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傻女【完结】>第30章 青衫湿

  我没有得到无脚雀鸟的回答。

  眼睁睁看着它盘旋、盘旋,我一路跟着它,它一直没有飞落下来。引我往被浓雾包裹的墨绿深山林走去。

  我一直跟着,亦步亦趋。

  可我还是把它跟丢了。进了深林,我寻不到有关它的半片尾羽,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怔怔坐在原地,直到流动的白雾如水般将我吞噬。

  我感知到自己在流泪。那种心情像是有什么生生从我心脏剥离开,连着筋带着血,我疼得要命,却没想明白为谁泪流。

  然后我醒了。

  床头的暖灯昏昏黄黄,所以外头的天还没有亮。

  我睁眼扭头,和侧躺的,支着脑袋看我的柳梦对上视线。再往下看,她正握着我放在枕边的手。原来有时候做梦是有迹可循的,她不抓我手,我也不会在梦里触摸她的尾羽。

  “你做了什么梦?”柳梦将相握的手移到我面前,“半夜你的手在空中晃,我还以为你梦游了。”

  我不好说她变作鸟,也不好说我希望她留下,更不好说我因为找不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自己给哭昏过去。

  “记不得了。”

  “瞧着不像。”柳梦笑了一声,但并未在这话题继续下去,把我手放回枕边,掀开被子下床去。

  柳梦在衣柜前选衣服,看上去精神不错,拿出一条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冲衣橱镜子往身上比划。我落在她身后,问她发烧好点没,柳梦专注于衣服,看都没看我一眼,“想知道,你直接过来摸摸不就好了。”

  我只好上前伸手贴她额头,温热、不烫,看来是退烧了。

  顺口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柳梦突然说。

  “哪里?”

  柳梦指着自己的心口,“这儿。”

  她不像说笑,我被她这正经样子吓到了,“心脏疼?那得赶紧去医院。”

  拉着她手准备走,柳梦站在原地不动。

  “不是的。”她将那件连衣裙在我面前展开,“选不出衣服,我心里难受。”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眼中笑意越发浓,看我上当这事,一定是柳梦一项必不可少的乐趣。

  她在为见老师那天准备见面穿的衣服,让我给点意见,她的重视让我不敢轻易给出答案,尽管柳梦的确穿什么都好看,只有风格各异的区别。

  她手上的连衣裙,穿了就是个温柔大气,知书达理的女学生。这是她想呈现给柳老师的一面。

  “你手上这件就挺好的。”

  我看见衣橱里被挂起的漂亮旗袍,朱红和黛青这两件格外惹眼。

  我摸了下绿旗袍裙尾,它非绸缎光面,整条旗袍用蕾丝覆盖,很重手工,因而具有一层极为精美漂亮的粗糙质感。

  “柳梦,你穿旗袍也很好看,会有很多人爱你。”我由衷道。

  “可我不要那种浅显的爱。”柳梦笑着,当我是想要她穿旗袍去见面,“旗袍不合适的,她不喜欢,在她眼里太放荡。我要做的,是穿这样保守的,严丝合缝的连衣裙。”

  好吧。

  “也不放荡啊……”我小声嘀咕一句。

  柳梦听见了,捏了下我的脸,说:“你真的很不一样,我这叉再开高点,旁人怕不是要将骂人的唾沫都要怼在我身上。只有你,我做什么都说好。”

  我有我自己的固执:这是美丽,美就要欣赏。

  为什么一定要将其和荡妇、风尘、婊子等词做联系。

  如果美人有意展露,做吸引他人的手段,这也只能说明,是对方欲念过深,才会露一点肉,就被惹得心神激荡,得不到之时就气急败坏,做一些落井下石,进行言语羞辱、诽谤的小人之举。

  典例当属许流齐,我实在对这人讨厌得牙痒痒。

  我说:“旁人的话不见得是对的,你不要去听。”

  “我要往心里去,早不知死几回了。”

  柳梦顺着我的视线望去,摸了下绿旗袍,笑出声。

  她笑得我一愣,“怎么了?”

  柳梦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感叹,“这绿旗袍,同事里,逢人就说好看。讨厌我的,更讨厌我,暗地里说我傍上金主了,能穿这么贵的。有够夸张的,哪里是什么金主,其实这两件旗袍都是和一个老裁缝铺的老头买下来的,人压箱底的存货,两件收我一百块,还挺值,平时得卖两百的。”

  一百块,在九十年代可以抵工厂女工半个月的工资。

  说这话时,柳梦既得意,又有捡到便宜的窃喜,像个快乐少女,在这间发暗的小卧室里,光彩夺目,深深吸引着我。

  她的确对那些流言蜚语不介意,才能活得自如自在。

  厅里的挂钟指向凌晨五点。

  现在回家的话,奶奶估计还在睡,我兴许能躲开挨骂。

  走时,柳梦说,顺利的话,她过不了几天,就要动身前往邻省看望老师。

  我以为她会像昨晚那样态度坚定,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但她在我出门前,将一串钥匙给了我,“我先去看看她怎么个情况,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想拜托你帮我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不然我回来,它们得枯死了。”

  我一喜,“所以你是会回来吗?”

