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雪山上伏着一道宛如流水的墨色，凌光微微荡漾其中，稀薄的水珠滚落，沾湿华光一片。
风花沾雪月，眷眷爱恋浮沉潮热之中。
天色还没亮起时，雪山的月色无处不在，崇山叠峦迷迷蒙蒙地罩上了一层柔和的乳白色。
晶莹的微光紧紧挨着每一片雪花，透出粼粼的闪光，每一处都是融合紧密，不分你我。
河谷两面轮廓都模糊了，像要融入茫茫的天幕里，只有雪月一色的洁白，似瀑布如玉。
云里连着清晖，风里带着潮声，残雪零星，交缠的风声呜呜咽咽，诱哄过路人向前迈进，白茫茫的视线中只有微微晃动着的月光在指引着方向。
叶瑞白常常迷失在满是月华的夜色下。
忘生忘死，她枯寂的生命啊，在漫漫长路中，终于找寻到了依偎。
“我怕你瞧见，纹的。”
那是几道水墨画似的蜿蜒线条，像是潺潺水流，遮掩了底下崎岖不堪的河底，却同苍白的肌肤格格不入。
许望舒伏在上面，安静地放轻呼吸，“疼吗？”
“不算太疼。”叶瑞白轻抚她的耳廓，又说：“针走在疤上的时候有些疼。”
许望舒抿着唇，哑声问：“我是说换心脏疼吗？”
叶瑞白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也不太疼，麻醉一打，疼不疼都不知道了，一觉醒来就箍着护胸护背的，除了勒得慌，没别的感觉了。”
换心脏是开胸手术，割开皮肉，锯开肋骨，针线在血管里缝来缝去，怎么想都疼。
许望舒圈着叶瑞白的腰，闷头埋进去，什么都不问了。
叶瑞白感觉到肚子上有些热又有些凉，她笑，“怎么？心疼哭了？”
“没有。”许望舒闷着头否定。
“别躲了，卡着我手了。”
叶瑞白跟着，许望舒臊得脸红，报复性地、用上、了劲，叶瑞白的最后两个字也跟着变了调。
她笑，“许望舒，你这是疼我呢？”
许望舒不吭声，又不敢真［用利］了，怕叶瑞白［守不住］，时不时就要停一下，休息的一眨眼功夫，就被叶瑞白抢去了主导权。
……
昏天黑地、不管不顾，等脑子清醒了，理智又出来作怪了，那点矫情劲全冒出来了。
许望舒坐在床上发呆出神，门缝里钻进来米粥香味，眼睛没看见都能感觉到热乎到冒气了，不过一会，门缝就开出一条小小的缝隙来。
叶瑞白看她醒了，把门推开，“起来吃饭吧。”
许望舒看她一眼，没等她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叶瑞白就转身走了。
洗漱出来后，叶瑞白已经吃完了，坐在餐桌对面刷着手机。
“明日很快要被收购了。”
叶瑞白把热粥推到许望舒面前，像是念着早间新闻似得，平静叙述：“谅解书是我们和单明梦的交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只是很多决定都是明日高层作出的，这个决定也不全是我妈的意思，我也是赞同的......”
“单家现在的处境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多少人盯着明日这块肥肉，至于单明梦，以前受她‘恩惠’的大小明星见她都敢踩上一脚了，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没好的到哪里去……”
许望舒点点头。
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单明梦如何如何，她们不过是有过矛盾的前同事，她没有厌恶她到非要她进监狱。
“柳羲和和她的关系，是没办法实事求是了……”
叶瑞白看着许望舒，解释着，“这是我妈的决定，我没资格有异议，我用着她的心脏，该给她保留体面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
许望舒理解，只是听叶瑞白说出来，心还是会不正常的颤一下。
“不用什么都和我说，她是你家人，你们决定就好了。”
叶瑞白察觉到了许望舒的不适，转开了话题，“今天我让林俞直接来这里直播，化妆师等会儿就来了，等会吃了饭记得把衣服换了。”
许望舒还穿着睡裙，锁骨一片都是红殷殷的痕迹，看一眼就知道两人前一晚有多难解难分。
-
化妆师还没来，金希希和宋雨时先一步来了，抱来了一堆零食小吃，后面跟着推着购物车的林俞。
日落而作这半个月每天都在直播，时间不是在上台前就是在下台后，许望舒写了多久的歌，金希希和宋雨时就上演了多久的小品相声，每天嘻嘻哈哈乐两个钟头，搞笑女都该累了。
“今天直播打火锅。”林俞推着车往厨房方向走。
金希希一进门就和许望舒面对面地站着，视线紧紧盯着许望舒，质问：“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和好了呗。”宋雨时盘腿坐下来，插了一嘴：“小情侣分分合合很正常，这叫磨合期。”
“这都能磨合？！”金希希不可置信。
“有苦衷。”
许望舒无奈，快速解释了一句，就跑去厨房帮林俞收拾食材了。
“等会阿姨买菜回来后会弄的。”
叶瑞白换了一身衣服，经过厨房的时候，顺便叫走了两人，走到客厅里后，闲适地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叶瑞白，你是不是给我姐灌迷魂汤了？”
许望舒嘴里是招供不出实话了，金希希索性换了个当事人逼供。
“要灌也是你姐给我灌。”叶瑞白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以前还叫老板，现在就开始叫大名了？！”
“哈，就你所作所为，我不骂你都算好的了....”
