥,然而却见车门大开着,原本躺在后座睡觉的昙昙不见了踪影。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昙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