  柳梦定定望着我,看我的表情变化,“是啊,不回来怎么见你,我哪里舍得你。”

  说着,手盖在我脑袋,像揉衣服似的使劲摸我脑袋,笑我怎么会笑这么甜。

  梳妆镜映着我傻笑的样子,我呆呆承受着她的揉弄,一心只装柳梦还会回来这个事实。

  梦想成真,她好像真的落了下来,短暂地停留在我身边,这对我来说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开心事。

  ——

  蹑手蹑脚回到家,奶奶的确还没醒,在卧室里睡得很沉。

  我推开书房门,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假装无事发生。后面倒是真的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大清早,被奶奶喊醒。

  对于我昨晚没回家吃饭这事,她有点生气,让我下次不吃提前说,她才不用留饭。我点头说:“是是是,下次一定会。”

  对于我的良好态度,奶奶哑火,说完,她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显然没觉察我的夜不归宿。

  我的生活归于正常。吃饭、睡觉、学刺绣、偶尔看看书,纪念我那半道夭折的大学生活。

  时间一天天过去,厅前的万年历撕了一张又一张,距离新年还剩半个月的时间。

  这个时间,奶奶已经在准备过年的衣物和吃食,祭祖谢神要用的金银元宝每天都要折,要折上两大筐竹篓。柳梦也已经在一个星期前带上了个小皮箱,只身前往车站,和我承诺说年三十前会回来。

  照看她院子前的花成为我每天的日常,闲了会在那里呆上一两个小时,摘摘野草,浇浇水。花草长势挺好,最边上有棵红梅,下初雪那天开了,鲜红,偶尔花落在雪地上,红得触目惊心。

  看得我心里莫名烦烦的,后来把它全捡起来,夹在书里当书签。

  距离年三十不到一个星期前,玉眉最小的那个弟弟找上门,说玉眉给我带了东西,递到我手上的是一盒蓝罐曲奇,一盒给奶奶的黑茶饼。

  他送完东西,冲我扮个鬼脸就跑,还是一副上窜下跳的欠揍皮孩子模样。

  我进了屋,奶奶刚折好今天的元宝,坐在厅前,一听说有玉眉的茶,当即烧水,嘴里还念着:“终于送来了,我等它好久。”

  我坐在旁边拆曲奇盒子,听到她这话,心下好奇:“你早知道她会送吗?”

  “是啊,前些天去晒冬被,碰到玉眉她妈,在和我数落玉眉。”奶奶叹了口气,评价玉眉好孩子,可惜父母差劲,把孩子一个劲的压榨。

  我心忍不住一紧,问:“她又说玉眉做什么?”

  奶奶一边沏茶具,一遍说:“最开始是和我说,她家玉眉给我们寄了礼物。”

  “我不好意思收,谁知道她妈硬要我接受,后头还有一车轱辘话等我。他妈提了这事就来气,和我抱怨,玉眉现在会赚钱了,威胁弟弟不说,还和父母抬杠。

  “我问这威胁抬杠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过是玉眉说,这两样东西必须要送到我们家,如果没送,像以前那样给两个弟弟独吞,那下次就别想她寄钱回了。”

  “就这么点事,她气得脸都红了,骂玉眉脾气大了不少,活脱脱出了趟门,翅膀硬了,等过几年,还是得让她回家结婚,治治脾气,再不然她都要无法无天了。”

  奶奶这番短短的转述,瞬间激起我怒火。

  正巧曲奇铁盒被我打开,各式各样的曲奇,用白色纸托托着。有一角曲奇明显下凹,我火气更大了——她弟偷吃,吃了好几块,压根不管玉眉的警告,不把玉眉放眼里。

  好吃的得给弟弟,赚的钱得用在家里,不寄钱就是千古罪人,不孝子孙。我有时候不敢想玉眉这十几年,如何忍耐过这一天又一天。

  玉眉要是真的笨就好。不至于为这点事烦心劳力,还要担心礼物送不到我手中。

  “还治,有病才说治,还想着靠结婚生子困住人,没天理!我看他们才要去看病,让医生给他们开下颅查查,看看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垃圾。”

  奶奶拿着茶针撬茶饼,见我为玉眉打抱不平,脸上发笑,“我看你现在脾气也是见长了,牙尖嘴利的。”

  我扭头很认真地问奶奶:“那你要把我绑去结婚吗?”