“金希希，别屁话。”
许望舒端着水果走过来，隔开两个人。
“姐，你见色忘妹啊！”金希希不服。
许望舒往她嘴里塞了个苹果，“和一个病人较什么劲，闭嘴。”
金希希这才想起来叶瑞白还是个病人来着，悻悻地闭上了嘴，嘟囔着，“我说一大早的，林俞要做什么主题直播，原来是你在这里呢......”
“这一次直播主要是预告乐迷，以后一周播一次的。”林俞擦着手坐下来，帮着解释，“今天就当犒劳你们这段时间的辛苦了，做个安静的吃播都行。”
宋雨时垂头打着字，听见林俞的话惊喜抬头，“终于能空出一些私人空间了，不然旎旎只能在直播间里看我，看得还是我和金希希做得那些节目效果，太丢人了……”
“没让你们立人设啊。”林俞无语的扯扯嘴角，“是你们自己非要表演的。”
“镜头就在前面，不自觉的啊。”金希希抱怨道：“我就是想整点活儿给粉丝乐乐，我也控制不住啊。”
“没什么可乐的，有些还挺尴尬的。”
“谁说的！”金希希循着声音对上了叶瑞白的眼睛，做作地嗤笑了一声，“哪里尴尬了？！你每场都看啊？！”
“老板每次都看的。”林俞说道：“我知道她的账号，每次一开播，准时就来。”
金希希一愣，恹恹地把自己缩起来，嘟囔：“不是大忙人么，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空……”
“这段时间闲了。”
叶瑞白手指勾着许望舒的头发绕着玩，许望舒稍稍往前去拿茶几上的东西，拉扯着头发有些疼，没等她扭头，叶瑞白就盖着她的头顶揉揉。
“明天你空了，我定了餐厅，去约会吗？”
叶瑞白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都已经订好了餐厅，后面一句是多余问的。
两人还没有正经约会过，许望舒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点了点头。
-
化妆师刚结束工作，阿姨就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人还没坐上餐桌，直播已经打开了，林俞一个人忙前忙后，调试完灯光还要调试麦，等都弄好了，直播的预热也结束了。
许望舒照旧躲在镜头的最角落，金希希在最中间活跃气氛，宋雨时放下了手机，先梳了几分钟的刘海，确定妆容没问题后才开始和金希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叶瑞白和林俞坐在直播镜头拍不到的两侧，一边挨着许望舒，一边挨着宋雨时。
“新歌在筹备中，你们可别催了，最近我们都要熬秃了头了，我的颜值粉占一大半呢.......”
金希希看着手机上的实时弹幕，挑着回复：“今天过后我们就是一周一播了......没怎么，就赚够了钱了，该享受人生了....”
“打火锅，老板说要犒劳犒劳我们....”
“嘿，谁说我们老板是秃子大叔的？！说话可要注意啊，我们老板就在旁边呢....害我们扣工资我就找你补！”
许望舒闷头吃着火锅，唱了半个月歌， 一口辣都没碰过，香辣气一冒上来，还真是馋人，菜式大多还是她爱吃的，一时间只顾得上烫香菜了，直播那边只能暂时搁置了。
金希希几人也习惯了许望舒的性格，知道她说不出什么话来，能呆在镜头里就行了。
“这辣锅味儿正啊，太香了……”
金希希是资深火锅爱好者，一尝就知道有没有。
“老火锅大厨煮出来的，能不正嘛……”
林俞辣得一张脸红彤彤的，灌了几口酸梅汁，“一大早就去饭店里等着大厨上班了，这送过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呢……老板对你们的好吧？你们真一点都不知道老板的好，进门就唠她.....”
