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山已经跟着云游一整个星期了。
自打那天发现云游在偷看俞书桃开始，陆寒山便无法克制地开始追随云游的身影，他想知道云游对俞书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又害怕云游真的如他猜测那般。
一周的时间过去，陆寒山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让他悬起来的心脏渐渐回归到了原位，甚至让他开始暗自窃喜起来。
——也许云游偷看俞书桃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另有所因。
又或许，云游根本就没有偷看俞书桃，只是因为他太过草木皆兵，才产生了那样的错觉。
云游和石向阳并肩朝着食堂走去，陆寒山就跟在两人身后，与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周的时间说短不长，陆寒山却习惯了跟在云游身后，哪怕他现在认定了云游不喜欢俞书桃，却还是想要离云游近一点、更近一点。
当然，除了单纯地想要接近云游以外，陆寒山还有另一个心结尚未解开。
笃定云游不喜欢俞书桃之后，陆寒山看石向阳便越发不顺眼起来，石向阳跟云游的关系很好，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比当初陆寒山和云游俩人还黏。
陆寒山心中开始有了另一个猜测，他开始害怕，万一云游喜欢上石向阳该怎么办？
这个认知比“云游可能喜欢俞书桃”更让陆寒山不能接受，如果是俞书桃的话，陆寒山尚且可以安慰自己，也许云游只是不喜欢同性，性向是天生的，不能由他来决定，可石向阳不一样，他们都是男生。
更何况两人都是云游的朋友，陆寒山不愿意接受“石向阳可以，而他陆寒山不行”这样的事实。
走进食堂，石向阳问云游想吃什么，云游说想吃二楼的糖醋鱼，俩人一起上了楼，陆寒山也跟着走上了楼梯。
刚下课，这会儿吃饭的人很多，食堂里人头攒动，但陆寒山很轻易地就能在人群中辨别云游的存在。
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云游无意识地回眸瞥了一眼，恰好与陆寒山四目相对，陆寒山瞬间转过头，钻入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云游则微微拧了下眉。
旁边走着的石向阳察觉到云游的异样，循着云游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来来往往的同学，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了？”他问云游。
“没什么。”云游摇了摇头，很自然地收回目光，说，“走吧，去买饭。”
云游看到了陆寒山，却也只当作是看到了，并没有要跟他搭话的意思。
俩人的关系早就不如从前了，更何况陆寒山看到他就跑，显然是不想跟他有什么交流的。
食堂的糖醋鱼一如既往的好吃，炸过的鱼块儿外酥里嫩，酥皮外壳上又挂了一层酸酸甜甜的汁水，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也让云游把陆寒山抛在了脑后。
午饭过后，到了与俞书桃约定好的时间，云游和石向阳一起走进学校后街的奶茶店，陆寒山跟随着俩人的脚步，但并没有进去，他怕被云游发现了，于是只是站在马路的对面，隔着奶茶店的玻璃落地窗窥探云游的身影。
几分钟后，俞书桃背着书包从陆寒山身边儿经过，她看到了陆寒山，有些腼腆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推开了奶茶店的门，坐在了云游的对面。
陆寒山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陆寒山还在纠结云游与石向阳的关系，这会儿，看到俞书桃出现之后，他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俞书桃身上。
不，还不能完全排除石向阳的嫌疑，陆寒山冷着脸想，说不定云游是在和石向阳约会，俞书桃只是俩人找来的烟雾弹。
奶茶店里，仨人点好了饮料，气氛融洽地交谈着，奶茶店外，陆寒山站在原地，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云游，喉结滚了又滚。
好想进去。
想到云游身边。
想把他抓出来，质问他到底跟另外两人是什么关系。
仅剩的那一点理智拉扯着陆寒山，让他没有这样做。
不行。
陆寒山想，这样会被云游讨厌。
一整个下午，陆寒山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像是立在风霜中的山石。
初春时节天气微凉，但太阳光依然刺眼，尤其是中午这会儿，照在身上不太舒服，陆寒山却浑然不知。
太阳渐渐西斜，失去了原本的光泽，陆寒山站得有些久了，膝盖已经僵硬了，但却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因为云游还在奶茶店。
奶茶店里的气氛还算融洽，俞书桃给石向阳讲了一个多小时的课，之后仨人一边儿写周末的作业，一边儿很自然地聊起了其他的。
俞书桃不善言辞，云游也不是话多的人，但石向阳可是个能说会道的，绝对不会让话掉在地上，经常三两句就把另外俩人给逗笑了。
仨人说说笑笑一阵儿，再继续写题，云游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把周末作业给写完了，他转头把作业塞回书包，目光无意识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忽然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陆寒山。
陆寒山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不远处还有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奶茶店就在学校后门，陆寒山身上的衣服再普通不过，但云游却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没办法，陆寒山确实长得出挑，身形修长，脊背挺拔，他向来是最显眼的存在。
石向阳的心思全在俞书桃那儿，俞书桃则还在安安静静地写作业，而之后的时间里，云游却时不时地总要抬头去看陆寒山一眼。
不是云游想看他，只是云游实在理解不了他站在那儿干什么，而且云游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陆寒山好像是在看他。
之前没看到陆寒山那会儿不觉得，云游现在才发现，陆寒山的目光有些过于灼热了，哪怕是隔着一条街，隔着厚厚的落地窗，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转眼过去了半个多小时，陆寒山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云游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手机给陆寒山发了个消息，陆寒山的举动太别扭了。