  奶奶借我刚才的话回:“我哪儿敢,我怕你把我拉去医院掀我天灵盖。”

  她慢条斯理沏茶,复又正色道:“玩笑归玩笑,我真要这么做了,你得恨死我。”

  我不免感慨,“连奶奶你都知道换做我我会恨,为什么玉眉父母只会认为玉眉没良心,必须永远听他们的。”

  “所以说人各不相同。”奶奶闻着茶杯腾起的雾,分析起玉眉的未来。

  “她必须走出去,不然呆在这,就是把自己熬死,还讨不着好。”

  奶奶想得通透明白。我给她递了一块圆如满月的饼干,请教:“那我呢?”

  她看了我一眼,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带点欲言又止的停顿。

  良久,她说:“你要是想,也可以出去闯,在这小地方你不甘心,我明白,所以不会拦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也乐意尽我所能帮你。”

  好一会,我才有所动作,搁下曲奇罐,跑去抱她,和她说了一声谢谢,谢她的体贴和开明。

  尽管我对我的未来尚未明晰,但她给了我有想法便去做的底气。

  她象征性拍拍两下我后背,说这有什么好哭的,颇为嫌弃地将我扯开,我手太冷,她命令我赶紧把热茶喝了。

  ——

  隔天,我想给玉眉打打电话,问她近况。马上要过年了,不知道她回不回来,这样我好给她准备些回礼。

  去柳梦的院子察看一番,确认和平日无异,我立刻去往公交站乘车。

  结果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电话亭故障,维修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只能打道回府,顺路买上些糕点糖果,折返回家。

  回去路上,正巧路过柳梦的家。她家那大铁门一侧往里收,像是有人进去过,我心一沉,第一反应是进贼了。放轻脚步上前,抄起门边一根用来卡门的长木棍。

  屋里果然有响动,我举着木棍,走到红门前,冲那人影喊:“谁在里面?”

  人影晃动,紧接着红木门应声打开,我和久未见面的柳梦对上眼。

  她眼眶微红。一张冷脸看得我发怵,仿佛她才是举棍要袭击我的人。

  好在见是我,她眼眸微动,神色稍稍缓和。

  目光来到我高举的棍子上,揶揄道:“这么恨我?”

  我赶紧放下,搁在一边,解释:“我以为是贼。”

  柳梦笑我反应太大,问我去干嘛了,手里提这么多东西。

  这里头有柳梦的份,正巧她回来,糕点可以趁新鲜吃。我拎了一袋贵妃饼给她,当作新年礼物,“去了趟市里买东西,本来想去电话亭和玉眉打打电话,结果它坏了。”

  柳梦没接,把门敞开些,示意我进屋,“你以后可以来我这儿打,我交钱了的。”

  我心下欢喜,“真的?会不会很贵?”

  “不要你的钱。”柳梦拎过我刚才那袋饼,“就用这个抵吧。”

  看样子她刚到家不久,脚上穿着一双平头的女士黑皮鞋,柔软的针织裙在脚踝处轻轻悠悠晃荡。

  她拎着饼去到电话旁边的小椅子上坐下,手搭在桌沿,慢腾腾拆着纸包上的细绳。

  日光下,她眼眶微红,像是藏了好多委屈的心事。

  柳梦去了得有两个星期,她似乎比之前还要清瘦一点,比起去之前的满怀期待,此刻的她表情寡淡,淡妆都藏不住她的低沉情绪。

  我上前问,“老师那边,还顺利吗?”

  柳梦头也没抬,摇了摇头,说:“病拖太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靠化疗吊着命,她老公不知道死哪去了,我在的那几天,没见他来过,钱也不够,还欠医院一大笔,没人帮她教过。”

  我就说她这丈夫不靠谱,继续问,“那老师见到你,开不开心?”

  老师于柳梦是恩人、母亲的存在。柳梦于老师,也许也是同等分量。久未见面,再相见应当是高兴才对。

  但柳梦的神情平静到落寞,答:“不知道。”

  居然连她自己都没有个答案。

  “你还要过去吗?”

  “嗯,过完年我就走,她需要人照顾,我想陪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不好说。”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回来总比不回来的好。

  我向她许诺:“我会帮你照看花的。”

  说完,柳梦让我把头伸过来,我困惑,但仍听话照做。

  结果她伸手,往我脸颊肉上掐了一把,怪疼。

  见我如此,她笑了,脸上那种愁云密布的阴翳感削减不少,“我要是一直不回来,你是不是会给我的花浇一辈子水?”