“那是对我们好吗？”宋雨时意味深长地嘟囔。
金希希“哼”了一声，“行嘛，我给她老人家说声对不起，您是我的财神奶奶，我得小心捧着。”
语气称不上阴阳怪气，倒像是说了段相声似的，叶瑞白没怎么在意。
“别阴阳怪气的。”倒是许望舒急了，一抬头就帮她打抱不平，“对你是问心无愧的，过了就过了，别扯着不放。”
“我开玩笑呢，我的好姐姐。”
金希希还真不是阴阳怪气，落在许望舒这认真劲里，她都有些哭笑不得了，“护上了还……直播呢，我做点效果给大家乐乐，就你当了真。”
这辣不是入口就辣，是带着后劲的，许望舒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辣的，一口接着一口地吃，整个脑袋都吃得有些懵，像是辣上了头，耳朵里嗡嗡的，没听明白金希希的话。
这下子听清楚了，眼神不自觉飘忽了一下，闷闷的“哦”了声，又低下头扒拉着肥牛香菜往嘴里塞。
脸上都开始冒热气了，她挽了挽袖子，扇了两下风，叶瑞白递了杯酸梅汁。
直播没受什么影响，金希希照样开着玩笑和宋雨时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
许望舒仰头喝了两口，抽了两张纸擦擦额头，擦擦脖子，就准备继续吃了，旁边的说话声突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许望舒不明所以地抬头，林俞在手机后面指着自己的脖子，朝着她挤眉弄眼。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叶瑞白就拉着她的领子往上扯了扯，“没事，吃吧。”
“妈妈呀，手好好看.....”
金希希慢吞吞地读着弹幕，“天啊，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林俞一脸复杂，金希希瞳孔震惊，宋雨时闭眼漠视，叶瑞白淡然微笑，许望舒看了一圈，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换的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圆领长袖，平视镜子的时候根本看不到那些痕迹。
直播手机角度向下，她的领子只要有一点落下来，估计就能拍到。
许望舒一张脸都开始发热发红了。
这可是在直播。
她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了。
此时的弹幕里，乐迷已经开始发疯了。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玷污了姐姐的身子？？？？？】
【我的往昔be了？哦，早be了……】
【众所周知，许望舒的性取向百分之九十是女人，老板是女的，还帮她拉领子，你知道这在拉拉里面代表了什么吗？】
【代表了她拉了一下领子？】
【她只是脸红了，她没有反感，这说明了啥啊！！！我以我二十三年的拉拉生涯做担保，许望舒绝对对老板有很深的信任，四舍五入，她喜欢她！！】
【磕到了磕到了！让老板露脸！斯哈斯哈让我好磕一磕！！！】
【怎么可能是女的啊？你们疯了吗？】
【拜托，柳羲和事件后，有谁不知道许望舒是弯的啊？我们不歧视异性恋，你们异性恋也别管太宽了……姐妹们，看看那手，绝了绝了！！！】
【我舒姐怎么可能这么受！！！！】
.....
“还要继续播吗？”叶瑞白压低声音问道。
许望舒极轻地摇了一下头，叶瑞白站起来，揽着她肩膀，把她带离了餐桌。
“你们先播，我和我们主唱单独聊聊。”
叶瑞白带着许望舒回到了房间里，许望舒脸还热着，她犹豫着打开手机，已经有人把直播视频剪出来了。
放大的红痕被一只手遮挡住了，然后是她迷茫得像痴呆一样的表情，然后突然红透的脸颊，以及掩耳盗铃般继续闷头吃菜的蠢样。
叶瑞白拢共说了三句话，全被剪进去了。
太丢人了。
许望舒暗灭手机，认命地闭上了眼，出柜不丢人，有爱人也不丢人，犯蠢才丢人。
叶瑞白饶有兴致地坐在她身边，一遍遍播放着视频，“我和你也有cp了，那你以前的那些cp都不算数了吧？”
“那些都是网友闹着玩的。”许望舒无力道。
“我们是真的啊。”叶瑞白倒是心情不错，“这样你去外面演出，我就不用担心了，都知道我们是一对。”
“没人这么无聊。”
许望舒除了唱歌就是写歌，接触的人就这么多，对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一般没什么印象，更不用说去区分他们中间那些似有似无的示好了。
许望舒大概对自己的认知不够全面。
“你已经是大主唱了。”叶瑞白拉起许望舒的手，“以后还会更厉害，这些都得益于你的才华能力，你很有魅力，很漂亮。”
“你还会遇见很多人，我当然会担心。”
许望舒不觉得以后的自己会和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区别，顶多去更大的舞台，可那又怎样，她还是她。
“多余担心了。”
“在我看来，爱情就是专一的。”
叶瑞白缓慢地扣住许望舒的手心，趁机得寸进尺，“那我可以用我的账号发我们的合照吗？”
这话接得怪怪的。
许望舒反应过来了，“叶瑞白，你又算计我？”
“没有。”叶瑞白反驳：“就是不想你的名字和别人放一起，我吃醋。”
叶瑞白继续狡辩：“再说了……我在问你，怎么能叫算计。”
莫名听出了点撒娇的语气来。
许望舒吃软不吃硬。
网上她的cp确实挺多的，都是什么乐队大乱炖，叶瑞白看着大概也不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