云游：【你在哪儿？】
消息发出后，云游抬头去看窗外，果然，不到半分钟后，陆寒山从兜里摸出手机，低头看了眼。
陆寒山没有回答云游的问题，反问他：【怎么？】
云游也不绕弯子，说：【我看到你了，学校后门的奶茶店对面】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云游看不到陆寒山的表情，但能看到他在低头打字，片刻后，陆寒山的消息回复过来，说：【和你无关】
云游撇了撇嘴，心说那你倒是别盯着我看啊，但陆寒山话都到这儿了，他也懒得再和陆寒山掰扯了，甚至没再回复陆寒山，直接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之后的时间里，陆寒山的目光依旧灼热，但云游权当作看不见，转头跟石向阳、俞书桃俩人聊得火热。
马路对面，陆寒山始终握着手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云游的回复，他的指尖开始逐渐因为用力而泛白。
晚上八点，俞书桃妈妈打电话来催她回家，仨人意兴阑珊地走出奶茶店，石向阳自告奋勇送俞书桃回家，云游告别了俩人，骑上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过一个转角，忽然有个身影出现在了云游的眼前，云游赶忙刹车，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陆寒山。
“怎么了？”云游还惦记着下午的事儿，压根儿没有下车，单脚垫地，另一脚踩在脚蹬上，问他，“有事儿？”
陆寒山一声不吭地走到他身边儿，单手握住他的自行车车把，冷着脸问他：“云游，你之前是不是在骗我？”
云游觉得莫名其妙：“我骗你什么了？”他现在十天半个月都不跟陆寒山说一回话。
“你说你没喜欢的人。”陆寒山依旧拽着他的车把，身体凑近了一点儿，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云游，声音压得沉沉的，“告诉我，你喜欢谁，俞书桃……还是石向阳？”
陆寒山原本是想忍耐的，在云游走出奶茶店之前，他都做得很好，哪怕云游和那两个人相谈甚欢，哪怕云游没有回复他的微信。
所有的理智都在云游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后戛然而止了，陆寒山看到云游笑着与另外两人挥手告别，不管云游喜欢的人是谁，他们都是有未来的，会再见的，可他陆寒山没有，不知不觉中，他离云游越来越远了。
“我喜……”云游被陆寒山抛出的选择题迷惑了一秒，又立刻反应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为什么我非得喜欢他俩中的一个？石向阳是我朋友，俞书桃是我同桌，我对他们没有那种感觉。”
“那你喜欢谁？”陆寒山的脑海里一时闪过了无数人的身影，云游并不是多外向的人，但是他身边儿的朋友不算少，从小到大，云游一直是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儿。
“我说了，我谁都不喜欢。”云游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但还是认真地反驳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有喜欢的人？我才十六岁，没想过在高中谈恋爱。”
“小骗子。”陆寒山他目光微微向下，落在了云游微微泛白的嘴唇上，他第无数次觉得后悔，云游最后一次住在他家的那个夜晚，他就不该放过云游，他应该重重地咬上去，在云游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陆寒山轻声地呢喃道：“你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偷看俞书桃那么多次，又为什么要和石向阳走那么近？”
这个问题云游无法回答，他不能出卖朋友，他也没打算回答，他没有告知陆寒山的义务。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云游微微垂眸，避开了陆寒山的目光，问：“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陆寒山的眉心拧着，说：“不要转移话题。”
云游抬脚蹬上脚蹬，强行别开陆寒山的手，骑着车就要向前走：“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云游。”陆寒山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赶云游，他望着云游的背影，语气冷若冰霜，“你不许再和他们两个来往了，不然我就去告诉班主任，说你和俞书桃早恋。”
如果云游没有就这么径直走掉的话，陆寒山或许不会如此威胁云游，他知道这样的行径会让云游讨厌。
但此时此刻，陆寒山只觉得心底里有一团不灭的火在燃烧着，冒出浓浓的黑烟，几乎要把他呛出眼泪来。
“你什么意思？”云游猛地刹车，转身，骑着车回到陆寒山身边儿，面对着他，一脸难以置信，“我和俞书桃早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只是把她当成同学、同桌吗？”
“那就证明给我看。”陆寒山的眼睑微掀，对上了云游愤怒的视线，语气平静道，“云游，以后不要再和他们两个联系。”
“那不可能。”云游摇了摇头，丝毫不惧他的目光，态度认真道，“石向阳是我朋友，俞书桃是我的同桌，我不可能不跟他们联系。”
“那我就只能去告诉班主任了。”陆寒山脸颊偏向一侧，避开了云游视线，说，“校规不允许早恋，你猜班主任会允许你们继续联系吗？”
“你想说随便你说，”云游铁骨铮铮，目光狠狠地瞪着陆寒山，不惧他的威逼利诱，“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和俞书桃谈恋爱？我们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不信老师是不明事理的人。”
“我是没有什么证据。”陆寒山的语气依然淡淡的，不因为云游的话而产生任何负面情绪，阐述事实道，“但是你觉得你和我之间，班主任更相信谁？”
云游一时语塞，不得不承认，陆寒山在老师那儿的可信度确实比他要高很多，他是从未被超越的年级第一，性格冷静，做事沉稳，最关键的是，在老师那儿，陆寒山完全没有诬陷自己的理由。
“你……你这是图什么啊？”云游自己也搞不明白陆寒山这么做的理由，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到陆寒山了，绞尽脑汁思考时，忽然灵光一闪，云游试探着问陆寒山，“你该不会是……喜欢俞书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