  这个问题角度刁钻。柳梦拿捏了我的心思,我希望她回来,但要说等她一辈子,这个时间好久好久,久到我害怕。见不到人的害怕。

  “乐意是乐意,但一辈子不见你,我肯定会疯掉。”

  好在我找到了折中的方式。

  “不过你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

  柳梦掐我脸的手一顿,望我的神色格外专注。我一下子止住话头。

  被她盯得心直打颤,越发忐忑。最近得意忘形,差点忘了柳梦当初警告过我的底线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又冒犯到了她?

  她这种没表情让我毛毛的。火速改口,“如、如果你介意,我不会贸然过去的,真的。”

  我认真强调,柳梦原本绷着的脸变得要笑不笑的,让我觉得我像个笑话。

  “叹铃,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我心说,其实现在也不晚。

  她没再说什么,手松了力,似有若无拂过发疼发热的脸颊,我再想说点什么,她已经挥挥手,“先忙你的事吧。”

  打电话时,柳梦就坐在我旁边吃饼,翘着二郎腿,看着我拿出小纸条,在座机按钮下敲下一个个数字。

  贵妃饼圆且白,中间点着一个梅花状的小红点,像画里妃子眉心处的花钿。柳梦吃得斯文,小口小口咬,似在咂摸味道。

  一直到电话里响起一声刺耳的滚,我才发现我看柳梦看得入迷。

  座机老旧,漏出的音也惹来了柳梦的注意。

  我回神,去听电话里的动静,那边似乎有点争吵,我听到玉眉熟悉又模糊的声音。

  依稀听见一句:“……别来烦我!”

  听得我提心吊胆,如此暴躁的玉眉,我第一次见。

  紧接着稍稍安静下来。

  “喂,哪位?”

  是林泽熙的声音。

  我说我是江叹铃,“玉眉在旁边吗?方不方便听电话?”

  “你等下吧,我和她说说。”

  林泽熙敲着门,转述我的话,接听的人很快变成了玉眉。

  玉眉比我还激动,激动到甚至隐含哭腔。

  “叹铃,你终于打电话了,我要以为你忘了我了。”

  我听着挺心疼,问她:“你们刚才吵架了吗?”

  玉眉回避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

  她关心起前阵子寄的礼物,“东西收到了吗,是不是都好好的?”

  为了不让玉眉难过生气,我说都好,完好无缺。“我和奶奶都很喜欢。”

  玉眉嘿嘿傻笑,“那就好。”

  闲扯了一下她在那边的近况,玉眉什么都说好,人很多、工厂流水做不完的作业、轿车四处都有,有钱的人膘肥体胖,富得流油,腋窝夹一鼓鼓囊囊的皮包,搂着漂亮女人的腰走来走去……至于她,从白天干到晚,做不完的活,躺下就是第二天凌晨。

  我问她:“你过年回来吗?没几天了,到时候年三十前车站要爆满,回来你得提前订票。”

  玉眉说:“我想回的,我想见你,想得要死。”

  她的声音很低,我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她这种强烈到极端的执着。

  刚还在认真吃饼的柳梦,抬眸看向我,我心漏一拍,莫名乱了序。

  玉眉继续说着话。

  “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电话面前和电话那头的人,都在等我回答。

  一边是玉眉沉沉的呼吸。一边是柳梦的注视,这种感觉让我焦灼,索性生硬的偏开头,整个人面向墙,说:“想的,你早点回来,我买了好吃的给你。”

  身后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得我后背莫名生寒。

  “叹铃……”

  玉眉拖长的低音,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哭了。

  “嗯?”

  “我好想你。”

  玉眉不厌其烦地重复这样的话。我心有些沉甸甸的,爱笑爱玩的玉眉,去了压抑单调的流水线,是不是憋得慌,所以才会想我,想我们从前玩乐的日子。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好几遍……”

  旁边发出声响,柳梦站起身,不知怎么的,来到我身边,我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嘴边。

  玉眉听到了动静,“谁在哪?你在哪里?”

  柳梦勾起我一缕头发,姿态懒散,倚在墙边,她站的位置虽然离我很久,但是日光透不过的角落,很暗,把她一张脸衬得晦暗不明。

  她没有看我,那一缕发来到她的鼻间,她在细细嗅。

  我不懂柳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用意何在。

  她靠得很近,脚尖抵着脚尖。

  “……叹铃?”

  电话又响起声音,柳梦松开头发,手顺势搭在我的肩膀,手指抬起,似有若无拨弄我的耳垂。

  这种轻飘飘的,过电般的刺激一波接着一波。

  她稍低头,靠在我耳边,像在对我说,又像在对电话里的人说。

  “叹铃,把电话挂了。”